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香炉长剑【一更】

    恭王府西北角的花园假山下, 有几个暗室。

    这地方原本是很隐蔽的,要查抄之前,傅询特意提点了卫归两句, 他这才在地上找到一个不起眼的铁环。

    将铁环拉起,才能发现花园地上的石板原来是松动的,将石板挪开, 顺着狭窄的石阶下去,是并排的三个暗室。

    暗室逼仄,走廊仅容单人行走。

    房间也十分窄小,稍微撑开手就能碰到两边墙壁。

    暗室深藏地下, 不见天日, 阴冷刺骨。

    不知道这儿从前关过多少人。

    如今傅筌自己也被关在这里,也算是轮回报应。

    墙上烛台点着两支蜡烛,发出幽微的光。

    傅筌的手脚上都缠着铁链, 链子嵌入墙里。

    他坐在角落里, 右手手心的血窟窿空洞洞的, 凝结的血液糊在掌心。

    傅询坐在他对面, 靠在椅背上, 拢着双手, 架着脚, 目光阴鸷。

    此外再无他人。

    傅询冷冷地瞧着他“朕最后问你一遍,先帝走时,吩咐了你什么”

    没有回答, 傅筌只是掀了掀眼皮, 瞥了他一眼, 眼中毫无波澜。

    这时, 卫环在外边敲了敲铁门“圣上, 韩大人过来了,说天色不早,一起回去。”

    傅询直起身子“他到哪里了”

    隔着门,卫环答道“应该过了圆月门,我哥和他一起。”

    傅询却仿佛有些紧张,道“让他别进来,我就过去。”

    他站起身要走。

    角落里,傅筌冷笑一声。

    “难怪。”

    他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

    傅询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不自觉地呓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喜欢他。只可惜先帝恨极了韩家,容不下韩家,容不下韩悯,更容不下你喜欢他。先帝游魂不散,你永远没办法得到他,你永远没办法”

    他的话最后轻到听不见。

    傅询磨了磨后槽牙,没有对他动手,却走到墙上的烛台边,抬手捻灭原本就昏暗的烛焰。

    傅筌抬头看着,眼中的光暗了几分。

    而后,他看见傅询又走到对面的烛台边,拿起暗室里唯一一支蜡烛,走到他面前。

    他当着傅筌的面,将蜡烛捻灭。

    暗室重陷黑暗,一点光亮也无。

    傅筌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低沉的声音,傅询没有说话,将熄灭的蜡烛丢到他面前,转身离开。

    铁门一声巨响,只留下傅筌一人。

    不多久,傅筌就受不了这种永久无边的黑暗,他摸索着捡起地上的蜡烛,抱在怀里,将铁链扯得一阵乱响。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求饶,才能让他们重新把蜡烛点上。

    发出的也只是野兽一般的吼叫。

    再没人理他,他喊了一阵,便脱力靠在墙角。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傅询为什么不把他关在天牢,却要把他关在这里。

    傅询在给韩悯报仇。

    韩悯被他关在这里过,或许韩悯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傅询知道。

    所以方才卫环说韩悯过来了,傅询才格外紧张。

    此时,韩悯就站在假山外,百无聊赖地踩在一块石头上,晃晃悠悠的。

    卫归站在他身边,与他随口闲聊。

    韩悯想起下午温言跟他说的事情,傅询为他烧了恭王府。

    他自己不大记得了,想问问温言,但是那时又来不及了,他赶着去书局交书稿。

    所以就暂时把这件事情压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问问。

    他思忖了一会儿,揣测着,大约只有一种情形

    那就是他那时根本不是被关在宫里。

    韩悯想了想,问卫归道“诶,恭王府是不是被烧过一次烧了哪里啊”

    卫归朝四周看了看,抬手一直东南角“喏,就府门那儿”

    他还没说完,忽然有个人扯了一下韩悯的腰带,把他从石头上拽下去。

    傅询揽住他的腰,把他从石头上带下来。

    “回去了。”

    傅询垂眸,看见自己搭在韩悯腰上的手指,沾了点烛芯燃烧的黑灰。

    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袖,将痕迹遮掩去,再抬眼时,眼中笑意似有似无。

    他似是随口问“晚上想吃什么让他们回去早做准备。”

    身后的侍从正将地下暗室的石板盖上,拖拽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韩悯听见这声音,身形一晃。

    这声音刻在他的脑子里,他记得很清楚。

    两年前,他在暗室里被关了几日,被提出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他一直以为他被关在宫里净身所。

    而今想来,时间和地点分明都对不上。

    倘若他那时被关在宫里净身所,傅询又怎么会绕道去恭王府放火

    不必再问也可以确定了,他是被关在恭王府,傅询才会为了救他,一怒之下放了把火。

    而傅询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

    韩悯重想起两年前被关在暗室的情形,无边的黑暗倾轧下来,攥着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他眼前一黑,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傅询正皱着眉看他。

    韩悯摇摇头“没事,走吧。”

    傅询见他面色煞白,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抄起他的腿弯,就把他抱出去了。

    仿佛把他救出来那时一般。

    卫归在后边看得一脸疑惑“我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卫环一拍兄长的肩“哥,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他就连忙跟上傅询。

    卫归怀疑地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这不能吧从前不是打得很凶吗他俩要是能和好,我倒立吃面还喝汤。”

    料想韩悯肯定不愿意在恭王府里待着,傅询便抱着他,径直走出恭王府,把他送上停在门外的马车。

    韩悯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茶盅,掌心里微烫,才让他定下心神。

    寻常人与外边隔绝几日,不见人、不说话,便浑身不自在。

    更何况他是一个人在不见光的暗室里待了几日,每日都混混沌沌地等着死期。

    他端起茶盅,抿了两口热茶。

    傅询瞧着他,帮他擦去额上细细的冷汗。

    韩悯道了声谢,又咽下了一大口茶水。

    仿佛看见傅询在眼前,让就好多了。

    他问“今日温言同我说,陛下烧过恭王府。”

    傅询反问他“你不知道”

    韩悯摇头“我那时晕乎乎的,后来想起来,却以为是在做梦。”

    “记不清也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韩悯垂眸,思忖了一会儿,又道“我一直以为,那时我是在宫里。”

    傅询解释道“那时傅让想救你,就留跟先帝求情,想把你讨去他府上。但是傅筌横插一脚,先帝把你给他了。”

    然后韩悯就从牢里被提出来,关进恭王府的地下暗室。

    只是他昏昏沉沉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

    先前一直以为自己被关在宫里,再加上梦里火烧王府的火光是隐隐约约,在宫墙那边,离得很远。

    看不真切,记不清楚。

    他便一直以为那火光或许是假的,是他自己胡乱想出来的。

    韩悯还想再问“那你”

    可傅询却不欲多说,把干净的帕子递给他,别过头去“你歇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他这么说,韩悯也不好再问,将帕子攥在手里,靠在马车壁边,闭目养神。

    闭上眼睛也不太好受,韩悯便将帕子叠成长条,覆在眼前。

    烛光忽远忽近。

    不多时,马车便停下了。

    傅询以为他睡着了,掀开帘子,朝外边的杨公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吩咐“再绕一圈。”

    这时韩悯揭开眼前的帕子“到了吗”

    傅询放下帘子,面色不改“没有,才到宫门,你再休息一会儿。”

    马车再绕了一圈,又一次在福宁宫前停下。

    傅询拿走他覆在眼前的手帕,唤了一声“韩悯”

    韩悯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明。

    他压根就没有睡着,帕子挡着,或许他根本连眼睛都没有闭上,只是盯着烛光发呆。

    真是怕黑怕极了。

    傅询用拇指抹了抹他的眼角,韩悯一时间没忍住,鼻头一酸,差点哭了。

    心里不太好受,韩悯连晚饭也没怎么吃。

    回到居住的偏殿,杨公公端给他一碗安神的汤药。

    “快喝吧,喝了就去睡一会儿,今晚我在外边守夜,你有事情就喊啊。”

    “好。”

    杨公公盯着他,催着他,不让他看书写字,只让他快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而韩悯在偏殿这些日子,夜里总是要靠着一个小香炉和一柄长剑,才能睡着。

    香炉和长剑都是傅询的东西。

    韩悯用莲蓬形的小铜勺拨了两颗香料,放进小香炉里。莲花铜香炉里散发出安神的香气,与傅询殿中的香气差不多。

    他走到榻边,摘下挂在帐子前的长剑。推了一寸剑锋出鞘,剑光清冷,映出他的眼眸。

    长剑入鞘,一声铮鸣。

    他将长剑挂回去,爬上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可是今日汤药与长剑都不奏效了。

    许久,韩悯还是平躺在榻上,睁着眼睛,神色平静地盯着帐子顶的云纹。

    他习惯了睡不着的时候。

    这几日睡得好,当是侥幸的恩赐。

    他唤醒系统“统啊,你有没有那种几千多章的书”

    “大英百科全书。”

    “你忘了,这个我上次就已经翻完了。”

    “你这毛病还是治一治吧要不你肯定会英年早逝的。”

    韩悯灵机一动“我在傅询身边放松一点,那我现在去抱着他睡。”

    系统无语。

    韩悯也知道不可能,叹了口气,扯好被子,闭上眼睛,准备再试一试。

    系统努力哄他睡觉,还给他唱催眠曲。

    “傅询就在隔壁,你别怕啊,安心睡觉。”

    唱了一会儿,韩悯忽然笑了。

    “别唱了,你跑调。”

    “我是个文人系统,控制中心没给我音乐插件嘛。你要觉得难听,你去找傅询给你唱。”

    韩悯掀开被子,下了榻。

    系统惊讶道“不是吧你真去啊”

    韩悯自然知道不能去,他披上衣裳,想出去找杨公公说说话。

    外间烛光昏黄,杨公公正盘腿坐在小榻上翻书。

    韩悯轻手轻脚地凑到他身边。

    “你老在做什么”

    杨公公太过认真,被他吓了一跳“你还没睡”

    韩悯摇头“睡不着。”

    杨公公往小榻里边挪了挪,用靠枕毛毯给他铺出一个软和的座位,让他坐下。

    韩悯挨在他身边“你老在看什么”

    “还不是你爷爷,我也没给他写信,他非给我写信。他分明知道我认识的字不多,还故意写得文绉绉的。”

    “那我帮你老念念”

    “不用。”

    杨公公指了指面前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册子“你爷爷从前给我编了一本字书,都是上边的字,我比照着看就行了。”

    韩悯撑着头“唔。”

    将烛光拨亮,杨公公继续看信,随口问道“你又睡不着了”

    “是啊。”

    “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我不饿,就是想找人说说话。”

    杨公公摸摸他的头发“小可怜,明天再找老梁头过来看看。”

    韩悯应了一声,不再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盯着烛焰出神。

    这样他会安心一些。

    看着烛光也好,捱到天亮的时候也好,有一点儿光就很好了。

    过了一会儿,杨公公将字书“啪”地合上。

    “老韩头尽说废话,害得我浪费了一晚上看。”

    韩悯笑了笑“你老同我爷爷认识了许多年了吧”

    “是啊。”杨公公回想道,“他那时抱着本破书就敢拦御驾,要不是我喊了一声住手,他就被德宗皇帝的侍卫剁成肉泥了。他那本治安疏,最后还是我递上去的。”

    “那我爷爷肯定有教你老识字,连字书都编好了,你老怎么不学”

    “嗐,那时候德宗皇帝的起居住行,都经由我手,哪里来的工夫学这个再说了”杨公公压低声音,“我要是学了这个,我就伺候不了三代皇帝了。”

    韩悯恍然大悟“你老可比识字的人聪明多了。”

    杨公公轻笑,随后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韩悯掩嘴,点点头,轻声道“我懂得。”

    过了一会儿,他思忖道“我下午听温言说,两年前我们家被抄家的时候,圣上把恭王府给烧了。我问傅询,他不告诉我。”

    “你不记得了”

    “我一直以为是做梦来着。”

    “我也以为是做梦。”

    “啊”

    杨公公看了他一眼“实在是太离奇了,我在宫里伺候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谁能把王爷的王府给烧了的。”

    他回想了一下“我记得,那天夜里,是恭王进宫向先帝告状,说今上把他的王府给烧了。然后先帝就带着侍卫过去,我也跟着去了。”

    “路上先帝就问他,今上为什么要烧他的府邸。恭王说,为了你。那时候恭王把你从先皇那里讨过去,圣上还在西北边带兵,夜里回的永安,还没进宫就去找你,先放了把火,把恭王府门口给烧了,他说”

    那时傅询一箭射落恭王府门前的灯笼“本王找不到韩悯,这府里的人全都不用出去。”

    而傅筌也刻意没让人救火。

    所以那场大火,几乎烧遍半个恭王府,将王府正门烧成了灰。

    杨公公继续说“我跟着先帝到的时候,圣上已经找到你了。原本恭王把你讨去,只说做侍从使,我还以为,他与你从前有些交情,应该不会太难为你,谁知道他对你用私刑。你那时候都被折磨得没人形了,轻得一缕烟似的。我看着都心疼死了。”

    韩悯道“可是我分明记得,那火光是离得远远的,看也看不清楚”

    杨公公仔细想了想“你那时候问他,那火光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是,那火光明明离我很远。”

    “你问完那话,圣上就把你的眼睛挡住了。他不让你看,你自然看不清楚。”

    原来如此,韩悯恍然。

    他的梦没有错,旁人说的也都没有错。

    如同今日在马车里,他将帕子覆在眼前,那烛光忽远忽近。

    原来是傅询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他小声道“可是傅询从来没跟我提过。”

    杨公公笑着道“圣上一直不怎么会提起这些事情。”

    韩悯转念一想,好像也是。

    “他既然不想跟我说,就不要告诉他我知道了。”

    “好。”

    韩悯抱住杨公公的手臂,挨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杨公公摸摸他的脑袋“所以你回来的时候,我才跟你说,圣上爱惜你的才华,你不会走的。”

    韩悯抬头问道“那他后来被先皇罚了吗”

    “自然是罚了的。先皇怪他忤逆,让他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天,正巧那天上朝,文武百官都从他身边经过,不敢抬头也不敢低头,更不敢看他。他倒是跪得稳,一动也没动。我看着又心疼死了。”

    韩悯记得,那时候被带回去之后,他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很久。

    彻底清醒过来时,傅询已经回来了,还说他昏迷了好几天,大约就是在这几天里,傅询被罚跪了。

    只听杨公公继续道“后来先皇拗不过今上,就还是把你给他了。”

    这个韩悯倒是记得,他醒来时,看见傅询就坐在榻边。

    还没说话,他一睁眼先流泪,傅询用手指帮他眼泪抹去“没事了。”

    韩悯哑着嗓子,哭也哭不出声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傅询就把他抱起来,哄小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背。

    悲怆至极,韩悯呕了一口鲜血。傅询看着衣上一抹猩红,顿时也红了眼睛,只把他抱得更紧。

    韩悯这才终于哭着说了话“傅询”

    傅询拍着他的背,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低沉的“嗯”。

    韩悯看见自己吐的血,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哭得更凶了,喊道“你帮我照顾爷爷他们,我下辈子再也不和你打架了,我存的钱,全都给你”

    他抹着眼泪嘱咐自己的遗言,傅询也没答应,只说了两句话“没事的,你别哭。”

    后来先皇将韩家贬回祖籍桐州,韩悯跟着家里人回去,傅询也就回了西北。

    偏殿里,韩悯挨着杨公公,两个人再说了一会儿话,外边的风声慢慢都静了下来。

    杨公公摸摸他的头发“天不早了,你快进去睡吧。晚上也没怎么吃饭,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韩悯摇摇头,但杨公公还是让膳房热了一碗奶茶给他。

    他喝了半碗,就放下碗,回到里间,往榻上一趴。

    系统忽然说“皇帝对你真挺不错的,君臣之情肯定早就满格了。”

    韩悯蹬掉鞋子,“呜”了一声,扯过被子把自己裹好,滚进榻里。

    “没有什么君臣之情了,我现在就想找他睡觉。”

    系统惊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清醒一点”

    韩悯蒙着头“本来就是嘛。我好想假装梦游,然后趁机去找傅询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韩悯闷闷道“我发现我之前对他的看法还是太简单了,他这个人好奇怪啊”

    他顿了顿“但是他也很好,真的很好。”

    杨公公就在外间榻上将就了一夜,他睡得浅,没听见内室有动静传来,只道是韩悯终于睡着了,又怕吵醒他,就没有进去打扰,让他睡着。

    清晨时分,杨公公披上衣裳,走出偏殿,准备让膳房准备些韩悯近来爱吃的东西。

    傅询起得早,拿着长剑就要去武场,下台阶时,不自觉看向偏殿那边。

    看见杨公公出来,便抬手让他过来。

    傅询问“睡着了”

    都知道他问的是谁。

    杨公公答道“昨日夜里原本是睡不着的,缠着我说了会儿话,后来喝了半碗奶茶,回去睡了。”

    这样的回答还算不错,总比他之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好。

    傅询稍微放下心来,抬脚要走,才走下一个石阶,终还是不太放心,脚步一顿,转身朝偏殿快步走去,想去看一眼。

    偏殿里的小香炉还点着,是傅询常用的香料,与正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榻前帷帐半垂,韩悯侧躺在榻上,裹着被子,睡得正好。

    傅询只瞧了一眼,见他睡着了,便放下心来。

    转开眼要离开时,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傅询伸出手,掀开被子一角

    剑柄。

    韩悯是抱着一柄剑睡的。

    就是傅询留给他镇邪助眠的那柄长剑。

    他抱得紧紧的,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不怕凉,也不怕伤着自己。

    傅询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好笑又无奈地笑了,最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韩悯“哼哼”了两声,抱着长剑往被子里缩了缩。

    睡着的时候怪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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