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残旧书稿

    起得太早, 夜里又做了个古里古怪的梦,韩悯写不出半个字, 还困得厉害。

    他抹了把脸,准备趴在书案上睡一会儿。

    “统子,两刻钟以后喊我。”

    窗户半开,系统附在那只名叫萝卜头的苍鹰身上,挥着翅膀从檐下飞进来,停在他身边。

    “知道了。”

    系统用鹰喙梳理了一下翅膀下的绒毛, 又凑过去,帮他也梳一梳头发。

    看见韩悯堆在案上的书稿,他便问“接下来要写谁要是又被发现怎么办”

    韩悯打着哈欠“还没有想好合适的人选。”

    系统特意嘱咐了一句“别写你自己。”

    “为什么”

    停了一会儿, 系统只说了一句“万一以后掰扯不清楚。”

    韩悯似乎也若有所思,应道“我知道,他是皇帝, 我原本不该这么写。等写完契约上要求的几本,就不写了。”

    他闭上眼睛准备补觉。

    尽管有傅询的长剑傍身, 但他还是在白日里,天光大亮的时候睡得最好。

    他很快就睡着了,系统一边计时,一边退开几步, 用翅膀给他扇风。

    忽然,外边传来吵闹声。

    韩悯皱了皱眉, 抬起手捂住耳朵,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两刻钟到了,系统没舍得喊他起来, 扑腾着翅膀, 自己先飞出去看了看。

    声音是从柳府正门那边传来的, 他停在屋檐上看着。

    从前在天香楼欺侮过韩悯的季恒,此时凄凄惨惨地身着单衣、背负荆条,跪在柳府门前。

    他在永安城中作威作福倚仗的靠山信王爷李恕,站在他身边,神色冰冷,仿佛在初夏的天里结了一层冰霜。

    信王府的老管家拿着长长的名单,站在一边。

    李恕问“还有多少户人家”

    长名单一眼看不到底,老管家恭恭敬敬地说“回王爷,还有近百户。”

    李恕冷冷地瞧了一眼季恒“今日怕是来不及走完,你快些把韩大人请出来,还能赶着去下一家。”

    季恒背着荆条,衣料洇透出点点血迹。

    李恕反手用刀背敲了他一下,他一哆嗦,连忙直起身子,双手交叠,平举过头,朗声道“小人季恒,恭请韩大人。”

    而后他将双手放在地上,俯身叩首。

    那天在天香楼被李恕拿回去之后,他就被李恕用鞭子抽了一顿,之后宫里来了旨意,让楚钰教他写两个字“李”和“季”。

    在听见李恕要把王府里的所有东西都充作军饷,他如闻惊雷,恍恍惚惚地就倒下了。

    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李恕又派人给他送了一些药材补品,让他好好养伤。

    他以为舅舅终究还是后悔了。

    他满以为,韩悯一个外人,虽然也称李恕“小叔叔”,到底还是比不过他与李恕的亲舅甥关系好。

    连他娘季夫人也说“自然是比不过的,王爷还是姓李,我是他唯一在世的亲姐姐,你是他唯一一个外甥,他不会这么狠心的。”

    季恒便放下心来。只是伤得有些厉害,这些日子都待在府里养病。

    今早李恕来找他,问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原本就好吃好喝的养着,岂有不好之理

    季恒以为舅舅是来找他赔礼的,也端着架子,乱扯了一大通,说这儿疼那儿疼。

    最后李恕问“好得差不多了罢”

    季恒道“身上的伤是好了大半了,就是”

    李恕打断他的话“耽误走路吗”

    “不耽误。”

    “那走吧,带你出去一趟。”

    “诶。”

    还以为舅舅要带他去什么好地方,于是季恒颠颠地跟着去了。

    一出门,几个侍卫就把他按在地上,往他身上绑荆条。

    王府的老管家拿着一张长长的名单,道“王爷,第一家是周府,公子害得他们家的姑娘投水,所幸被救上来了。”

    李恕点头,让侍卫把他提溜起来“行,走罢。”

    原来并不是要去别的地方。

    只因李恕常年不在永安,对他做的事情也不甚清楚。

    所以这十来日,李恕派人把他这些年做的事情全都查清楚,现在要带着他,让他一家一家地磕头赔罪。

    所以问他能不能走路。

    季恒心中不服,但又碍于是舅舅的意思,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过来。

    第三个要赔罪的,就是韩悯。

    可是他在柳府门前喊了许久,韩悯也没出来。柳府的门房说要帮他通传一声,舅舅也不让,硬是要他自己把韩悯请出来。

    适才柳老学官拄着拐杖出来过,从李恕那儿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冷哼一声,又悠悠地拄着拐杖回去了。还吩咐府里人,都不许去告诉韩悯,就让季恒在外边等。

    晾他一晾。

    韩悯正在补觉,睡得熟,院子离得又远,自然听不见他在正门外喊。

    不一会儿,长街上行人渐多。

    平素季恒在永安城内横行霸道惯了,人嫌狗憎的,旁人多看了两眼,季恒竟也觉着丢脸起来,愈发低下头。

    李恕“宽慰”他道“别担心,你的脸早已经丢尽了。”

    系统附身苍鹰,站在屋脊上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季恒面色铁青,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朗声喊道“小人季恒,恭请韩大人。”

    觉着实在是可笑,系统再看了一会儿,就挥舞着翅膀,回到韩悯房里。

    韩悯正捂着耳朵睡觉,自动屏蔽外界的声音,睡得也不是很好。

    系统用苍鹰翅膀拍了拍他的肩“韩悯,两刻钟到了。”

    韩悯应了一声,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揉揉眼睛,提起笔想要写字。

    系统停在他的肩头,把他的肩压下去半边。

    “统子,你好重。”

    “不是我,是你的鹰。”

    系统在他身上蹦了蹦,最后跳到案上。

    韩悯偏了偏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意让季恒多跪一会儿,系统便道“没有呀,什么声音”

    闻言,韩悯却搁下笔站起来。

    系统急道“诶不是说了没有声音了吗你干嘛去”

    韩悯笑了笑“统子,你说话从来不用呀这个后缀,你有问题。”

    他推门出去,系统也连忙飞过去跟上。

    日头渐起,晒得季恒额上背上全是汗珠,汗水流进眼中,他不大睁得开眼睛,又渗进背上的伤口里,细细密密的刺痛。

    今日柳停与江涣都不在,韩悯走出院子,走过一条花廊,便听清楚正门那边在说什么。

    “小人季恒,恭请韩大人。”

    韩悯嗤笑一声,拢着衣袖过去看看。

    柳老学官与柳岸也坐在正堂里,正对着府门。

    添了两三回茶,柳老学官看见韩悯,放下茶盏,朝他招手。

    韩悯上前行礼,伺候的小厮端来圆凳,就放在柳老学官身边,离得很近。

    柳老学官将桌上的栗子糕整碟端给他,看了看正门那边。

    “我今日才听信王爷说起那件事,怎么不告诉老师”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做什么还要告诉老师”

    柳老学官沉下脸来“你都被他说成卖笑的了,还没放在心上”

    “真没有,我看姐姐妹妹们都挺好的。至于季恒,还不够让我长久地记恨。”

    “下回再办什么事情,过来说一声。”

    韩悯乖巧点头“知道了。”

    “那你不出去”

    “不想出去,我嫌脏眼睛。”

    “好。”柳老学官笑眯眯地应了,“那就让他们去回了。不过还是要请信王爷进来一趟,好不好”

    韩悯点点头“那是自然。”

    上回在天香楼,李恕把季恒带走,对他说,日后让季恒向自己赔罪。

    他回去之后,也不对这话抱太大的期望。

    毕竟他二人才是亲甥舅。

    却不想,今日李恕还真的带着季恒上门来了。

    柳老学官让人去请信王,韩悯就坐在老师身边,抱着点心碟子,往嘴里塞了两块栗子糕。

    见过礼,李恕在柳老学官对面坐下,叹气道“说来实在是惭愧,他才来永安一年,竟惹出这样多的事情,我从前也不曾约束过,惭愧。”

    柳老学官顺着他的话,宽慰了两句,李恕便看向韩悯“悯哥儿气消了吗”

    不等他开口,柳老学官便道“他哪里是这么记仇的人方才还问我,季恒是谁呢。这傻孩子,压根就记不起这号人物了。”

    张口就来,柳老学官笑中带刺。

    韩悯放下点心碟子,跟着点头。

    老师说的都对。

    只要有长辈在,他就不用单独出面。

    再说了两句话,李恕让人抬了两个大箱子上来。

    “这两年在西北边带兵,常有宋人经行,他们手里有些经籍残卷,想着悯哥儿会喜欢,就向他们买了。两年买了这么些,算是赔礼。”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硬壳的经折装的折子,要递给韩悯“书卷的目录,底下文人写的,他们学问差些,或许有差错,你多担待。”

    韩悯赶忙起身,双手接过“小叔叔言重了。”

    而后李恕要走,韩悯送他出去。

    两人站在檐下说话。

    李恕问“现在气消了吗”

    韩悯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恕又道“那以后小叔叔让他避着你走。”他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以为小叔叔不会让他给你赔罪”

    韩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之前是这样想的。”

    李恕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不常回来,之前也不太清楚他做了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韩悯肩上,随口道“你回来,也没有和你正经说过话。长高了不少。”

    “嗯。”

    “家里人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要下个月。”

    “好。”李恕拍拍他的肩,“别生气了,去看看两箱子书,有什么缺的,写张字条递到王府,小叔叔帮你留意。”

    韩悯笑着道过谢,将他送出府门。

    转身要回去时,忽然听见季恒惊叫一声。

    他回头,系统附身的萝卜头正朝季恒扇着翅膀。

    李恕恍如不见,只问老管家“下一家”

    老管家眯着眼睛,看着长长的名单“城外卖书画的王家,去年季公子强买他家的扇子,指使人把卖扇的老人打伤了。”

    差不多了,韩悯朝萝卜头伸出手“统子。”

    系统停下动作,停在他的手臂上,晃了晃身后的羽毛,随他一起进去。

    两大箱子的书还放在正堂里,柳老学官与柳岸都是爱书的人,都等着他回来,打开箱子看看。

    韩悯把李恕给他的书卷目录交给老师,让老师先看。

    柳老学官边看边叹“不错不错,许多残书我在宋国时都没见过。”

    他从前是宋国人,曾任太子太傅。

    年轻的时候,不满宋国朝政,某天夜里,一舟渡江,来了江南,得了德宗皇帝的赏识,在永安学宫任学官,才有桃李满江南的今日。

    而宋国在江北中原,学问源流之地。

    他们在江南齐国,许多书都要从江北来,有时宋国朝廷下令,不准经卷售往南边。许多残卷书籍,只有依靠民间私自传递,送来齐国。

    所以他这样说。

    柳老学官将折子交还给他“都是很好的东西,你拿回去仔细看看。”

    韩悯点头应了。

    老学官拍拍他的肩,似是颇有感慨“老师老了,再看也来不及了。你们这些小辈文人多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问”

    “是。”

    再过了几日,葛先生忽然让谢岩给韩悯传了个口信。

    说是他爷爷的书稿好像找着了一些。

    韩家被抄家的罪名是私修国史。家中有字儿的东西都被翻检过一遍,最后整理出几大箱子的书稿,抬进宫之后,便不知所踪。

    先帝如此憎恶韩家,想来也不会把书稿留下,所以韩悯并不想着在宫里找。

    而在抄家之前,韩爷爷曾将一些书稿拿给白石书局,托他们印成书册,要送给几个朋友。

    还没来得及拿到成书,韩家就被抄家了。

    韩悯想帮爷爷找回那时给白石书局的书稿,一开始才会给书局写书。

    他来永安之后,一早就请书局与葛先生,帮他留意一下。

    几个月后的今天,才终于有了消息。

    清晨收到消息,韩悯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跟着谢岩匆匆赶去书局。

    葛先生就在书局后院的门前等他,见他过来,一把将他拽上马车。

    “先走,边走边说。”

    他吩咐马车快出城,然后放下帘子,对韩悯道“书局怕惹麻烦,对你爷爷那种书稿,一般是烧了干净。一开始帮你找过当时排字的工匠,还找过接你爷爷这个单子的伙计,不过他们都不记得了。”

    “后来就找了处理书稿的伙计,不过两三年了,许多人都走了,要找起来也不容易。前几日终于找到一个,他说有的伙计贪小便宜,会把作废的书稿带回自己家去。”

    “你们家出事那天晚上,书局就火急火燎地让他们把书稿连夜拿去烧了,他们当时懒得动弹。第二日清晨,才有一个伙计把你爷爷的书稿,混在另外的废稿里,带回家了。”

    韩悯不自觉绞紧手,问道“他们将书稿收来,会做什么”

    葛先生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糊窗子,比草纸糊得透光。或者烧饭时,用来引火,省一些稻草。”

    有半句话他没说出来。

    多半是找不到了,谁会把几张纸留两年多呢

    韩悯应当能预料到的。

    两年过去,能找到书稿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他也只是想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才想要试一试。

    他叹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只道“还是多谢您,等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也不用灰心。听他们说,有些黑市商人,会把一些民间的书稿收来,和其他的书稿混在一起,整理一下,当做前代的文集转手卖出去,说不准你爷爷的书,也正在黑市上卖呢”

    这种事情,韩悯倒是略有耳闻。

    南蛮荒芜,书籍匮乏,大齐通行的书卷鱼龙混杂,难以辨认,有些商人借此牟利。

    或者找旁人不要的书稿,或者让没有名气的书生执笔。

    拼凑出一本书,署上前代名家的名字。

    反正流传不广,能认出来的人不多。前代名家也都已经过世,翻不了案。

    这就是所谓的伪书造假。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韩悯揉揉脑袋,稍微松了口气。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来到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

    农家小院里,一个妇人正抱着谷子喂鸡,葛先生上前交涉,给了她两块碎银做酬劳,妇人才将他们引到一个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

    房间是土筑的,没有窗户,昏暗不明,满室尘土飞扬,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写着字的纸张。

    韩悯用衣袖掩着脸,一边咳嗽,一边道“先带回去吧,我回去慢慢看。”

    他从房间里退出来,塞给妇人两锭银子“请问大娘,可还有这样的书稿”

    那妇人看了一眼韩悯塞过来的银两,立即眉开眼笑“有有有,我家男人专门帮书局处理这些东西,每天都带回来一些。”

    “敢问他两年前是在白石书局做事么”

    “是,不过做了一会儿,就去其他地方了。”

    “那这些书稿里,会有白石书局的稿子么”

    “这”妇人眼珠一转,随即笑道,“自然会有的。您想啊,我男人每天都带一些纸回来,堆在最上边,我们每回都是用最上边的。两年前的,说不定还被压在下面呢。”

    韩悯点点头,那妇人带着他去了厨房,灶边的竹筐里也堆放着许多废稿。

    妇人满脸带笑地瞧着他,韩悯会意,再塞给她一块银子。

    那妇人将银两收好,又问“还有一些糊在窗户上了,还要吗”

    窗户上的纸,久经风吹日晒,已经看不出字迹了。

    韩悯笑了笑“不必了。从前也有人像我们一般,来这儿收这些东西么”

    “也有。不过他们挑挑拣拣的,翻了半天才拿了几张,不如你们爽快。”

    “原来如此,那他们常来么”

    “不常来,一年才来几次,不过来时,一般会在我们这儿待几天。”

    韩悯了然点头“那下次他们来时,能不能请你家男人,去白石书局说一声”

    他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块银子。

    “自然自然,他们要是再来,我一定让我家男人去通报。”

    “多谢。”

    “不客气,不客气。”

    妇人摸了摸袖中沉甸甸的银两,恨不得韩悯日日都来才好。

    那头儿,葛先生已经带着人,将所有的书稿装上车。

    东西说多也不多,只装了两个竹筐,就是看起来乱糟糟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两张会是他想要的东西。

    韩悯坐在车里,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

    葛先生给他倒了杯茶,安慰他道“没事儿,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再帮你找就是了。”

    韩悯接过茶杯“谢谢先生。”

    “那书稿到底写的什么怎么好像非找回来不可似的”

    “我爷爷从前在史馆做官,同宫中几个朋友交好,受他们所托,将这十来年的亲历见闻编成戏本。增删几次,写了快十年。原本已经写好,只等印出来送给他们了。”

    韩悯撑着头,靠在马车窗边,轻叹一声。

    “在桐州这两年,爷爷几十次想提笔重写,可惜年纪大了,看不清楚,也坐不住,手抖得厉害,又握不住笔,时常写了两三张就写不下去。”

    “我有几次看见他坐在案前,一边打自己的手,一边提笔写,写不出来又一个人悄悄抹眼泪。”

    “我想说他口述,我来写,他又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那么麻烦,不让我管。我想他大概是记不清楚自己写过什么东西。所以想帮他把书稿找回来,起码要把这本戏文找回来。”

    就算只找回一两张也好。

    韩悯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对葛先生道“麻烦先生帮我。有用钱的地方,就从我的话本钱里边拿。”

    葛先生素来爱惜他们这些文人,一听这话,心疼极了。

    “没事没事,我再帮你找。”

    回到白石书局,将买来的废稿都堆在院子里,韩悯也不嫌脏,坐在石阶上,一张一张地查看。

    谢岩也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只是帮他看看废稿。

    一直到下午,只剩下最后一些竹筐底下的纸张。

    葛先生道“那个妇人也是哄你开心,怎么会有两年前的”

    谢岩忽然举起筐子“韩悯,你看这上边的是不是”

    竹筐的竹条缝隙里,藏着两张纸。或许是因为压得紧,才没有被拿去糊窗子。

    将竹筐拆开,两年前的纸常年放在厨房,脏得很。

    韩悯一眼就看出这是早些年爷爷的笔迹,稳重平和。

    他这才笑了,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捧在手里,看了两三遍。

    葛先生舒了口气,道“可算是高兴了吧走吧,中午饭都没吃,出去吃饭。”

    为防万一,韩悯把这两张书稿抄了两份,收在不同的地方,才同他们一起出去。

    还是下午,三个人准备去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东西。

    才走出书局,就看见楚钰和温言在一个说书摊子前,温言脸色很差,楚钰却一个劲儿地朝他笑。

    温言推着轮椅要走,楚钰就伸出脚别住木轮,不让他走。

    走近了才知道,那说书先生在说圣上与御史二三事。

    看见韩悯来,楚钰才收回脚。

    温言推着轮椅冲到韩悯面前,恨恨道“你做的好事。”

    楚钰笑了笑“大度点,你前几天对韩悯可心软了。”

    而后又听那说书先生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完这本,咱们来讲圣上与探花郎。”

    楚钰笑容凝固,随后躲在人群里,振臂一呼“御史大人才是最好的”

    竟还有人应和“没错御史才是最好的”

    韩悯推着温言的轮椅,轻声道“辨章,我们走吧。”

    温言指了指前面“走不了了,你看,圣上亲自来了。”

    韩悯抬眼看去,停在街口的,可不就是宫里的马车吗

    傅询从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望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们在喊什么。

    不知道第多少次,韩悯紧张地吃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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