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准备好了

    已经是五月底。

    韩悯回一趟桐州, 就耗费了大半个月。

    也就是说,傅询有大半个月没看见他了。

    此时傅询看着他,只觉得他好像又瘦了一些。前几个月在永安城养的肉, 全都没有了。

    傅询问“可还顺利”

    韩悯还没来得及回答,傅询骑着的骏马就一个劲儿地往韩悯骑的马那儿挤, 呼着粗气, 用脖子蹭对方的脖子。

    这匹马酷似主人, 就像是知道傅询的心思一般,对韩悯的马十分亲近。

    韩悯有些怕它, 扯着缰绳,往后连退几步,对傅询道“让它停下。”

    傅询轻咳一声,不太自在地低声叱道“停下。”

    但是那匹马根本不听,使劲往韩悯那里凑,韩悯试图恐吓“诶, 不可以这样,后退去”

    傅询往回拽了拽缰绳, 把躁动的马匹拉住, 对上韩悯嗔怒的目光, 他摸了摸鼻尖, 解释道“它自己要过去的,与我无关。”

    韩悯哼了一声, 这时, 后边的马车里,韩识见马车半晌没动, 便用拐杖掀开帘子, 问道“悯哥儿, 怎么了”

    他坐在轮椅上,一掀开车帘,就看见骑在马上的傅询。

    原来是他。

    傅询朝他善意地笑了笑。

    大哥好。

    韩识却面色微沉,朝他抱了个拳。

    正当此时,卫归也带着小队人马上前来了,他们各自骑着骏马,身背弓箭。

    傅询对韩悯道“你看,真是来打猎的。”

    韩悯点点头“那陛下还继续打猎吗”

    傅询咳了两声,似是不经意道“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回去罢。”

    “嗯。”

    他回过头,正准备让卫环他们重新启程,却看见他们都下了马,站在地上。

    哦,对,皇帝来了得行礼。

    他原本也是要下马的,但是傅询的马一打岔,他就忘记了。

    还以为和之前一样。

    他想了想,正要下马,傅询就道“不用麻烦了,走罢。”

    于是他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傅询调转马头,与他并肩而行。

    跟着皇帝来的小队人马,也都并到了队伍里,在马车边做出一副护卫的姿态。

    傅询转头看看韩悯“你怎么不给我写信”

    韩悯道“我写了。”

    “才写了几封。”

    “我哪有时间天天写信就是写了,也来不及送。”

    这时萝卜头飞到他们头顶,韩悯便抬头道“萝卜头,是吧”

    傅询看了它一眼,悠悠道“你把它当肥鸡养,养得这么重,自然是来不及送。”

    韩悯小小地刺回去“毕竟是御赐之物,我哪里敢怠慢它”

    见他这副模样,傅询只觉得有意思。

    他喜欢逗韩悯,就在于此,韩悯生着气、气鼓鼓的模样,特别可爱。

    傅询又道“你不敢怠慢它,还敢跟我顶嘴。”

    “臣不敢。”

    他那样说,韩悯自然有些恼火,气呼呼地一拍马屁股,要走到前边去。

    忽然又想起,这人是皇帝,他现在不能走到皇帝前边去了,于是又放慢步子,转头去跟柳停说话。

    “师兄,就快正午了,你在我们家吃了午饭,我再送你回去。”

    “爷爷肯定要去你们家,要不要回家,我还要再看一看。”

    “也好。”

    韩爷爷的几位老朋友见面,肯定等不及他们家整理好,说不准这时候就已经在路上了。

    韩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余光瞥见傅询就要过来,一扭头,骑着马又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傅询也不恼,顶了顶腮帮软肉,面上笑意明显。

    韩悯却去找卫家两兄弟说话,三个人并排而行。

    卫归看向他“你可算是回来了。黑豚没给你添麻烦吧”

    卫环朝韩悯使了个眼色,韩悯了然,道“没有,他挺好的,长大了就更稳重了。”

    “别了吧。”卫归毫不留情地笑出声来,“他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稳重这两个字,一辈子和他挨不上边。”

    卫环不满地喊了一声“哥。”

    卫归大笑,韩悯想了想,问“圣上不是说你们来打猎吗这里有什么猎物”

    “我也不知,用过早膳,圣上就说要过来,大约是散心吧。”

    “哦。”

    却听卫环又道“还有可能是为了躲着宋国公主。”

    “宋国使臣还没走”

    “哪有这么快呢起码还要再待几个月。那边来了一个广宁王,一个荣宁公主。那个广宁王,仿佛是存着把公主嫁过来的意思,三天两头地请圣上赴宴,要不就是过来拜见。”

    卫归思忖着“但是那个公主又怪得很,好像是不愿意。所以总是冷着脸。”

    韩悯问“那圣上呢”

    “圣上自然也不愿意,有几次推辞不了,就去了,不过也是冷冷淡淡的。特别没意思,我跟在圣上身边,无聊得很。”

    “公主怎么会不愿意”

    “我也不知道,好像觐见的时候,她见着圣上,很惊讶的模样。”

    韩悯也疑惑,扭头看了看傅询,傅询也转过头,看着他勾起唇角。

    他心想,他生得高大英气,竟然还把公主给吓着了

    卫环继续道“这几日广宁王又派人来请,圣上全都推了,今早又来了一次,就出来了。”

    “原来如此。”

    韩悯还记得自己临走时,与傅询讲起宋国使臣的事情,半开玩笑地让他“男孩子一个人在家,要注意保护自己”。

    却不想他竟然这么不擅长应付这些事情,被逼得躲出来了,还找了一个蹩脚的打猎的借口。

    这真是太惨了。

    这么想着,韩悯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同情。

    他正要过去,却有一个人骑着马,从后边上前来,到了傅询身边。

    韩悯见状,也就没有过去。

    见他这般,傅询皱眉,又不便过去,只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草民韩礼参见圣上。”

    傅询循声回头,敛了神色。

    今日韩礼穿了一身缎子衣裳,整整齐齐地束着白玉冠,腰间别着折扇,俊俏温润,颇有文人气派。

    他原本是不知道这个半途冒出来的男人是谁的,只是方才隐约听见韩悯与卫归说话,这才明白。

    听他们说话,韩礼就忍不住心里发笑。

    什么打猎圣上分明就是亲自来接韩悯的,偏偏韩悯和他的几个傻朋友都看不明白。

    同是读书人,韩悯幼时常有才名在外。长大之后,他不用参加科举,也不用先在地方任职,直接就在朝中任六品起居郎。

    说实话,韩礼很羡慕他,也有些嫉妒。

    如今有在圣上面前露脸的机会,韩悯不要,甚至还接二连三地躲开。

    想来也是,韩悯时常与圣上见面,不在乎这些事情。

    但他韩礼不一样,他没有做官的爷爷,也没有名满天下的老师,他得抓住这次的机会。

    于是他低头理了理衣襟,一夹马腹,就上前了。

    傅询也不知道韩礼是谁,只听他说自己姓韩,想是韩悯的亲戚。

    没有想与他多说的意思,傅询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免礼”,就要过去找韩悯。

    韩礼又道“草民是小韩大人的族兄,在桐州时,陛下曾吩咐桐州知州与草民照顾韩家。”

    傅询抬眼,只应了一声“嗯。”

    “这几个月来,草民尽心尽力,不敢懈怠。”

    “等回去之后,让韩悯在宫里挑几样东西给你。”

    “照料同族,是理所应当。草民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

    “让韩悯决定吧。”

    他句句不离韩悯,韩礼心思活泛,很快就转过弯来,知道傅询看重韩悯。

    又见他时不时往韩悯那里看一眼,分明是想把韩悯叫过来。他想了想,转而将话从整个韩家,引到韩悯身上。

    “小韩大人得陛下如此看重,实在是他的福气。偏偏他还不明白,以为陛下真是来打猎的,草民去把他喊过来。”

    傅询却道“他想同谁说话,就由他去。”

    说完这话,他就往前走出一段路,与韩礼拉开距离。

    韩礼一句“草民逾越了”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走远了。

    韩礼回头看了一眼韩悯,心下衡量一番,将他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再多添一分。

    他原以为韩悯离京两年,平素看他,又总是抱着韩佩、爱开玩笑的傻乎乎的模样,却不想,原来他在各处显贵之中,甚至是皇帝那边都混得不错。

    实是意外之喜。

    这么想着,他又骑着马,去了韩悯那边“悯弟弟。”

    卫归听见这样的称呼,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怪肉麻的。”他倒也不是恶意,不过是与韩悯开惯了玩笑,他也扭着身子,唤了几声“呀,悯弟弟悯弟弟”

    韩悯咬牙道“住口。”

    “怎么他喊得,我就喊不得”

    韩悯一噎,韩礼温和地说“既然容易引得弟弟与朋友们吵闹,那我以后就不喊了。”

    临近正午,回到永安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了城,到了勾陈街。

    韩悯在门前下了马,快步上前,掀开行在前面的马车帘子“爷爷,大哥,到家了。”

    他将爷爷扶下来,卫家两兄弟将韩识连带着他的轮椅也搬下来,韩悯又走到第二辆马车前。

    “娘亲,婶婶,已经到家了。”

    里边的韩佩嘟囔道“二哥哥怎么不喊我”

    “好,佩哥儿,到家啦”

    他掀开帘子,韩佩从里边扑出来,韩悯顺势抱住他,把他抱下马车。

    看着娘亲与婶婶安然下了马车,他便抱着韩佩,走到爷爷身边。

    阔别永安两年之久,当日匆匆离去,而今站在旧宅门前,韩爷爷拄着拐杖,花白的山羊胡须抖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这声长叹,吹散整整两年的烟尘与迷障。

    韩悯将佩哥儿放下,从袖中拿出宅院的钥匙“请爷爷开门。”

    韩爷爷接过钥匙,登上门前三级石阶,将木门上的铜锁打开。

    门扇应声而开。

    韩家在永安的老宅也不大,看起来还有了些年份,不过这种住久了人的宅子,住起来才是最舒服的。

    木门进去是石廊,左边院子,右边厅堂,再往里就是书房与后宅。

    院子里的草木都换了新的,还没有长成,恍惚回到韩爷爷年轻时,才将它们种下的时候。

    一行人稍作整顿,吃了顿简单的午饭。傅询也没回宫,赖在韩悯身边,跟着蹭了顿饭吃。

    及至午后,坐在堂前喝茶。

    韩悯累了大半个月,忽然回到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傅询看了他一眼,便放下茶盏,道“你们都休息罢,朕不过是来看看你们,也给你们添了麻烦,这就回去了。”

    韩悯抱着爷爷的拐杖,忽然被韩佩推了一下,一激灵,就醒过来了。

    韩佩道“二哥哥,圣上要走了。”

    “哦好。”

    他将拐杖递给爷爷,正要扶他起来,傅询却道“不用麻烦你爷爷了,你送我。”

    “好。”

    众人起身行礼,恭送御驾,韩悯跟在他身边,还困得很,走路也不太稳当。

    两个人走到门外,傅询忽然抬起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韩悯推开他的手“你干嘛”

    傅询用指尖夹住他的发尾“好久没见你了。”

    韩悯拍开他的手,撩起衣袖,搓搓胳膊“别说这些肉麻兮兮的。”

    傅询便道“那你明天回来当值。”

    就说呢

    韩悯磨了磨后槽牙,原来是要让他快点回去上班,才说这样的话。

    他不情不愿地应道“臣知道。”

    “早点过来做事,早点把钱还清。”

    “我知道了。”

    呵,万恶的封建大地主。

    傅询再逗了他两句,对他傻愣愣的表现很是满意,心满意足地就回宫去了。

    而韩家各处各人都还没有安置好,韩家人舟车劳顿,旁人也不敢再打扰,见圣上都已经离开,纷纷要告辞离去。

    柳停将走时,韩爷爷特意嘱咐“让你爷爷,还有杨公公、梁老太医,明日再过来,我今日有些乏了,恐怕接待不了他们。”

    柳停应了。

    韩悯将客人们送走,关上宅门,伸了个懒腰,准备先回去睡个午觉。

    韩礼自然也在韩家老宅里找了个房间住下,他将行李放在桌上,在屋子里看了一遍。

    陈设多是旧的,都是从前就用着的,也没有什么好的摆设,书画笔墨这些文人气重的东西比较多。

    韩礼在圆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不明白,既然皇帝这样看重韩悯,又怎么会让他住这样简陋的宅子。

    而后韩悯从走廊上经过,韩礼自窗纸望见,连忙站起来,想着他先前在桐州买了些特产带回来,现在是不是要出去拜访永安城的朋友。

    他连忙整了整衣裳与发冠,准备等韩悯一出来,就推门出去,跟着他一起去。

    他两人住的房间相邻,韩礼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出来。

    他壮着胆子,推门出去,假意站在门前吹风,留心听了一阵子,房中竟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这才明白,韩悯是去午睡了

    多好的时候,他竟然跑去睡觉

    韩礼一甩衣袖,回了房间。

    他也想睡一会儿,但又怕韩悯睡一会儿,就要出门,只好打起精神,时刻注意着隔壁的动静。

    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时分。

    韩悯睡了一下午,直到韩佩来喊二哥哥起床。

    韩礼心中恼火,埋怨他不懂得人情世故。

    隔壁房间的韩悯倒是浑然不觉,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下午,还把来喊他起床的韩佩一起拉上床,盖好被子。

    “来,睡觉。”

    韩佩道“二哥哥,伯母说,饭菜都做好了,让你快点出去吃饭。”

    “我娘老是那样,没关系,再躺一会儿。”

    “爷爷说,让你去买点东西。”

    韩悯从床上坐起来“这你怎么不早说”

    韩佩也有些委屈“明明是你不听我说,把我拉上来的。”

    两个人去找爷爷,韩爷爷正对着铜镜,抚着花白的胡须与头发。

    “爷爷”

    韩爷爷转回头“娇娇,去买些黑豆和米醋回来,快去快回,回来就能吃饭了。”

    韩悯答应了一声,拉着韩佩就出了门。

    韩佩离开永安时,年纪还小,而今才算真正看见永安城,牵着韩悯的手,连连惊呼“哇二哥,我要那个还想要那个”

    “先把爷爷要的东西买了再说。今天太晚了,平时更热闹,过几天再带你出来认真逛逛。”

    “好。”

    跑了一趟粮行与调料坊,卖调料的老板见他手里提着黑豆,便道“小公子是要给家里的老人家染白头发”

    原本韩悯也不知道黑豆和米醋能做什么用,他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

    难怪爷爷让老师他们明日再过来,原来是想今天先染个头发,打扮得精神一些再见面。

    老人家的小心思。

    他点头应了,那老板道“你知道怎么弄吗你就把这个豆子和米醋放进锅里,用文火慢慢地熬”

    韩悯连连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回去的路上,路过卖糖的摊子,给韩佩买了两块梨花糖。

    两个人手里拿着竹签,一边吃,一边回家。

    到家门前还没吃完,韩悯停下脚步“就在这里吃。”

    马上就吃晚饭了,要是被娘亲看见他们饭前吃零食,肯定免不了一顿教训。

    不如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

    于是两个人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咬着梨花糖。

    吃完了,看看对方的嘴上干不干净,有没有沾着糖渍。

    韩悯指了指他的唇角“这里有一点。”

    韩佩抿着嘴角,将糖渍吃掉“这样呢”

    韩悯仔细地看了看“没有了,走吧。”

    “好。”

    “只能吃这一次,影响你吃饭长高。”

    韩佩不高兴地噘嘴。

    进门之后,将竹签子丢进装垃圾的竹篓里,两个人若无其事地回去。

    饭厅里正摆饭,今日重回永安,家里人都高兴,说说笑笑,话更多些。

    吃过晚饭,韩悯提着黑豆和米醋钻进厨房,准备给爷爷熬制古时的染发膏。

    他没有做过这个,韩爷爷也是第一次弄。

    韩悯站在灶边,用勺子搅动黑豆“厨房里有点热,爷爷你先去院子里等着吧,很快就好了。”

    “好。”

    刚拄着拐杖要走,元娘子就进来了。

    “悯哥儿,下午带着佩哥儿出去,吃糖了”

    韩悯低着头搅黑豆“没有啊。”

    元娘子冷笑道“我看见那两根竹签我就知道。”

    韩爷爷打圆场“没事,就一次。是我让他去买黑豆,让他有多的钱带着佩哥儿去买糖吃。”

    元娘子用手比划了一下“爹你不知道,那么一大块糖吃下去,还能吃得下什么难怪晚上他们两个才吃了小半碗饭。”

    韩悯也比了一下“只有这么小一块。”

    “你还有理了”

    “你的亲亲儿子悯悯不敢。”

    毕竟是自己儿子,又会撒娇,他一撒娇,别人就拿他没办法。

    元娘子最后只好板着脸说“下次不许了。”

    “明白。”

    黑豆与米醋熬煮了小半个时辰,又烧了一盆热水,害怕弄脏地方,韩悯将东西都搬出来,在院子里帮爷爷染头发。

    “统子,快给我一本美容美发教程。”

    他快速翻阅了一下教程,好像不是很难。

    帮爷爷把头发洗了洗,胡子也搓干净,翻出一块蓝布,围在他的颈上。

    韩悯挽着衣袖,用马尾制成的小刷子,蘸着熬煮出来的糊糊,往他花白的头发上刷。

    “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韩爷爷坐在椅子上“醋味有点重。”

    韩悯嗅了嗅“是有一点。”

    他转到爷爷身前,给胡子也涂上。

    “行了,等一会儿就洗掉。”

    韩悯放下东西,就要在石阶上坐下,韩爷爷道“冷了,去搬把凳子出来坐。”

    “诶。”

    他跑回去,搬了个小板凳,挨在爷爷身边坐着。

    此时暮色四合,天星高挂。

    韩爷爷伸手摸摸他的鬓角“你老师他们,可生了白发”

    “都有了。”

    他轻叹一声,望着天边高挂的星子,又道“圣上很看重你。”

    “爷爷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他刻意来接你,你没看出来”

    “啊哪有他只是想让我明天就回去值班。”

    “是吗德宗皇帝还在时,我南下江州办事,德宗皇帝也是这样,晃悠着晃悠着过来接人。君臣之义难得,深厚的君臣之情更难得,要懂得珍惜。”

    韩悯点点头“我知道了。”

    默了一会儿,他又叹了一口气。

    韩爷爷问“怎么了”

    “可惜德宗爷爷不在。”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韩爷爷笑道,“他指不定在地底下气得牙痒痒呢。指着我们就说诶,这是我的史官、我的太医,这还是我的内侍,还有我的学官,他们怎么敢背着我在一块儿”

    韩悯笑了笑。

    再等了一会儿,他就去厨房烧水,帮爷爷把头发洗干净。

    “好像是黑了一些,看起来更精神了。”

    “那就好,你明日先别告诉他们,让他们先羡慕一下。”

    “好。”

    把爷爷送回房间,韩悯自己也回了房。

    他在桐州时,买了点特产带回来,准备送给朋友们。

    天色不算晚,他就把东西都放在案上,要分一分。

    “温辨章一份,楚琢石一份,江师兄、柳师兄,还有谢鼎元、葛先生”

    他最后放了一支笔“这是傅询的。”

    好像有点寒酸。

    忽然又想起爷爷跟他说“君臣之情难得,要懂得珍惜。”

    他想了想,再放了一支笔。

    回来的第二日,韩悯就要进宫当值。

    一早换上官服,系上笔橐,抱着两个木匣子进了宫。

    照例要在宫门前盘查一遍,侍卫打开匣子看了一眼,指着一个东西“小韩大人,这是什么”

    “哦,是我给圣上带的礼物。”

    “小韩大人有心了。”

    今日起得早,不赶时间,他抱着东西,慢悠悠地往福宁殿去。

    福宁殿里,傅询已经起了,正要拿下挂在墙上的长刀,隐约听见外边的宫人说“小韩大人,从桐州回来,还带了东西啊”

    韩悯应道“是呀。”

    闻言,傅询立即将长刀挂回去,一闪身,在榻上坐好。

    准备接受礼物,我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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