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在东郊有一座陪嫁庄园,后来为了方便玩时有个固定的聚会场所就改建成了花园,因有一片花开时仿佛云蒸霞蔚的桃花林最突出而被叫做桃花园。
这里却不仅有桃花,实际上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乃是玉京明园之一。
这个时节凤凰花开的正好,漾漾骑马入园后就被那一片红彤彤似火的花海吸引了。
马蹄哒哒,在侍女的引领下就来到了马球场。
马球场被红花海围在中央,树荫遮蔽了大半个马球场,微风拂来,清香扑鼻。
浓荫下设有成套的茶几茶椅,珠围翠绕的贵妇贵女们有些团座饮茶,有些立在花树下伸手勾弄花枝,摘下喜欢的花朵别在发髻上。
还有的调皮些,让侍女晃动树干,她自己就站在树下沐浴红花雨,牵起销金点翠的鲛绡裙含笑转圈圈。
真是好一副夏日消暑美人图呀。
穿着金光灿灿的箭袖骑服进入马球场的漾漾,立马就打破了这副美人图,美人们纷纷侧目,漾漾立时成了人群瞩目的焦点。
阳光照在她身上能闪瞎人眼。
“俗!”
不知是谁以团扇半遮面嘲笑的吐出这一个字。
顿时,原本秉持着淑女风范的女子们都矜持的笑起来。
“凤凰群里跑进来一只野鸡,盛国公夫人糊涂了。”陪坐在谢玉仙身边的一位夫人娇容佯怒,声腔带笑。
顿时引得一片附和声。
站在不远处折花的冯昙云冷笑,“一位阁老的夫人都能被称为野鸡,那么你一个小小五品王府长史夫人又算什么,听命乱吠的母狗吗?”
北平王府长史夫人楼氏顿时涨红了脸,小心查看了一下谢玉仙的神色就又安稳下来,并坐直了身子。
漾漾翻身下马,手里摇晃着短鞭走进美人图,扬声笑问,“盛国公夫人是哪一个,我应邀来了,是马球赛对吗,你们都是怎么玩的?”
牛氏展开孔雀翎折扇轻摇,笑着对漾漾招手,“凌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你来给我们家老祖宗贺寿咱们见过的。”
漾漾寻声走过去,笑道:“那日人多,我没认过来,拜见夫人。”
牛氏笑道:“怪不得你,咱们勋贵人家喜事多,你多参加几场就都认得了。来我这儿的都是图玩,你也随意些,咱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听罢漾漾不客气的在牛氏对面的玫瑰椅上坐下,拿起一块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糕点就吃,吃完就赞道:“夫人家这糕点怎么做的,酸甜软糯,十分可口。”
牛氏温柔又不失热情的笑道:“这叫做山楂水晶糕,回头你走时我给你方子带着。”
“好呀。”
牛氏看着憨吃傻笑的漾漾,腹内冷笑,站起来拍拍巴掌就笑道:“人来齐了,咱们的游戏要开始了。”
和牛氏交好的贵妇们禁不住都看着漾漾笑,那笑容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慈爱有多慈爱。
冯昙云看着一点防备没有的漾漾心头发急,一跺脚就想冲过去提醒被颍川侯夫人一把抓住手腕,拽着她不许去。
“母亲!”冯昙云咬牙低声呼唤。
颍川侯夫人望着远处被众位夫人围在中间,仿佛已经被贵妇圈子接纳了的漾漾,冷酷道:“凌大人既然让她来赴约,她就是被丢出来给盛国公府赔罪的弃子,盛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被辱,辱的就不是谢玉树一个人,而是整个盛国公府,盛国公府必然是要找回这个场子的,不然谢氏有何脸面位居四国公之一,如何压服下头的二十四侯,这是老牌勋贵谢氏和皇帝扶持起来的新贵凌大人的较量。今日既然是牛氏出手,那就表示这件事被压缩在了内宅妇人间,大事化小,你不要多事。”
冯昙云攥紧拳头,满面愤慨,“她们合起伙来欺负她,她们欺负人!”
颍川侯夫人冷冷道:“是,她们欺负人,她们就是欺负她没家世,欺负她是从村里出来的无知傻瓜,她们个个出身勋贵,为何要接受一个村姑出身的女人和她们平起平坐,偏偏这个村姑还真的以为自己一朝飞上枝头就真成了凤凰,多管闲事起来,凤凰群里飞进来的野鸡,意料之中的会被群起攻之。”
冯昙云冷笑,低声道:“母亲你忘了,上数三代我们冯氏的祖宗也只是个篾匠而已,您家族的祖宗也只是个土匪。”
颍川侯夫人一窒,抬起手轻拍了冯昙云后脑勺一下,淡淡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能躺在功劳簿上享受福荫也是祖宗们当年跟着康高太\祖抛头颅洒热血挣来的。”
冯昙云情绪低落,拳头攥的越发紧了,咬牙道:“兰漾漾是路见不平救了人的,谢玉树吴湘欺人太甚,兰漾漾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谢玉树吴湘错了,兰漾漾没错。”
“傻孩子,你真是被侯爷和你的哥哥们宠坏了,权贵对贱人,哪来的对错,对错不重要,没人理会对错,对谢氏来说,就是凌御打了盛国公府的脸面,勋贵的脸面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好打的勋贵都被群起吞没了。”
“不是这样的,母亲,绝不是这样的道理。”冯昙云觉得嫡母说的不对,可她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心里越发憋屈的难受了。
就在这时被贵妇们围住的漾漾那里有了动静,就见她举起了一个镂雕梅花纹的葵花式样大茶盘,嘴巴一咧就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笑容,“那么盛国公夫人就从你开始吧,我瞧着您手腕上戴的这两只白玉镯子就很是古朴,有岁月沉淀的味道,香极了。”
牛氏摸上自己的白玉镯,摩挲了两下摘下来放入大茶盘,笑道:“好眼光,这是汉代的古玉镯,从我出嫁那日就戴着没有一日摘下来过,若你能赢了马球赛就是你的。”
“我很开心。”漾漾笑嘻嘻的又走向谢玉仙,“王妃娘娘,您脖子里戴的红宝璎珞真是流光溢彩,想必也是一件宝贝,敢压吗?”
谢玉仙淡淡一笑,摘下放入大茶盘,“有何不敢。”
其余贵妇都心知这场马球赛漾漾必输无疑,摘下来的宝贝必然还会回到她们手中,纷纷笑着贡献出了自己的古董珠宝。
不一会儿一个大茶盘就装不下了,漾漾欢喜的满脸开花,登时又寻了个大茶盘盛放,当漾漾托着茶盘走到冯昙云身边的时候,冯昙云把自己的东珠手串放在里头,提醒道:“你可听过鸿门宴?”
漾漾没做声,只是给了冯昙云一个灿烂的笑容。
冯昙云已经预测到了漾漾的下场,心里难过,眼睛就红了,“你没有做错。”
“我知道啊。”漾漾拍拍她的肩膀,轻挑她的下巴一下,对她眨了眨眼。
颍川侯夫人把冯氏冢妇才有资格佩戴的古玉佛放进茶盘,微微一笑,并没多言。
漾漾把两个茶盘交给英娘蛮娘看管,掰掰手腕子,舒展下身子就笑道:“那么,谁做我的对手呢?我已经准备好了。”
北平王府长史夫人楼氏主动站了出来,走到漾漾跟前,“在场夫人们今日穿着都不便,只你我穿了箭袖骑服,就由我来吧。”
“好啊。”
冯昙云冷冷看了坐在花树下翩然若仙的谢玉仙一眼,扭过头就盯着楼氏怒骂,“好一条忠心的母狗!”
楼氏看着冯昙云冷笑,翻身上马就高高举起了马球杆。
这时被高壮侍女牵到漾漾跟前的大黑马,四个蹄子一颤“噗通”一声就给漾漾跪下了。
蓦的,全场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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