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松竹馆里

    吃过晚饭, 三位老人家并排坐在院子里乘凉。

    杨公公左右看看,问道“老梁头呢怎么没来”

    韩爷爷捋着胡子“悯悯说今日去打什么马球,圣上和宋国公主都受了点伤, 肯定是又看诊去了。”

    柳老学官笑了一下“他倒勤快, 老了也不歇歇。”

    三人同笑, 已退休公公、史官与学官放肆嘲笑在职太医。

    吹了一会儿风, 杨公公指了指不远处廊下的韩识与韩悯。

    “这两个小娃娃还是和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哥哥带着弟弟玩儿。”

    他从袖中掏出一本成语小册子, 翻了翻“噢, 这个叫兄友弟恭。”

    韩爷爷看着, 也满意地笑了笑“是和小时候一样。”

    他们哪里知道,韩悯背对着他们, 坐在阑干上, 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原来韩识与他, 手里分别拿着一个峨眉刺。

    韩识照着图谱,正在教韩悯练武。

    无奈韩悯的手, 拿笔的时候厉害得很, 一拿起这些东西, 连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好几次都要把自己的腿给扎了。

    每次他小声提议说, 要不还是算了,韩识就抬起头,冷冷地瞧他一眼, 道“你总是这样,往后一个人在外边, 被人欺负了可怎么行”

    韩悯呜呜道“谁会欺负我啊”

    “反正有人会欺负你, 快点学。”

    听兄长这样说, 韩悯只得再一次不情愿地举起手。

    又听兄长道“今天学会半本,明天再学会下半本。”

    韩氏峨眉刺两日速成班。

    韩悯眨巴眨巴眼睛“哥哥,你睡着了吗不然怎么在说梦话呢”

    “别说笑,快点学。”

    韩悯皱着脸,使劲闭了闭眼睛,然后回头望了一眼。眼睛被檐下灯笼烛光照亮,满是水光。

    杨公公看见他这模样,连忙从躺椅上坐起来“娇娇你怎么了”

    引得其余两个老人家也看向他,韩悯不答,暗中朝兄长那边瞥了一眼。

    杨公公会意,朝他招招手“过来过来,小可怜,被哥哥欺负了是不是”

    于是韩悯高高兴兴地把峨眉刺还给兄长,嘚瑟道“哥哥,那我过去了。”

    他走进房里,搬了个小板凳,还把自己的大白猫抱出来,在杨公公身边坐下。

    韩识也推着轮椅过来,韩爷爷问道“你让你弟弟做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

    “教他习武,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就算了,不用理他。”

    “日后出门在外”

    “哪有那么多的危险没事儿,要有危险,也有卫归他们,他们武功好,到时候你弟弟往他们身后一躲就行了。”

    “就是。”杨公公也说,“再说了,还不是有圣上吗圣上武功也很好。”

    韩识心中一哽,可别提圣上了,防的不就是他吗

    韩悯道“爷爷偏心。哥让我今天学半本,明天再学半本,这是正常的事情吗”

    杨公公摸摸他的脑袋,把剥好的满满一碟核桃仁塞给他“别生气,来,吃。”

    韩悯抱着碟子,怀里的猫也伸出爪子要拿,韩悯按住它“统子,现在不行,等你变成人,就可以吃了。”

    柳老学官朗声笑道“它怎么能变成人”再看了一眼伏在他腿上的猫“是不是又给养瘦了”

    韩悯抱着系统瑟瑟发抖“学生不敢。”

    老人家早睡,说了一会儿话就散了。

    柳老学官要回府里,而杨公公前几日就搬来韩家住了。

    将爷爷与杨公公各自送回房里,韩悯回头看了一眼兄长,说了句“哥哥好梦”,撒腿就跑,生怕他还让自己练武。

    虽然有傅询的长剑在侧,但他还是习惯晚睡。

    他伏在案上写书稿,系统在跑步减肥。

    韩悯道“要不你还是别减了,老师看见该伤心了。”

    系统道“难道你想养一只小猪吗”

    韩悯顿了顿“还是减吧。”

    书稿还有一小段就写完了,韩悯今日再续,笔下写着圣上和丞相,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韩悯想着,或许是江涣平时太冷淡,十足十的酷哥模样,自己有些怕他,所以不太敢写他的故事。

    他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心道写完这本,就剩下两本了。

    等他一鼓作气把最后两本写完,就“金盆洗手”,江师兄肯定不会发现。

    傅询应该也不会。

    次日一早,韩悯将写好的书稿拿到白石书局去。

    葛先生趁机看了几眼“我也正盼着看呢。”

    韩悯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先生,琢石他们的起居郎,还没开始卖吧”

    葛先生转头看看四周“你不是让留下来,和你的一起卖吗琢石老早就把书稿拿过来了,还催了我好几次,我都帮你堵回去了。”

    “谢谢葛先生。”

    “那现在可以一起卖了”

    韩悯狡黠地笑“可以。”

    “那行,过几天就能出来了,你回去加紧写下一本。”

    这几日朋友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韩悯也在准备束冠,闲时写写话本。

    很快就到了束冠的前一天。

    这日傍晚,他窝在房里写书稿,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卧在他身边的系统也支棱起来,竖起耳朵。

    韩悯放下笔,起身出去。

    隐约听见韩礼道“楚大人来找悯弟马上就是晚饭的时候了,是要一起出去吗”

    韩悯推开门,看见楚钰也在外边。

    楚钰看了他一眼,对韩礼点点头“对,我过来邀他出去玩儿。”他又看向韩悯“去换身衣裳。”

    韩礼又道“不知是去哪里”

    楚钰眼里并无笑意“去松竹馆听曲子。你要备考,不宜沉迷这些,省得带坏了你。也就是韩悯明日就要束冠了,我才带他去玩玩。”

    韩礼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等他再说话,楚钰就把韩悯推回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韩悯顿了半晌,最后问“你刚才说,要带我去哪里”

    “松竹馆,快换衣裳。辨章他们都在外面等你。”

    “为什么要去松竹馆”

    “他们说要带你开开眼,见见世面,省得以后被人骗。”

    “这是什么胡话”

    楚钰把他往前推了推“去换衣裳。”

    拗不过他,韩悯只好去换了身有暗纹的缎子衣裳。

    同韩家人都认识,楚钰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把韩悯带走了。

    两辆马车在外边等着,温言、谢岩与柳停都在。

    楚钰拉着韩悯“人带出来了,可以走了。”

    韩悯与楚钰、温言同乘一辆马车。

    他想了想“好好的去松竹馆做什么”

    楚钰道“刚才不是都说了”

    韩悯看向温言“辨章”

    温言正经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很有必要。明日你忙得很,大概没法子出来,正好今日去看看。”

    韩悯伸手要摸他的额头“你不是温辨章,你是假的。”

    温言推开他的手“我说真的,你师兄也这样觉得。”

    他一直以为,韩悯在桐州的时候,傅询对他不闻不问。

    心中的一杆秤哧溜一下就滑向韩悯。

    意如街比从前冷清不少,从前楚钰在这里负责劳动改造,与松竹馆里的公子们都认识。

    见楚钰带人过来,他们都迎上前,簇拥着他往包间去。

    “楚大人难得过来一趟,要吃些什么”

    “莫不是又有活儿做了吧这回还赏良籍吗”

    楚钰笑了笑,把韩悯拉过来“带朋友过来听曲子,让他挑吧。”

    从没见过这种架势,韩悯一个劲地往他身后躲“不了不了。”

    楚钰抓住他的手“松竹馆都整改了,现在就是听曲,你怕什么来,点一个。”

    韩悯恨不能拔腿就走,无奈被楚钰按着,只好闭着眼睛,随便指了一个地方。

    抱着琴的白衣公子上前半步,含笑道“我与公子有缘。”

    韩悯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那白衣公子继续道“从前与公子见过。那日公子从对面的天香楼出来,我就在楼上弹琴。”

    他这才想起来,那日在天香楼里买老宅,他与傅询从楼里出来,他上马车时,还好奇地看了好几眼,惹得傅询不快。

    “那确实是”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到朋友们都盯着他。

    小坏蛋,你竟然连天香楼都去过了。

    韩悯掩饰地摆摆手“走吧走吧,不是说听曲子吗”他朝弹琴的公子笑了笑“走吧。”

    几个朋友经过他身边时,每人拍了他的脑袋一下。

    韩悯揉揉脑袋,委委屈屈地跟上去。

    房间很宽敞,白衣公子摆好琴,敛起衣摆坐下,抬眼望向前边。

    今日是带韩悯过来,所以他们让韩悯坐在正中。

    韩悯笑着道“随你的意,你爱弹什么就弹什么。”

    白衣公子应了一声,指尖划过琴弦。

    他弹完一曲,韩悯也吃了好几块点心。

    见他好像没什么兴致,楚钰起身“我再去喊两个来,让你看看。”

    柳停让人拿了十来个酒壶,坐到韩悯身边“来,师兄教你。往后酒宴上,这几样都别喝”

    温言也在他边上坐下,打开酒壶,凑到他眼前“小心些总是没错的,闻闻,别喝。”

    韩悯闻了一下,被辣得皱起小脸。

    他看向谢岩,谢岩原本想帮他说话,但这时楚钰回来了。

    他就不敢出声了。

    楚钰身后跟了两个分别抱着琵琶和月琴的公子。

    “回来了,清冷的、温润的,还有疏狂的都有了,韩悯快看。”

    韩悯抬起头,小声问道“为什么要我看人家”

    楚钰也挨着他坐“其实我是觉得没必要,但是辨章和系舟要这样,我也没办法,你就看看吧。”

    “不是,我是说,不用看他们,看你们就好了。”

    韩悯指着温言“清冷的。”

    指柳停“温润的。”指楚钰“风流的。”

    最后再看向谢岩“疏狂的。”

    四个人都看着他,韩悯被盯得紧张“怎么了我总是身陷百花丛中,备受诸位宠爱,难道你们自己不觉得吗害怕我被骗笑话,我有你们就足够了,见过几位超凡脱俗的文人,凡间寻常人都入不了我的眼了。”

    温言冷笑“你野心还不小。”

    韩悯一握手心,目光坚定“你们四个,我全都要。不用着急,我明天就束冠了。怎么样,要我现在从你们之中点一个吗”

    楚钰道“你喝酒了吧你们谁让他喝酒了怎么这么快就让他喝醉了”

    温言捏住韩悯的脸“我看我们也不用教他什么了,都白操心了,他自己机灵着呢。”

    柳停道“醉了也好,醉了就不记得是谁打的他了。”

    原是玩笑,不过韩悯这么一搅,他们也不再说什么要教他之类的话,只留下那位弹琴的白衣公子,就各做各的事情。

    韩悯吃了些点心,抿了抿唇角,想找个人聊天,到哪里都被赶回来。

    他拽着温言的衣袖“辨章”

    温言扭过头“可不敢再和你说话了,原来你把我们当做花儿蝶儿的。”

    韩悯道“我哪敢啊辨章这样的,最起码也是高山雪莲花、金翅大鹏鸟。说说话嘛,怪闷的。”

    温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正巧此时白衣公子一曲毕,他们都不理韩悯,韩悯便去找他说话。

    “我还没学过弹琴,斗胆向先生讨教了。”

    他笑了笑“公子客气了。”

    他一手指弦,将每一根都拨动一下,十分细致地教韩悯。韩悯也试着拨了一下。

    那头儿,四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身陷百花丛,备受百花爱。韩悯真不是胡说的,他和谁都能聊起来。

    良久,韩悯才在他的指导下磕磕绊绊地弹出半首曲子。

    而后房外有人敲门“云公子,花药房里。”

    韩悯回头“云公子在我们这儿再待一个时辰行吗”

    “不好意思,那边的客人先定下了。”

    “好吧,打扰了。”

    韩悯瘪了瘪嘴,不舍地看向白衣公子。

    他温笑道“下回公子再来,我再教公子把下半首弹完吧。”

    “行吧。”

    他起身要告辞,忽然想起什么,对韩悯道“我想回去换身衣裳,能不能劳烦公子帮我把琴抱到花药房去”

    韩悯点点头“好。”

    云公子仍是笑着“多谢,出了门,向左走,尽头那间房就是。”

    “好。”

    同朋友们打了声招呼,韩悯抱着琴出了门。

    向左走,至尽头,韩悯敲了敲门,里边人应了一声,他才推门进去。

    松竹馆里常见的素色帷幔遮掩,韩悯抱着琴走进去,还没说话,忽然觉得坐在里边的人有点眼熟。

    他凝眸往里边看的时候,里边那人也看见他了,一反手,把手里的茶盏倒扣在案上。

    盛怒之下,说话的口气也不太好听“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悯冲上去掀开帷幔,气冲冲道“我还想问陛下来这里做什么呢。”

    帷幔之后,傅询端正地坐着,手边茶盏倒扣,茶水流了一桌,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

    韩悯看了他一眼,哼一声,别开目光。

    “我说那时候我看云公子,怎么把陛下看生气了。原来是臣眼拙,不小心冒犯了陛下的人。”

    其实这里也不止傅询一人,信王李恕、悦王爷与五王爷傅让都在。

    见皇兄脸色奇差,傅让连忙上前,拉了拉韩悯。

    还没说话,就听傅询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松竹馆的暗桩。近来赵存常来这里与宋国细作见面,我与几个王爷来这里议事。”

    韩悯一噎,完全没想到刚才教自己弹琴的那位公子,还是傅询安排的人。

    他刚要道歉,云公子就回来了。

    他从韩悯手里接过琴“麻烦韩公子跑一趟。”

    韩悯干笑两声“不客气。”

    傅询看着不高兴,拿起倒扣的茶盏,又在案上砸了一下。

    “你给我过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理由不是很正当,韩悯也不敢大声回话“过来听曲。”

    “你一个人”

    “那倒不是,还有琢石、辨章他们。”

    事情也不谈了,傅询豁然起身,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房里云公子站在原地,悦王爷无奈地笑了笑“你何苦招惹他二人”

    他道“我好好的一个云公子,就因为韩公子多看了我两眼,喜欢我,被弄个代号叫做棉花。换了王爷,王爷乐意”

    “陛下一向朝堂得意,这次还得多谢我把韩公子往他那儿推一把呢。韩公子方才可不是恼了不过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凶不起来。”

    傅让一脸疑惑“小王叔,你们在说什么”

    悦王爷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一向开蒙晚,不着急。”

    韩悯被傅询拽着往前,一路气势汹汹,抱着乐器的公子们都避着他们走。

    傅询问“第几次来”

    “才第一次。”

    “除了温言、楚钰,还有谁”

    “还有柳师兄和谢山石。”

    “除了弹棉花的,还有谁”

    “还有一位弹琵琶的,一位弹月琴的公子,不过没待多久就走了。”

    “在哪间房”

    韩悯停下脚步,使劲拽住他“我还没问你呢,你来几回了”

    傅询站定回头“头一回。”

    “除了三位王爷,还有谁”

    “没有了。”

    “云公子既然是暗桩,平时肯定要传递”

    “用鹰。”

    “我就知道,那么多只鹰,肯定不能单给我。”

    “飞到鹰舍,底下人把消息递上来。”

    韩悯转念一想,好像也是,否则福宁殿外就围满了鹰。

    傅询咬牙道“只有你的萝卜头敢飞到福宁殿里,还在奏章上踩脚印。”

    韩悯挠了挠脸颊“那是微臣一时性急,不小心误会了,给陛下赔罪,请陛下恕罪。”

    傅询盯着他半晌,最后嗯了一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把韩悯送回楚钰他们在的房间,楚钰等人都吓了一跳,起身作揖,不敢抬头。

    傅询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过一圈,把韩悯拎进去“在这里等着,我等会儿就过来找你。”

    他又对众人道“看着他,不许再叫弹琴的。”

    门扇关上,傅询一走,韩悯就冲到窗边,打开窗子要逃跑,被几个人抱住了。

    “韩悯,这是二楼。”

    “我头一回来就被抓住了,我还那样跟他说话,太丢脸了,让我下去”

    最后韩悯还是被按在座位上了。

    他不高兴地抓了抓头发。

    当时不该那样冲进去质问傅询的,后来傅询解释,这样就不会太难堪。

    他对关于傅询的事情的容忍度好像降低了。

    不多时,外边人就送来一桌饭菜,让他们先吃着。

    他们都知道是谁让人送来的,韩悯食不知味。

    不好,韩悯,一个坏消息。

    你正在被有关傅询的一切事情左右。

    天色渐沉时,傅询过来了。

    他看向韩悯“你明天束冠,别在外面玩了,早点送你回去。”

    韩悯抬眼看他,还没说话,傅询走近问道“怎么了”

    韩悯回过神,抓了抓头发“没事,走吧。”

    他同朋友们道过别,一路无话,跟着傅询离开松竹馆。

    马车在外面等着,一同上了马车,仍是没有说话。

    马车缓缓行进,韩悯趴在窗边,撑着头出神,傅询坐到他身边,掀起帘子,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

    这时已是六月底,七月入秋,天气转冷,阴冷气重,所以永安城中有放水灯许愿祈福的习俗。

    他此时正望着近处卖水灯的小摊出神,那小贩看见,也笑着对傅询道“给买一个吧,瞧这位公子都看傻了。”

    傅询当即叫停马车,亲自走下马车,挑了两盏水灯。

    韩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傅询已经让马车出城去鸳鸯湖了。

    傅询把两盏莲花形的水灯都放在他手边。

    这东西他们小的时候不是没放过,往往是好几个朋友一起去的。

    在永安的时候每年都玩,韩悯已经不记得自己许过多少个愿望了。

    鸳鸯湖畔,还是六月底,人不多,湖里只零星漂着几盏忽明忽暗的灯。

    韩悯托着两盏灯跳下马车,递给傅询一个,再从笔橐里翻出两支笔与墨盒。

    莲花灯有五瓣,韩悯提笔沾墨,在五瓣上写字。

    傅询悄悄站到他身后,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在写什么。

    第一愿国泰民安;第二愿文成大齐;第三愿圣体康健。

    其余两瓣,分给他的亲人和朋友们。

    韩悯落下最后一个字,才发现傅询站在他身后,他把水灯拿远“哪有这样的”

    傅询拧着眉,仿佛有些不悦,把自己手上那个也递给他。

    接过之后,韩悯再沾了沾墨,问道“陛下想写什么”

    “你写吧。”

    韩悯微怔“嗯”

    傅询刻意强调“你的那个把你自己漏了,写你自己。我记得,你第一次许的愿,是做天底下最好的文人,就照这个写。”

    韩悯摇头“陛下记错了,我第一次写的是”

    他朝傅询“羞涩一笑”“我要把傅苟按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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