第26章 抄家内情

    这个问题有点刁钻。

    系统思考了一会儿“那我帮你问问控制中心吧。”

    “等控制中心回复我都”

    韩悯没说下去。

    控制中心的办事速度确实不快, 系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觉得皇后会大度的,毕竟是一国之母。”

    “你说的对。”

    这时韩悯走到殿门外,抬手叩了叩门。

    书房陈设简单, 几个书案,大书案上堆着奏章,墙上书架上放着帝王治国之术的书卷。

    傅询跪坐在书案前, 温言坐在下首。

    正中有一个倒了的铜香炉,香灰撒在地上。

    韩悯揉了揉鼻子,俯身行礼。

    “陛下,温大人。”

    前几日温言正式封了御史台御史, 因为先帝还未出殡, 不好大封官员,只他一位被封。

    他直起身子,也向韩悯回礼。

    不知道温言是不是把白石书局的话本子拿到傅询面前了, 也不知道傅询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摸不清楚状况, 韩悯便站在原地, 没有动作。

    傅询朝他招招手“你总看那堆香灰做什么不过是失手打翻了, 过来。”

    韩悯回神, 走到傅询身边的小案前, 敛裳坐下。

    傅询似是随口问他“你难得出宫一趟,去哪儿玩了”

    “桐州偏远,臣难得回一趟永安, 被途中繁华美景迷了眼, 在几条街上逛了一圈。天色差不多, 便回来了。哦, 对了”

    韩悯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经过从前的宅子, 看见有卖麦芽糖的,就买了一些。”

    他将纸包打开,推到傅询面前“我记得从前陛下来我们家,很喜欢吃我们家门前的麦芽糖。”

    傅询捻了一些尝了尝味道。

    他心情颇好,语气也愈发缓和,又问“温言说,在白石书局门前看见你了,你去那儿了”

    韩悯看了一眼温言。

    他把戴的斗笠给丢了,但是才回来,衣裳也没换

    他拢共就那几身衣裳,十分好认。

    再要否认,恐怕会被拆穿。

    于是他点点头“是,经过白石书局时,忍不住进去看看有什么新书,想捎给爷爷。”

    “原来如此。温言还以为,你在准备科考。”

    “啊”

    “他以为你要科举入仕,特意拿了两本书要带给你。朕记着,之前就跟你提过,让你做起居郎,还以为你忘记了,所以问问你。”

    韩悯笑了笑“臣只怕陛下忘记了,说话不作数,臣自己怎么会忘记”

    原来是温言又想敲打他了。

    温言总以为他魅惑主上,佞幸得宠。

    这回又来敦促他考科举,大约是想提醒傅询,照着规矩,不该让他直接当官儿。

    上回见过傅询对他发怒,旁观的韩悯也知道厉害。傅询不像小时候、也不像表面那样随和。

    想来这回,也是温言惹他发火,让他把香炉给摔了。

    韩悯也不知道,温言到底是怎么想的。

    分明都知道傅询什么地方不能惹了,还是梗着脖子不低头。

    或许是太耿直,他觉得不对的事情,不论如何,就一定要谏。

    从这点来说,他简直是御史典范。

    虽然他总是针对韩悯,但其实韩悯还挺羡慕他的,也有些佩服。

    温言垂眸,淡淡道“原是臣想错了。”

    韩悯想了想,替他解围“也不要紧,我正好也想看看这两年的科举文章,多谢。”

    给温言递了台阶,他将两册书卷放在韩悯面前,告退离开。

    傅询捻着麦芽糖,慢慢地吃。

    韩悯看了一眼“陛下不喜欢吃就算了。”

    傅询抬眼看他“喜欢的。”他把糖往前推了推“你想吃就吃。”

    “多谢陛下。”

    韩悯不客气地掰了一大块。

    只听傅询又道“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韩悯之前提过,傅询小时候是个小胖子。

    “不敢多吃,恐怕变回从前那样。”

    韩悯正捧着一大块糖要往嘴里塞。

    闻言,动作一顿。

    我怀疑你在暗戳戳说我。

    这天晚上用过膳,韩悯腿上盖着驼绒毯子,正给家里人写信。

    杨公公坐在另一边,笑眯眯地给他剥杏仁吃。

    刚见到韩悯时,觉着他实在是太瘦了,所以杨公公特别喜欢喊他吃东西,每天汤汤水水、干果零食,不曾有一刻停歇。

    后来小剂子端着茶水进来。

    “晚上看公子吃的有点少,是不是身上不大好沏了熟普洱,喝一点儿应该会舒服一些。”

    杨公公赞赏地看了一眼自家徒弟。

    不错,很上道。

    小剂子一开始以为傅询把他指给韩悯,是让他看着韩悯,后来发现,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前几日韩悯帮了他一把,许诺他等恭王倒台,就让他去找姐姐。他也就定下心思,不再想其他的事情。

    他在榻边脚凳上坐下,给韩悯掖了掖毛毯。

    韩悯放下笔“我又不是重病不起。”

    小剂子正色道“公子身体不好,从前吃不好睡不好,是应该多养养的。”

    这也太上道了。

    韩悯想了想“也是。”

    小剂子把毛毯往上扯了扯“这就对了。”

    “但是不能这么养。”

    韩悯隔着毯子,摸摸自己的肚子。

    下午傅询说那一句,提醒了他,他忽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在宫里吃好喝好,每天都喝补药,两年的失眠之症缓过来,担心的事情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心情舒畅,很难不长肉。

    “明日早起,我们去武场做操。从前我不得不熬夜,现在我想重新做人。”

    他伸了个懒腰,看向杨公公“你老要给我爷爷写信吗”

    杨公公摆摆手“几十年的朋友了,有什么好写的,他远在桐州打个哈欠我都知道。”

    韩悯笑了笑,把信交给小剂子“那明日帮我寄到桐州。”

    “是。”

    次日早起,韩悯带着他二人,溜达着去武场。

    韩悯挽起衣袖“系统,给我广播体操的分解动作图。”

    系统断然拒绝“我没有这个东西。”

    “肯定有的,你找一下。”

    “我绝不会看着你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是个文人,你应该喝酒练剑,我是个文人系统,应该督促你喝酒练剑。”

    “可是我就会做七彩阳光和舞动青春,求求你了。”

    系统甩给他一本太极拳图解,就不再理他。

    韩悯翻了两页,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在大学课程里学过太极拳。

    很有意思,就是考试很难。

    系统不理他,韩悯也没有别的办法。

    傅询来时,便看见青年一身素衣,风中猎猎。眉目清远,风骨峻峭。

    卫环拿着长剑上前,刚要递给他,傅询却摆手“今日不练。”

    “是。”卫环将长剑收起,看向韩悯,“韩二哥练的这是什么怪好看的。”

    傅询面色一沉,转回头,对卫环道“你看什么”

    卫环满脸疑惑,为什么我不能看

    傅询又朝他摆摆手“把剑放回去。”

    支走卫环,待韩悯做了个收式,傅询才上前。

    韩悯俯身行礼,唤了一声“陛下”。

    傅询点点头“今日怎么忽然来了这里”

    “臣一向身体不好,跑两步喘三喘的,近来得闲,想着过来练练。”

    确实是这样的。

    韩悯出生时不足月,小的时候又怕疼又娇气。韩家抄家之后,在牢里和暗室里都走了一遭,就更不好了。

    傅询看见他修长的脖颈,白皙又脆弱,下意识抬起手,想摸一摸。

    没等他动手,韩悯便扭头看他,皱了皱眉“你干嘛”

    傅询便改了动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就走。

    韩悯捂着脑袋,暗暗地骂他,什么毛病

    他跟上傅询的脚步,问道“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武场修过几次,不像你小的时候那样,带你走走。”

    韩悯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看到一武库的长剑银枪时,他就忘记了傅询拍他脑袋的事情。

    从前韩悯就知道,傅询此人有两个爱好,一是养鹰,一是习武。

    他把两个爱好都玩到了极致。

    傅询看着韩悯傻乎乎地穿行在殿中,连声赞叹,到底没忍住笑。

    韩悯从架子那边探出脑袋,问道“陛下,这些东西登记造册了吗”

    傅询低头,掩去笑意“不曾。”

    “应该像文人的藏书楼一样,做个目录册子的。”

    “你若是得闲,不如”

    韩悯点点头“好啊,我得了闲就帮陛下整理一下。”

    没等再说话,韩悯仿佛看见什么,歪了歪脑袋,快步上前。

    他在一个檀木弓前停下脚步。

    那檀木弓有些小,应当是少年人习武用的,上边箍着银线。

    傅询在他身后站定,解释道“是你从前在学宫里用的那个。”

    他这么说,韩悯便想起来了。

    那时少年人初初长成,傅询柳枝抽条儿似的,从小胖子长高长瘦,变得十分俊朗贵气。又因为身份高贵,学宫里的少年都众星拱月似的围着他转。

    有一回在学宫武场里捡到一柄檀弓,朋友们鼓动他试试,大约他是天生神力,试了没两下,那柄弓“咔嚓”一下就断了。

    随着“咔嚓”一声碎了的,还有回来找弓的韩悯的心。

    韩悯握紧拳头,没像小时候那样冲上去打架,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傅询站在后边,愣是没说一句话。

    待韩悯走后,才怒道“刚才是哪个让我试试的”

    好半晌,温言淡淡道“拿去修一修吧。”

    此时武库里,傅询站在韩悯身后,一手撑在桌边,一手去拿檀弓,不动声色地,将韩悯圈在怀里。

    他一面道“折断之后,我让器造府的工匠用银线缠好,本来想还给你,结果你一连三个月没理我。”

    韩悯浑然不觉其它,接过檀弓,拨了一下弓弦。

    他甩了甩右手“我现在也用不了了。”

    他的右手使不上劲儿。

    韩家抄家,整理出几大箱的书稿,他追着进宫去求情,跪在紫宸殿的台阶下。

    那时傅询不在,恭王傅筌仰着头,踩着他的右手走过去。

    治得不及时,养得不好,手腕算是落下了旧伤。

    所以他这两年写字,总是左手研墨。砚台放在左边,方便左手写字。

    两年前的事情,他算是落下一身的毛病。

    他想把檀弓放回去,傅询却握住他的手腕,要他把手搭在上边。

    傅询站在他身后,脚尖抵着他的脚后跟,让他站好。

    他自己没怎么使劲儿,就是一手虚握着檀弓,一手勾着弓弦。

    手臂平直,目光平视,傅询带着他,拉了一个满月弓。

    随后他稍低下头,靠得很近,吐息在韩悯耳边。

    “这不是可以了”

    韩悯怔怔的,没反应过来,也没有回答。

    傅询见他模样,心想大约是把他吓着了,便松开手,将檀弓放回去。

    韩悯吸了吸鼻子,心里“呜哇呜哇”地拉响求助警报,紧急呼叫系统“这回又是为什么”

    系统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为什么,尽力分析了一下“就或许可能君臣之情没错,君臣之情。”

    但他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这场面已经超出它的分析范围了。

    傅询见他眉尖微蹙,一脸沉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回去了。”

    “诶。”

    韩悯小心跟上。

    出去时,正巧碰见卫环。

    傅询吩咐他把长剑放回去,他放回去之后,再折返回去,这两人就不见了。

    他望了一眼宫殿里边。

    那里边不常开窗,有点阴暗。

    然后他发现陛下的耳朵红了。

    奇怪,现在也不是冬天,陛下也不是王爷了,都做皇帝了,还和在柳州时一样。

    卫环将殿门关上。

    韩悯在武场连续打了几天的太极拳,傅询习惯晨起练武,时常与他遇见。

    来得勤了,虚礼都免了,就是点点头,打个招呼的事情。

    这日从武场出来,韩悯与杨公公,还有小剂子一同回去。

    韩悯挽起衣袖,捏着拳头,递到杨公公面前“给你老看看,我这几天打拳的成果。”

    杨公公捏捏他细瘦的胳膊“都是骨头,应该再多吃一点。”

    韩悯收回手,别过头去。

    这时已到了福宁宫前,他才看见温言等在台阶下边。

    他穿一身言官的红袍,站在玉阶前,身形挺直,官帽两边的长翅也不曾晃动一下。

    韩悯上前行礼“温大人来找圣上”

    “是。”

    温言一直都冷冷的,话也不爱多说,韩悯一早就知道了。

    “圣上恐怕没这么快回来,你要不要进去等着”

    “不用。”

    “那好。”

    韩悯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道“对了,上回一起改折子,还没改完,什么时候再”

    他说的是参恭王傅筌的那封折子。

    温言目不斜视“不敢再劳动韩公子,那折子我已经改得差不多了。”

    “那也行。”

    韩悯思忖着,应当是前几日傅询摔了香炉,温言恼了,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他这样冷淡,韩悯也不想自讨没趣,转身上了台阶,抱住杨公公的手臂“我想吃枣泥糕。”

    杨公公笑着点头“好好好,吃枣泥糕。”

    温言转过头,望了一眼韩悯走上台阶的背影,很快又转回脑袋。

    面色冷淡。

    回到偏殿,杨公公对韩悯道“这温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看不惯你似的。”

    韩悯小声道“其实我有时候也有点儿怕他。”

    “嗯”

    “我总觉得他很像我爷爷。”

    杨公公不悦道“瞎说,哪能这样比”

    韩悯愈发小声,解释道“我是说,他正经的时候特别凶。我爷爷当年在朝堂上,硬生生把卫将军骂哭了。虽然我爷爷没骂过我,但我总是很怕我会被温言骂哭。”

    “那倒也是。”

    “不过他不要我改折子,我还乐得清闲,好写两章”

    两章话本。

    韩悯差点说漏了嘴。

    杨公公也没在意,转头去给他预备吃的。

    过了一会儿,杨公公朝门外望了一眼“梁太医来了。”

    韩悯也看了一眼。

    梁老太医常来给他诊脉。

    此时他正背着药箱,走过宫道。

    韩悯跑到廊上看了看“温言怎么还在下边等呢”

    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同是文人,韩悯想下去喊他上来歇一歇。

    但是走到一半,想想还是算了,温言也不怎么待见他,还是不了。

    于是他走到梁老太医身边,伸手接过药箱。

    梁老太医笑着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韩悯瞧了一眼温言。

    他宁愿在太阳底下站着。

    韩悯收回目光,忽然想起一件事,对梁老太医道“对了,我前几日写信给兄长,让他把双腿的症状写下来。昨日回信寄来了,想请你老看看。”

    “好。”

    殿里,梁老太医捋着胡子给韩悯号脉,目光一凝,皱了皱眉。

    侍立一边的杨公公问“怎么了”

    梁老太医松开手,看向韩悯“悯哥儿啊,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忧思郁结,吃药是吃不好的。”

    韩悯点头,小声答道“我知道,可我就是睡不着。”

    梁老太医叹了一声“还是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你自个儿的心结在哪里,得自个儿去解决。”

    “我知道。”

    韩悯从案上拿出一叠信纸,翻了翻,抽出两页递给梁老太医。

    这是韩识的信。

    想起从前那个马背上英姿飒爽的青年,梁老太医也有些惋惜。

    长叹一声,接过信纸,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韩家历代从文,韩爷爷拦驾献书之后,韩家便一跃成为文官之首。

    但是文官之首的韩家,却有几个人偏爱习武

    韩悯的叔父与兄长。

    韩爷爷老来再得子,韩悯的叔父比兄长韩识年长十岁,韩悯未出世时,他二人就常在一块儿,叔父于韩识,亦父亦兄。

    即便是韩悯出生后,因为韩悯不足月,身子弱,只好在家好好养着,闲时跟着爷爷念书。

    所以仍旧是他二人在一块儿的时间更多。

    他二人皆好习武。

    后来韩识在一次马球赛上结识了当时的太孙,傅询的兄长傅临。

    那时傅临堕马,落在马蹄下,韩识伸手一捞,把他拽上马,救了他一回。

    两人一见如故,遂成至交好友。

    直到三年前,景山的一场狩猎。

    白虎越溪,傅临纵马追逐,韩识与叔父劝他不住,只能驾着马紧随其后。

    天黑时,侍卫赶到,只看见满地的鲜血,那只白虎伏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而他三人的状况也不好。

    韩悯的叔父当场就断了气,留下孤儿寡母,那时韩佩才只两岁。

    韩识被抬回去时,双腿都是血淋淋的。元娘子看见,哭晕过去两回。

    而傅临被救回去,捱了两三日,却还是呕血身亡。

    最后只有韩识一人活了下来,但他的双腿也残疾了,此后都坐着轮椅。

    晚年丧孙,白发人送黑发人,德宗皇帝受不住打击,冬日里大病一场,很快就驾崩了。

    而后先帝即位。

    先帝对其余几个皇子,宠爱归宠爱。只有傅临一人,既是他最宠爱的长子,又是被他当做储君来教导的。

    傅临早逝,先帝便迁怒韩家。

    据说傅临去时,喊疼喊了一夜,先帝守了他一夜。

    清晨时回光返照,傅临清醒过来,替韩家求了宽恕的旨意,但是先帝没有答应。

    后来德宗皇帝病逝,临终前也下诏,让先帝不要为难韩家,先帝也没有应允。

    先帝恨极了韩家,继位之后,立即翻出韩爷爷的一卷书稿,找了个“私修国史”的罪名,把韩家抄家下狱。

    这是韩家被抄家的内情。

    也正是因为傅临早逝,先帝才变得愈发多疑。

    在追封傅临为太子之后,就再不立太子,只让傅询与傅筌各自争斗。

    梁老太医一边看信,一边道“从前给你哥诊断,好好养着应该是能站起来的,怎么就”

    他将书信上的字句看了两遍,沉吟道“不太对劲,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韩悯想了想“我们家被抄家之后,我为了爷爷书稿进宫,后来和爷爷一起被关进天牢。但是兄长那时我娘说,兄长那时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原本侍立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公公沉吟道“其实是恭王出了主意,让先帝召识哥儿进宫,在先太子的牌位前赎罪,长跪念经。”

    韩悯一惊“兄长从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大概是怕你担心,所以就没跟你说。”

    “那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殿里走水。原本火势不大,没人察觉,后来恭王又拦着不让人救。识哥儿腿脚不便,又喊不来人,就抱着先太子的灵牌,爬到供案下躲着。”

    杨公公叹了一声“最后下了一场雨。雨水从窗户里泼进来,把火浇灭,识哥儿毫发无伤。先帝说是先太子发了善心,就饶他一回,不再听恭王的,把人放回去了。”

    那时韩悯还在牢里,韩识不跟他说,他永远也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件事。

    梁老太医心中有了计较“或许是那时候跪坏了腿,又或许是心里过不去。”

    韩悯神色认真,默默地给恭王傅筌记上一笔。

    他撑着头,最后道“还是不要告诉兄长,我知道这件事吧”

    “好。”

    两个老人家从小看着他长大,太了解他。

    他二人认真叮嘱道“你千万别一时冲动,去找恭王算账。”

    韩悯点点头“我知道。”

    想想上回傅询同他说,至迟一个月,国丧之前,就能处置恭王。

    算算日子,也快了,再过几日便是国丧。

    唯一可惜的是,温言再没让他帮着写奏折。

    韩悯撑着头,悠悠地叹了口气。

    空负一身能把傅筌骂哭的本事。

    怀才不遇,很是郁闷。

    他随手拨弄了一下书案上的毛笔,笔尖锋若利刃,在他的指腹上留下一道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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