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睡傻了

    韩识推着轮椅, 到了院子里,宫里的侍从就迎面走来。

    “韩大公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摇了摇头, 屏退旁人, 一个人到院子里,用冷水洗了把脸。

    在韩悯点着炭盆的房间里待了大半夜,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秋季夜里泛凉,冷风一吹, 就冷到了骨子里。

    他比韩悯大六岁, 韩悯小时候身体弱, 三天两头大病小病不断, 从前是爹娘守护在侧, 后来就是他这个兄长照顾他。

    再加上抄家之后, 韩悯每日夜里都睡不好, 只有兄长在侧的时候能睡上一会儿。他双腿残废, 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守着韩悯,让他好睡一些。

    在外面缓了一会儿,韩识就推着轮椅向回。

    房间门关着, 两个宫人与两个侍卫守在外边,他刚要进去,就被拦下来了。

    其中一个宫人道“夜深了,韩大公子回去休息吧。”

    韩识的感觉不是很好, 他皱眉“房里”

    “圣上照顾小韩大人,梁老太医说发汗有助于小韩大人康复。”

    韩识眉心一跳, 按在木轮上的手指微微一动“睡下了”

    那宫人以为他明白了, 便连忙点头“是。”

    眼见着韩识推着轮椅离开, 宫人们都松了口气, 毕竟他看起来很凶,眉宇间都是冰冷之色。

    宫人候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却不由得开始琢磨

    梁老太医说的发汗,到底是怎么样的发汗呢

    没等他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回廊那边,韩识又快速地摇着他的轮椅回来了。

    宫人一惊“韩大公子,你这是”

    他们都没看清,韩识一甩手,将袖子里的峨眉刺当的一声甩在地上,铁刺嵌进地上砖缝,稳稳地立在地上。

    几个人大惊失色,吓得后退一步,那两个侍卫都要拔刀了,韩识却离开了。

    峨眉刺是一对,他握紧手里的另一支,还要去问问梁老太医,发汗这句话到底是不是他说的。

    到了梁老太医房里,他把梁老太医从被窝里喊起来。

    老人家也忙活了一晚上,这时候才得以休息片刻,却被韩识喊醒了。

    还以为是韩悯又不好了,他提着药箱就要过去看看,却不想韩识道“是你老让悯哥儿发汗的”

    “是我啊。盖的被子、点的炉子,不都是发汗”

    “你老还让圣上和悯哥儿一起”他说不出口,停了停,最后道,“发汗的”

    梁老太医满脸疑惑“我什么时候”

    想到圣上,再看看握着峨眉刺的韩识,恐怕他们要闹起来,打扰韩悯休息,他便改了口“啊,你不知道悯哥儿夜里睡不好的事情吗”

    韩识轻叹“我知道。”

    “他来永安的时候也睡不好,要圣上陪在身边,才能睡得好一些。才来永安的时候,悯哥儿总是和圣上一起睡。这件事你知道吗”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韩识捏紧拳头,咬牙道“我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柄长剑,韩悯要把那柄长剑挂在帐前才能睡着。

    梁老太医见他脸色不好,连忙拉住他“悯哥儿现在病着呢,你可别”

    “我自然知道。圣上救他一回,又照顾他好几回,也算是我们韩家欠他的。等韩悯病好了再说罢。”

    “这就对了。”梁老太医试探道,“那识哥儿,你快把峨眉刺放下吧。”

    榻前帷帐半垂,傅询在韩识离开之后,就让人把那只白猫也抱出去,然后吩咐关上门。

    韩家人守了许久,韩悯的爷爷、娘亲和兄长都在,傅询怎么能上去给他擦脸洗手

    直至此时,房里只剩下他与韩悯两人,他才敢上去握住韩悯的手。

    韩悯睡得很安静,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傅询再帮他擦了擦脸,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脖颈,觉着他身上没有那么冷了,大约是要发热汗了。

    先前梁老太医说回温就是好了,慢慢地闷出汗来就行。

    于是他解了外衣,掀开被子一角,躺进被子里,一双长臂将韩悯搂得很紧。傅询帮他把被子掖得紧紧的,生怕有一丝冷风透进去。

    就像小时候他非要挨着韩悯睡觉。

    房中点着的大红烛燃了大半,滚下烛泪积在烛台上。烛光尚亮,晃得人有些眼花,哪里能睡得着

    不过傅询也不敢睡着。他拿着帕子,时刻注意着韩悯的变化,帮他擦脸。

    后半夜韩悯身上回暖,还出了汗,傅询还是没睡着,只是抱着韩悯,瞧着他出神。

    韩悯生得白净,还生着病,脸色发白,但是这时身上暖和起来,颊上也有了些血色。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烛光映照下,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睫毛随他的呼吸,一颤一颤的。

    傅询没敢多动他,只是伸出手,用拇指按了一下他的唇角。

    软乎乎的,像小时候在小王叔府上吃的糯米团子。傅询从小就这样想。

    一时鬼使神差,傅询再用拇指碰了碰自己的唇角,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韩悯刚才喝了两大碗汤药的缘故,好像有点苦。

    随后他回过神,韩悯还在昏睡,自己竟然趁他睡着,做出这样的事。

    傅询,你不是人。

    他轻咳一声,把手搭在韩悯的腰上,把他往自己这里拽了拽。

    傅询垂眸看他,神色逐渐深沉,心一横,不是人就不是人。

    他抱着韩悯,低下头,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不是人又怎样他还冒着被暴打的危险,在韩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和韩悯睡在一处。

    勇气可嘉。

    韩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暗室里,后来暗室里进了水,他爬到高处,混混沌沌地就要晕过去。

    后来他身子一歪,还以为自己要掉进水里,最后却被傅询接住了。

    像上一次傅询把他从暗室里带出来,傅询说,睡一觉就没事了。

    于是他睡着了,睡得很沉。

    再次有意识时,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喊了一声“点灯。”

    傅询猛地睁开眼睛,一只手按着他的背,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一手掀开帐子,喊人进来“来人,点灯”

    韩悯闭着眼睛,急得快哭了,喊道“点灯,点灯,好黑啊”

    傅询也跟着催“快,点灯。”

    宫人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隔着几重帷帐,试图解释“圣上,现在是白日。”

    韩悯的脸埋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要点灯,傅询一边安抚他,一边道“点灯就是,不用管其他的。”

    “是。”

    房里又点起两支红烛,但外边天光正亮,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

    傅询拍着韩悯的背,温声道“点灯了,点灯了。”

    韩悯的眼泪汪湿他一片衣料,傅询顿了顿,扶住他的脸,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再用手指把他的眼皮撑开。

    “韩悯,天亮了。”

    韩悯眨巴眨巴眼睛“原来如此。”

    傅询很熟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烧吗哪里不舒服”

    “我还有点晕。”

    韩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

    傅询的手顺着他的脖子摸下去“那让他们去喊梁太医过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韩悯扭了扭,躲开他的手,却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

    “我想先漱口,然后喝水。”

    “好。”

    傅询应了一声,就要下床,忽然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

    “悯哥儿,是醒了吗”

    是兄长的声音。

    韩悯一激灵,下意识拉住傅询,慌张道“你得先躲一下。”他紧张地望了望四周,喃喃念道“躲哪里躲哪里”

    最后他一掀被子,认真对傅询道“快,快躲进来。”

    傅询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两眼,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韩悯一边催他,一边应付兄长“你快点进来啊,愣着做什么被我哥看到你会被打的哥啊,我醒了,你等一下,我穿件衣裳。”

    “你在这里睡了两天。”

    韩悯抓着他的手,就要把他往被窝里塞“我知道啊,等会儿再说,我先把我哥应付”

    傅询继续道“我也在这里睡了两天。”

    韩悯抓着被子的动作一顿“什么”

    “你我不是私会,你哥知道我在这里。”

    韩悯表情呆滞,傅询揉了揉他的脸“你睡傻了。”

    他下榻穿鞋,穿好衣裳,过去给韩识开门“刚刚醒了。”

    “好,辛苦陛下了,我去看看他。”

    韩悯重新躲回被子里,没敢说话,也没敢动弹,直到韩识走到他眼前,往下扯了扯他的被子。

    他干笑两声“哥,哥哥,你来啦。”

    韩识皱眉“你睡傻了”

    “没没有啊。”

    “洗漱一下,吃点东西,然后让梁老太医过来诊脉。”

    这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韩悯睡了足足两天。他一醒,韩家人就都来了。

    傅询穿好衣裳,后来卫归来了,宫人进来向他通报。他看了一眼韩悯,韩悯正被家里人围着,小口小口地喝粥,见他无碍,傅询便退出去了。

    将离开时,看见书案上还放着一叠书稿。

    是那时韩礼拿出来,要告状的,后来就一直放在那里,也没有人动它。

    傅询再往里看了一眼,把书稿放回原处了。

    先让韩悯把病养好,日后才好算账。

    这两日他都在韩府,紧急的奏章也搬来韩府处置。

    有急事要禀报,也要到韩府来。

    卫归就在院子里等他,见他出来,便抱了个拳。

    “禀陛下,水牢那边,韩礼招供了一些东西,事情有些复杂,底下人不敢轻易处置。”

    “等韩悯好一些,朕过去看看。”

    “是。”

    再简单说了两句,最后傅询低声吩咐“派个人去白石书局,把松烟墨客的书都买下来。”

    韩悯的书稿上写了笔名。

    “不要让别人知道,也不要送到这里,送去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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