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罪臣之家

    傅询瞧着韩悯嘴角还沾着一点糖浆, 忍不住看他。

    看得多了,韩悯便觉得奇怪。

    他伸手摸了摸脸“我怎么了吗”

    摸了一会儿,就摸到了唇角的糖浆。

    “失礼了, 失礼了。”

    韩悯悄悄地把沾着的一点儿也吃掉了。

    傅询抬起来的手停在半空,最后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好会吃,两块都被你吃了。”

    韩悯不服“你自己买给我吃的, 你又没说你想吃。”

    “我现在想吃了。”

    “那就等会儿回去买嘛,我给你买二十块行吗”

    “不行。”

    我就想吃你吃的那两块。

    可韩悯真没把他这话当做是什么绮丽旖旎的情话。

    韩悯只觉得他难伺候, 烦得很,才吃了他两块糖就这样。

    见韩悯要走, 傅询便拉住他的衣袖“再走走。”

    永安城大得很, 四十九条东西向的长街,四十九条南北向的长街, 还有无数的小巷穿行。

    此时玄武大街上, 两列侍卫执着长戟, 将百姓挡在后边, 一列车队自建国寺中驶出, 正中的车辇裹着一重白纱。

    韩悯站在人群里,踮脚看了看。

    “傅让怎么也在”

    那时傅询站在他身边,正玩他的头发,韩悯蹙眉,转头看他。

    傅询收回手, 若无其事地望了一眼。

    五王爷傅让果然穿着素衣, 骑在马上,跟在马车旁边。

    傅询解释道“太后传召宫中太妃和京中女眷, 在建国寺给先皇祈福, 今日回宫。”

    韩悯点点头。

    难怪前阵子住在宫里, 却没有见过傅询的母亲太后娘娘和傅让的娘亲惠太妃。

    他搬去柳府时,也没有看见柳家的女眷。

    柳停好像是提过一句,她们应太后诏,去建国寺祈福了。

    傅询只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给韩悯编头发。

    这次他准备给韩悯编四股的辫子,更难,但是更漂亮。

    玄武大街上的马车里,惠太妃不经意间一瞥,仿佛是看见了什么,随后掀开白纱一角,准备看个真切。

    惠太妃凝了凝眸,随后对坐在正中的太后娘娘道“姐姐,你看那是不是圣上”

    太后娘娘虽着素衣,却也自有一番华贵雍容的气度。

    她微侧过脸,看了一眼。

    傅询还在给韩悯扎小辫子,沉迷其中。

    太后收回目光,撑着头“那不是我儿子,我不承认,太傻了。”

    来自亲妈的否定。

    惠太妃笑了笑,再看了一眼“圣上身边那个是谁”

    太后揉了揉额角,了然道“还能有谁,韩家二小子呗。从小到大,我儿还那样对过别人吗”

    “他也回来了他好像长高不少。”

    太后再瞄了一眼“好像是。不过还是我儿高一些。”

    正当此时,韩悯扭头看见他给自己扎辫子,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傅询拽住他的衣袖,也被他甩开了。

    远远看去,两个人仿佛在拉拉扯扯。

    马车走远了,太后愈发头疼,揉着眉心,吩咐身边的老宫人“等回了宫,让五王爷先别急着走,留一留。”

    不像太后想的那样,事实只像是两个不超过五岁的小孩子,在进行无意义,但是不停歇的争论。

    “你干嘛老弄我头发你自己没头发玩”

    “你头发好玩。”

    “我头发不好玩,你自己的好玩。”

    “我的不好玩,你的好玩。”

    这些话车轱辘似的来回转了一会儿,吵得旁边人都悄悄退开几步。

    如果孩童式吵架会传染。

    韩悯望了望四周,不大好意思,一拍傅询的手,低声道“走了,惹得边上人笑话。”

    倘若他们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只怕更惹笑话。

    夭寿啦,当今圣上和起居郎当街吵架,还是五岁孩童式吵架

    韩悯拉着他,下意识就往一个方向去。

    玄武大街东边,有一条勾陈街。

    不是什么繁华的街道,藏在角落里,青砖青苔。

    从前的韩家就坐落在这条街上。

    被抄家之后,屋宅也就归了公,这样的宅子也没朝臣看得上,后来就被朝廷卖掉了,银钱充进国库。

    出来玩儿,韩悯仿佛也忘了年岁,下意识就要回家。

    就把傅询带到这儿来了。

    此时经行勾陈街,韩悯在从前的家门前停下脚步,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破旧的木门上,还贴着两年前年节时贴上的对联,是韩爷爷的手笔。

    对联斑驳,同样贴在门上的,还有衙门的封条。

    门上挂着锁,想来买了这座宅院的人,也不在这里居住。

    或许只是买来屯在手里。

    韩悯踮脚望了一眼,没有望见从前院子里郁郁的桃树树枝。

    或许院子里的桃树也枯死了。

    韩家出事之前,这棵桃树就仿佛有所预知一般,枯死了半边。

    傅询看向他,抬手揽住他的肩,试探着问道“我帮你把宅子买回来”

    韩悯心中郁闷,也忘了躲开他,只是定定道“我自己会买。”

    他倒是从来都不要别人帮忙。

    傅询想了一会儿,又问“上回我去桐州找你,我走之后,你就没发现些什么东西”

    他指的是那夜里,自己往韩悯的书册里、床榻缝隙里塞的银票。

    韩悯却怔怔地抬眼看他,傻乎乎地问道“什么东西”

    傅询无奈笑道“你没发现”

    韩悯确实不知道“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

    想来是他那时夜间失眠,从来不上床睡觉,也就从来不会发现。

    怕他心疼钱,又怕他觉得欠了人情,傅询也就不再多说,只道“有什么东西,你爷爷他们来永安时,会带过来的。”

    韩悯觉着奇怪,再问了他几句,他不肯说,也就不好再问。

    在外边闲逛到正午时分。

    韩悯道“得回去了,我师兄该担心了。”

    “好。”

    回去路上,傅询又不住地看他。

    韩悯疑惑问道“我又怎么了”

    傅询指了指他的衣襟“花儿蔫了,摘下来吧。”

    他指的是簪在韩悯襟上的杏花。

    清晨来时,有人给江师兄掷花,江师兄把花丢给楚钰,楚钰又给他戴上了。

    原来是这个。

    韩悯将花枝取下来“好了。”

    傅询又问“花是谁的”

    韩悯答道“江师兄的。”

    傅询面色一沉“他给你戴的”

    “不是,楚钰给我戴的。”

    傅询悲愤地抬眼望天。

    才一天,他才离宫一天,就有人给他簪花了。

    “你怎么了”

    “没事。”傅询平复好心情,随口问道,“这衣裳挺好看的,从前没见你穿过。”

    韩悯拂了拂衣袖“这是柳师兄给我做的,我也觉得好看。”

    现在傅询觉得不好看了。

    怎么文人全都腻腻歪歪的

    有了一个温言还不足,还有柳停江涣,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他最后问道“你很缺东西”

    “没有啊。”

    韩悯自己不觉得,但是傅询收回目光,心里就盘算着,是时候给韩悯送东西了。

    送多多的东西

    在文渊侯府蹭了一顿便饭,还特意给温言炖了猪脚。

    吃过午饭,一群人挤在竹榻上,将谢鼎元的字帖摊开来,一人看一页。

    原本五个文人勉强挤在一块儿,后来那竹榻一个劲儿地响。

    楚钰先没忍住笑了“怪怪的,我觉得这样不太行。”

    傅询独自一人坐在旁边新增的坐榻上,朝韩悯招了招手“你过来坐。”

    要是把温言的竹榻坐塌了,他晚上就没地方睡了。

    韩悯也不好意思,忍着笑,下了榻,踢踏着鞋子,要到傅询那边去。

    那头儿,温言用手肘碰了碰柳停,柳停这才恍然想起今日早时,温言提醒过他的话。

    你若有心,就让韩悯离圣上远一点儿。

    圣上对他心思不纯。

    原本柳停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当是温言胡思乱想,而今再看傅询,好像是露出了一点儿狼尾巴。

    他立即下榻,抢在韩悯之前,在坐榻上坐下,然后扶住韩悯的背,待他坐下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师兄和你一起坐。”

    韩悯浑然不觉“好。”

    不知道怎么了,傅询只知道自己和韩悯中间还隔了一个人。

    他有些不高兴。

    韩悯也不知道来哄哄他,他更不高兴了。

    傍晚时分,韩悯与两个师兄,还有楚钰回到柳府。

    从偏门进去,江涣下马车时,看见另外两辆马车。

    那两辆马车都围着白纱,仿佛是刚赴完丧礼回来。

    江涣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系舟,你娘回来了。”

    柳停也看了看“是。”

    韩悯道“对了,我今天在外边,就看见太后娘娘的车驾回宫。”

    太后都从建国寺回宫了,随行祈福的京中女眷自然也该回家了。

    楚钰原本要走,听见这话,便道“还没拜会过柳夫人。”

    江涣看了他一眼,真诚地劝道“我劝你别见,快点回家,晚了就来不及了。”

    楚钰看江涣脸色不好,便问“怎么”

    江涣只道“你不懂。”

    柳停解释道“这几年二妹妹长大了,母亲在为二妹妹寻一个合适的人家,或许是着急了一些。”

    “哦。”

    楚钰恍然大悟,看来在柳夫人眼里,这个合适的人家,就是江家。

    但是江涣不愿意,所以他头疼。

    楚钰乐了“这样啊,那柳夫人眼光挺差的,怎么就看上你了”

    江涣恼道“你现在去见,正好救了我。”

    “去就去,走走走。”

    他们两个人走在前边,柳停放缓脚步,走到韩悯身边,挽住他的手。

    “走吧,我娘从前就挺喜欢你的,两年没见,她肯定也记挂你。”

    “好。”

    可是行至厅堂外,还没走近,隐约听见有个女声在说话。

    “父亲,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跟我们商量一下韩家尚未平反,悯哥儿还算是罪臣,这是不是不太方便”

    韩悯脚步微顿,牵着他的手的柳停也愣了愣。

    他一直以为母亲对他师弟是很好的,起码这几年在他面前,母亲也常说“韩家可惜了。”

    站在廊下的韩悯别过头,假装没听见。

    而后有人摔了茶盏。

    柳老学官中气十足地道“那是我的学生,他是不是罪臣,都是我的学生,和停儿一样。柳岸,把你媳妇带下去。”

    柳岸是柳停的父亲,方才说话的,是柳夫人安氏。

    柳停握着韩悯的手紧了紧,就要拉着他过去,韩悯却站在原地,把他往回拉了拉。

    他抬手招来一个小厮“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你们家公子回来了。”

    那小厮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而韩悯拢着手,低头看了看衣摆。

    楚钰揽住他的腰,轻声道“要不你去我那儿住”

    韩悯摇摇头“没事。”

    厅中安静下来。

    进去传信的小厮出来“老太爷请几位公子进去。”

    柳停牵着韩悯的手紧了紧“没关系的。”

    摔碎的茶盏被下人收拾好,柳老学官与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右边坐着一对中年夫妻,便是柳停的父亲母亲,柳岸与安氏。

    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一身素色衣裙,原本站在老夫人身后,在四人进来时朝他们福了福身,很快也就闪到屏风后边去了。

    那是柳停的二妹妹,柳毓。

    她躲在屏风后边,探出脑袋望了一眼。

    身边的小丫鬟打趣道“大公子又带了新朋友来家里呢,江大公子也在,不知道这回夫人”

    她一转头,看见柳毓仿佛正看谁“姑娘在看谁”

    柳毓指了指韩悯“你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

    小丫鬟笑着道“我当然知道了,那是韩家公子嘛。”

    柳毓回头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他身上的衣料,是年前夫人买给我们家大公子的,能穿大公子的衣裳,自然是大公子最宝贝的小师弟。”

    “就你聪明。”柳毓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大姐姐就是嫁给他叔叔的,也不知道佩哥儿现在怎么样了。”

    柳夫人育有两女一子,大女儿柳韫,就是嫁给了韩悯的叔叔,又生下了韩佩,如今还在桐州。

    柳毓手里拧着帕子,看见韩悯向母亲作了个揖,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她。

    “韫姐姐托我送信给夫人。”

    提到大女儿,柳夫人还是有些憋闷。

    当日韩家出事,她原本想把女儿接回来,总好比过去桐州的穷山恶水里过活。结果柳韫执意去了桐州,她也就被气得不轻。

    再加上当时先皇对韩家记恨得紧,几年下来,竟是连书信也没有来过几封。

    她抬了抬眼,接过书信,问道“她怎么不自己寄过来”

    “自然是担心夫人还生她的气。”

    柳夫人拿了信,面色稍霁,看向韩悯的目光也和善不少“多谢你。”

    她站起身“还没用过晚饭吧就等你们了,我这就下去催一催。”

    原本是遣个婆子就能做的事情,她倒是亲自去了。

    想是碍着众人,不好拆信,躲下去看信了。

    一顿饭吃的冷清,韩悯被柳老学官拉到自己身边,就挨着他坐着,另一边就是柳停。

    意思是说,他把韩悯当做孙儿看,不要旁人多嘴。

    桌上无人说话,散了便散了。

    各人关上各自的门,说各自的私房话。

    柳老学官与柳老夫人并排坐在榻上泡脚。

    老夫人问“老头子,把悯哥儿接过来,真没事儿”

    柳老学官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儿他是我学生”

    “我知道他是你学生,你是心疼学生,只是圣上那边”

    “不会,悯哥儿才来永安时,在宫里住了好久,圣上要是不待见他,不会留他下来。”柳老学官捶了捶腿,“不过我也不怕悯哥儿连累我。”

    柳老夫人也哼了一声“你怎么就不怕了这么一大家子人,你是宰相还是太师你不怕”

    柳老学官笑着转移话题“夫人在建国寺劳累个把月了,水凉不凉,要不要添点热水”

    此时,柳夫人也在房里,将大女儿寄来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柳岸坐在她身边,也跟着看。

    “韫姐儿这不是过得挺好的嘛。”他抽出一张信纸,“你看,外孙的字也不错,韩家肯定是用心教了的。”

    那是韩佩写的信。

    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桐州,不大记得柳家人,写的话客客气气的

    “韩佩问外祖父、外祖母安。”

    柳夫人瞧了一眼,也没忍住笑了笑。

    柳岸趁机道“韩家人也没亏待他们,你怎么还是不喜欢韩家”

    “我就是后悔,悔不该把韫姐儿嫁给韩家。”

    想起这件事情,柳夫人面色一沉,一把推开柳岸,怒道“我一想起韫姐儿,我就恨不能追到地府去,我就想问问韩仲齐。”

    “问他那时打猎,他为什么非要追着先太子去。他追上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韫姐儿还在家里,有没有想过他儿子韩佩才几岁他怎么就敢”

    “早知韩仲齐是这样的性子,我绝不把韫姐儿嫁过去,我就是怨恨韩家。”

    说着说着,柳夫人便再也忍不住,从袖中掏出手帕,别过头去擦泪。

    她一边哽咽,一边道“还有那个韩老头子,硬是留着韫姐儿,不让她走,非让她跟着去桐州。韫姐儿年轻不懂事,留在永安还能再嫁,可是偏偏就去了桐州。”

    柳岸扶住夫人的肩,轻声劝慰道“那你可不是太冤枉老韩史官了,当时老韩史官没劝韫姐儿留下来那不是韫姐儿自己选的去桐州”

    缓了一会儿,柳夫人也回过神来,抹了抹眼泪。

    “把韩悯接来家里住的事情,爹到底想好了没有要是咱们家,也沦落到从前韩家那样怎么办”

    “不会,新皇登基,事情都与从前不一样了。倒是你,一听这件事,当时就在厅子里嚷起来了,也不怕别人听见。”

    柳夫人有些迟疑,停了一会儿,沉吟道“韩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没有那么绝情,不过是说了两句重话,哪里就赶他走了呢我从前带来的嫁妆里,还有一处宅院,地契连着房契一起送给他,就让他在那儿住。”

    “这就是你想错了。你无缘无故送他一座宅子,他怎么会收”

    “也是。”

    坐了一会儿,柳夫人忽然一激灵,惊道“爹是不是想把毓儿嫁给韩悯”

    不等柳岸说话,她便断然道“不行,绝对不行。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韩家的男人,全都不管老婆孩子,眼里心里,只有什么劳什子社稷君王,太危险了,韫姐儿就是前车之鉴,我绝不会把毓儿也嫁到韩家去。”

    柳岸有些无奈“不会,爹就是心疼学生,才把韩悯接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当日把韫姐儿嫁到韩家,就是爹做的主。”

    “古来结亲,要么是两方情愿,要么是添一重姻亲关系。我们柳家不入仕,便用不上结交关系,两方情愿就更说不上了,韩悯都好几年没回来过了,毓儿连见都没见过他,又哪里会喜欢他”

    “也对。”

    “你这样迁怒悯哥儿,其实也不对。韩家如今只能指望他了,只有他才能把韩家人都接回永安来,韫姐儿也一样,你那样对他,对韫姐儿哪里好了”

    “你说的是。”

    趁着夫人心情不错,柳岸便问“那你今日在爹面前那样说话,是不是也不太对”

    “是,明日一早,你陪我去端茶赔礼。”

    柳岸问道“为什么我也去”

    “谁让你当时没拦着我”柳夫人想了想,忧愁道,“就因为韫姐儿嫁的不好,我现在对毓儿的婚事都”

    “我看她还是多留几年的好。”

    “毓儿怎么了我女儿样样都好。”

    柳岸笑道“夫人,你清醒一点。要出嫁的是毓儿,倘若停哥儿是个姑娘,他倒是样样都好,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会针线活,肯定不愁嫁。”

    “胡言乱语。”

    柳夫人推开他,下了榻,走进内间去了。

    柳岸也落了地,推门走出房间“停哥儿。”

    月光洒满庭院,柳停就等在院子里,闻言回头。

    “父亲。”

    “没事了,爹把你娘哄好了,你回去哄哄悯哥儿,从爹那儿挑两幅字画给他。”

    柳停点头应了,欲言又止“父亲,我娘”

    柳岸思忖着“怎么说呢你娘就是个一般娘亲,没有观音菩萨那么慈悲,她遇见事情,先想的是你姐姐、你,还有毓儿,有的时候对旁人没那么关心,她事后都想得通的。你别记恨她。”

    柳停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先下去了。”

    “诶,去吧。”

    柳停在父亲的书房里挑了两幅字画,回到院子里时,韩悯房里的灯还亮着。

    韩悯趴在榻上,正和系统说话。

    “原本是我们韩家对不住柳家,韫姐姐过来这几年,过得也不好,柳夫人还有些记恨,也是应当的。要是实在不行,我看我还是什么时候搬出去吧。”

    系统道“我都行,你想搬去哪里去楚家怎么样楚钰不是让你过去吗他们家的马车都这么好看,他们家肯定更好看。”

    “不去,我就随便找个地方住一下,我看建国寺就不错,气氛很好。快点把原本的宅子修好,就能快点把家里人接过来了。”

    可是

    还有一件事情,他这阵子和朋友们在一块儿,竟然全忘记了。

    柳夫人提醒了他,原来在旁人眼里,韩家还是避之不及的罪臣之家。

    不把这个罪臣的名头摘去,在永安城中,凡事都寸步难行。

    韩悯烦得很,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起来。

    试图逃避现实一晚上。

    后来柳停掀开被子,歪着脑袋往里边瞧。

    他疑惑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韩悯被吓了一跳,裹着被子坐起来“师兄”

    “我在外面敲门,你没应,又看你房里亮着灯,所以进来看看。”柳停拍拍他的背,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躲在被子里哭了,现在没事了”

    韩悯委屈地垂了垂眸。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