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悯斟酌着给楚钰的奏折写了答复, 给傅询也看了一遍,傅询点了头,他才把奏折合上, 放到一边。
他问“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赵存”
傅询却道“还没想好。”
韩悯一怔“那你就敢”
傅询摸摸他的头发“你放心。”
不过要宋国国君主动让出西北重镇,非闹出大动静不可。
韩悯扭头躲开他的手, 重新拿起一封新的奏章。
昨日与系统说,他还挺喜欢傅询的。傅询只有一点不好,喜欢动手动脚的, 惹人误会。
从前不觉得, 但是从今天起,他韩悯也是个有心事的文人了。
批复了十来封要紧的折子,便到了正午。
宫人们在外边摆饭,韩悯放下笔,藏在宽袍大袖里, 悄悄伸了一个懒腰。
傅询捏捏他的手臂“下午让人去找小剂子, 让他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带进宫来。”
韩悯往边上躲了躲,问道“这是做什么”
傅询举起自己的右手“在朕的手好之前, 你得留在福宁殿。”
“之前是辨章帮陛下批折子的,我怎么没见辨章也留在福宁殿”
傅询一本正经“江涣、楚钰都帮着批过折子,不过他们都很忙, 你比较清闲。”
韩悯皱眉“陛下这是在夸我吗是吗”
就要吵起来的时候, 外边传来老嬷嬷的声音。
“圣上、小韩大人,太后娘娘赐菜。”
只要韩悯在福宁殿用膳, 太后就一定会派人来送东西。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韩悯起身前, 问了一句“楚钰他们在这里的时候, 也有吗”
“没有。至于原因, 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太后。”
午膳时,韩悯道“我得自己回去一趟。”
傅询给他夹菜“怎么了”
“我给堂兄在学宫里找了个空缺位置,先让他补进去。”
傅询看了他一眼,问道“要打发他走”
韩悯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对他也不多作评价。
“那就去吧。”
沉默了一会儿,傅询又道“我听说,昨天荣宁公主也给你送了礼”
“是,我那时怀疑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就留心看了看,不过是两个寻常的瓷笔筒,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既然给你,你就用着吧。”
“不过那瓷笔筒上绘着图。”
“是什么”
“猎场逐兔图。荣宁公主是不是在说,广宁王还有宋国使臣还要对她不利”
傅询轻笑一声“你不晓得她的手段,广宁王没脑子,能坐上王爷的位置,全靠她谋划。”
韩悯不明白,傅询清楚得很,荣宁公主是故意送他这个的。处于危险境地的公主,格外引人怜惜。
傅询思忖了一下,又道“你若不放心,朕帮你送两个还礼。”
“不知陛下要送什么”
送一幅女子击鞠图,祝公主早日康复,继续纵横球场,英姿如旧。
他不敢说,只是给韩悯夹菜“快吃罢。”
下午时,韩悯抽空回了一趟家,在自己房里,与韩礼谈了一会儿。
韩礼虽然品性不怎么端正,心思却还是活泛的。
他早已知道韩悯连带着他身边的一众朋友,楚钰、温言等都不待见他,继续黏在韩悯身边,也没有多少利益可沾。
他早就在寻求与韩悯没有多少牵连的人脉,试图更换一条登顶的道路。
如今听说学宫里正好空出一个位置,他忙不迭就答应了,起身给韩悯作揖道谢。
韩悯扶住他,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学宫中多是世家子弟,堂兄在学宫念书,也代表了韩家。韩家几代清誉,还望堂兄多加注意。”
韩礼笑不达眼底“那是自然,我入学宫,自然是为了念书,绝不会招惹是非的。”
韩悯亦是笑了笑“我也请柳师兄多多照顾堂兄,堂兄若有什么事情,一个人办不来,千万告诉柳师兄。”
韩礼面上笑意一凝,韩悯这分明是在暗中敲打他,告诉他柳停在学宫里盯着他,警告他,不要做出什么事情,让韩家难堪。
韩悯坐在案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书案,抬眼看着他,无端让他有些紧张。
最后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知道。”
韩悯起身,从还没整理好的一堆礼物里,拿出荣宁公主给他送的两个礼盒。
“我昨日不曾得闲,也没来得及问堂兄,宋国荣宁公主的礼,是堂兄帮我收下的么”
“是,当时你不在,所以帮你放进来了。”
“如此,那多谢堂兄。”
韩礼坐在位置上,神色如常“不必客气。今日早晨,宋国的广宁王也送了东西给你,就在你左手边。”
“哦。”
韩悯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而拿起左手边的礼盒。
打开看,里面也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
大约是赵存听说荣宁公主给他送了东西,也忍不住教人送些东西来,顺便打探消息。
韩悯猜的大致不差,不过有一点他没想到。
韩礼接礼时,赵存的人跟他套了两句近乎,还给他留下了驿馆的地址,让他若是有事,可以随时来找赵存。
送走韩礼,韩悯把收的礼物都整理好,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与一个笔橐,就进了宫。
在宫里待了两三日,这日是楚钰当值,韩悯仍旧帮着傅询批折子。
中午休息的时候,楚钰向他抱怨“马球场那件事情,再给我点时间,就能审出来了。结果圣上就不让我查下去了,你也不让我查。”
韩悯转头看他“我哪有”
“我认得出你的笔迹,是你帮圣上批折子的,遣词造句也是你的风格。”
“这个”
韩悯说不出话。
楚钰枕着手臂,看着房梁“为什么呢难道圣上不敢动赵存吗”
韩悯也不敢跟他说,只道“圣上可能有自己的打算吧。”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除荣宁公主外,其他宋国使臣都有份,特别是广宁王。”
“旁的人都看得出来不就好了有的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可一件事情,可比查清一件事情有用多了。”
“这也没错。”
楚钰仰面看着房梁,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翻身抱住他。
“好比这几日,百姓都心照不宣地认可圣上和起居郎才是一对,比查清楚这件事情,也有用多了,是吧”
韩悯推开他,坐起来“那我的丞相呢”
楚钰怜爱地摸摸他的鬓角“惜辞宝贝,你要明白,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红火。松烟墨客写红了七八本书,也该轮到松烟墨客自己红了。”
韩悯愤怒捶床“你们三个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不干了不干了”
楚钰抚摸着他的头发,微笑着说“你反思一下,你之前写的御史、探花郎那几本为什么红起居郎为什么会比它们更红”
“那当然是因为楚大少爷舍得砸钱。”
“不是,你的那几本能红,是因为你写得真,小到福宁殿里点了什么香,圣上午膳吃些什么,你都知道,你写得特别真。”
“这倒是真的。”
他写得真这些话,从前有个看过松烟墨客的话本的卖鱼小哥,也这样说过。
楚钰又道“那起居郎为什么会更红呢也是因为写得真。但是我们的这个真,又不单单是用了什么、吃了什么这么简单,是圣上和起居郎感情的真。”
“你写的感情,御史和探花郎对圣上都没有什么感觉,感情全靠你瞎编。起居郎的感情最真,所以起居郎最红。”
好像有点道理,但是韩悯绝不会在他面前承认。
韩悯嘴硬道“文学不是一昧求真的,文学是求美的。审美价值,你不懂得。”
“你说得对,圣上和起居郎的感情也很美,所以最红。我不是送你一本了吗你回去没看”
“胡说八道,还不快睡下午不是要去大理寺吗”
韩悯不再理他,扯过被子,把自己盖好,背对着他午睡。
他要一个人、悄悄地喜欢傅询。
暂时不要让爱玩闹、爱起哄的朋友们知道,也不要让傅询为难。
城西的大理寺地牢阴冷潮湿,就算是正午,也没有丝毫暖意。
尽头的牢房里,从马球场抓获的广宁王赵存的侍从与季恒,就住在相邻的牢房里。
被委派审问两人的楚钰倒是一心追查,尽职尽责,时常过来审问。
在宋国推出一个无足轻重的使臣顶罪之前,他两人也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他二人一人是广宁王的侍从,一人是赵存新结交的朋友。要说他二人对马球场之事毫不知情,当然是假的。
只是后来接到傅询的旨意,楚钰也不常过来了。但他二人还被关押在这里,等待进一步的发落。
这日午后,季恒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干草堆上坐起来,挪到墙边,叩了叩墙壁。
隔壁牢房没有回应,想来又是被提去审问了。
他靠在墙边,望着小窗铁栏杆外难得的好天气。
他在这儿快有半个月了。
一开始被提审,他还敢咆哮公堂,说自己的舅舅是信王爷李恕,楚钰不能对他怎么样。
可是这么些天,舅舅根本没有来看过他。
地牢看守严格,一个人也没有进来过。
季恒原本出身富贵之家,后来投奔舅舅李恕,更是享尽荣华。就算后来舅舅管束他,虽然不准他去胡天胡地,但也不曾短过他的吃食。
现如今干草单衣,白饭青菜,蟑螂蜘蛛。
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心中的怨恨越积越多。
他怨恨李恕不来救他,分明靠着他提议的马球场吸引了永安权贵,李恕把地方交给他管,自己倒是甩手不做事,最后却连一句话也不帮他说。
怨恨楚钰阴毒,怨恨自己与赵存结交,信了他的鬼话,提议李恕建什么马球场。
他甚至怨恨皇帝昏庸。
总之他怨恨所有人。
他抱着腿,看了一会儿晴朗的天色。
正出神时,有人敲了敲铁栏杆,让他回神。
季恒扭头望去,看见舅舅李恕站在栏杆外,神色凝重地望着他。
“还不快过来”
见他严肃的模样,季恒登时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李恕又道“可以出去了,我来接你。”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墙站起来“舅舅,你以后能把一句话说完吗”
李恕不语,转身就走。看守的狱卒将牢房门打开,季恒也不再抱怨,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大理寺牢狱的正门外,两头铜铸凶兽伫立。
信王府的老管家驾着简陋的小马车正在等候,见季恒这副模样,连忙上前去扶。
“小公子。”
季恒小声嘀咕道“怎么就这样至少也要跨个火盆吧”
李恕回头,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原来季恒是很怕他的,如今自己赤着一双脚,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一番莽劲,冷笑一声,对李恕道“舅舅,你也算是我的好舅舅。”
李恕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只是嘱咐道“往后不要和广宁王来往。”
“舅舅莫不是忘了要不是我,那马球场”
李恕面色一沉,低声斥道“住口。”
季恒将衣袖一甩,自顾自道“若不是我,舅舅你怎么在永安城里出这一回的风头舅舅也舍得让我在这里呆这么久”
李恕不自觉瞥了一下阴暗处,愈发低了声音“我让你住口。一切都是圣上的意思,你以后不要和广宁王”
他打断了季恒这么多回,终于轮到季恒打断他一回。
“圣上圣上,我为什么要受他的气舅舅,你不是先皇的异姓兄弟吗他那么信你,封你做信王,怎么不把皇位也传给”
话没说完,季恒的头就偏向一边。
他的嘴角渗出血迹,李恕半举起来的手还有些颤抖。
季恒虽然不比其他小辈省心,但毕竟是他的亲外甥,李恕也是想要把他教好的,如今他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更遑论
他转头看了一眼门里的阴影处。
圣上就在那里。
季恒太蠢,看不出平日狱卒押送囚犯来来往往的大理寺,今日竟如此安静。
他扬起手,再把季恒的头打到另一边去。
随后李恕立即吩咐老管家“把他给我带回去。”
老管家扶住季恒的手,季恒一甩手,将他推得一个踉跄。
他仰着头,对着李恕的双眼“好舅舅,你不想做皇帝吗”
李恕顿了顿,又甩了他一巴掌,几乎把他打到地上。
他定定道“我不想。”
季恒笑了一声,推开老管家要扶他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他笑了一下。
他伸出双手“地牢就在里面,要把我再送进去吗”
李恕并不看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费力把他拖到马车那边。
把人塞进马车,老管家驾着马车走远,李恕回头,动作一顿,扑通一声跪下了。
“陛下恕罪。”
傅询背着手,从正门左侧的走廊阴影处缓步走出,在他面前站定。
韩悯跟在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暗示他不要让小叔叔这样跪着。
傅询却拂开他的手,对李恕道“信王爷,你想不想做皇帝”
或许傅询身为帝王,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格,深思且多疑,只是从前不曾在韩悯面前显露过。
李恕将头伏得更低“臣不敢想,更不愿想。”
他跪伏在傅询面前,韩悯再扯了扯傅询的衣袖,傅询这才笑了一声,弯腰将他扶起来。
“说笑了,小叔叔起来罢。”
李恕年长他整十岁,从前在西北,也是李恕一手将他带出来的。
如今再看,傅询已然完全不同了。
傅询又道“朕早先就说过,季恒会把你拖累死的。”
李恕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楚钰从另一边走来“陛下,信王爷,都已经预备好了,可以过去了。”
特意来一趟监牢,自然不是来看季恒的,他们要来看广宁王的那个随从。
那人被蒙着双眼,倒吊挂在暗室里。
在他面前设了桌案,傅询拂袖坐下,抬手让楚钰把他眼前的黑布拿下来。
暗室里烛光明亮,那人使劲眨了眨眼睛,挤出几滴眼泪。
傅询靠在椅背上,架着脚,淡淡道“荣宁公主死了,宋国想嫁她过来也嫁不了了,她死了。”
那人一怔,随即道“不可能,分明那一日公主还好好的”
“她确实死了,我齐国验尸官将她身上都验了一遍,脏腑里都是摔伤的污血,所以当时看不出来。”
“熬了十来日,她总喊身上疼,大夫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天夜里,喊着喊着,就没声儿了。她身边的小桃以为她睡着了,就没再去看。第二天一早,才知道她死了。”
这段话,傅询说得有理有据,面不改色,没有一点作假的意思。
那人强自定下心神“不会的,王爷分明说”
听见“王爷”二字,几个人对视一眼,楚钰道“公主确实死了,广宁王正准备把她的棺椁送回宋国,近来忙得很,想来这几天,他都没再派人来跟你通气罢”
那人喃喃道“不会,不会的,你们诈我。”
而后穿着一身孝服的小侍女从门外闯进来,双眼通红,嗓音沙哑,抓着那人使劲摇晃。
“你把公主害死了,是你把公主害死了公主待你不薄,你怎么敢”
那人一怔,唤道“小桃”
他看见侍女满手的香灰,甚至嵌入指甲缝隙里,这才信了十分。
这时楚钰一松绳子,将倒挂的人放下来,又将他按在铁栏杆围铸的窗前。
信王府的老管家,正驾着一辆马车,行驶在邻近的街道上。
“马车里的是信王爷的外甥季恒,你与他在两间相邻牢房一同住了十来日,他都已经招了。信王爷舍不得看着唯一的外甥去死,用一个死刑犯把他换出来,要送他去南边的庄子躲两年再出来。”
“广宁王是不是对你说,有人会替你顶罪,你顶多受些皮肉之苦,就出来了。可是他多久没来消息了他真的会救你吗他会大发慈悲,让你也躲几年吗还是直接把你灭口”
“再者,你与这位小桃姑娘”
今日天气晴朗,斜照的阳光,落在他的面上,投下几片阴影。
那人闭了闭眼睛,只说了三个字“广宁王。”
“什么”
小侍女冲上前,将楚钰推开,把那人提起来。
那人并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对,仍旧合着双眼“广宁王结识季恒,鼓动他办马球场。药材是我置办的,剂量我明明控制好了剂量。”
小侍女浑身颤抖“赵存想做什么”
“让公主摔在齐国皇帝的马前,倘若齐国皇帝拉公主上马,便以两人已有肌肤之亲为理由,让公主和亲。”
“此事绝非赵存一人能做得到。”
“此招虽险,成则万无一失,所以几位大人都赞成,没有几位大人相助,也无法在马球场上,为公主与齐国皇帝腾出一片位置。”
“公主若死了呢”
“公主不会死的,我已经”
小侍女将他狠狠地丢在地上,反手在脖颈上摸索,扯下面具,也丢在地上。
这个侍女不是荣宁公主,还能是谁
曾经在山间寺院,她也假扮过侍女,给韩悯送过点心。
她气极反笑“不会死我自然会死的,我要是死了,你们就有由头向齐国发难了。”
那人看着她,久久不能回神,爬上前想要跪在荣宁公主的脚边,却被她一脚蹬开。
“你知不知道那天在马球场,我本来是想跟赵存和好的”
“我派了人来,跟着齐国官员查案,我根本不信他们说的,我还觉得是他们陷害赵存。”
“直至今日,他们让我亲眼见着、亲耳听见了。”
荣宁公主大笑“好啊,好啊,赵存怕是真忘了,他的王位是谁帮他谋划来的了。宋君眼盲,不辨明珠鱼目。”
“宋国该亡,宋国该亡”
傅询起身要走“由你处置。”
荣宁公主朝他笑了笑“多谢,多谢。”
几个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暗室里也没传来惨叫声。
韩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巧这时,荣宁公主推门出来了,朝他勾了勾唇角“小韩大人。”
“嗯。”
荣宁公主侧了侧身,好让他们看见里面的情形。
那人双眼微突,望着荣宁的方向,静静地躺在地上,只有喉间一道小口,汩汩地流着鲜血。
把他的喉咙都割坏了,他怎么能发出声音
她道“不要紧,就算送一具尸体回去,赵存为了撇清关系,也不会追究。放他活口,终究埋下祸患。”
荣宁公主看向傅询“我要做什么,才能把赵存和宋国使臣也交给我处置”
她从怀里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对了,往后也不要喊我荣宁公主了,我叫赵殷。”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