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手链

    我从幻境中脱离出来,大口喘着气。

    眼前还是模糊一片,腕上剧痛化作灼热,紧勒着皮肤。我低头一看,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出现一圈黑印,周边紫气缭绕。

    一串黑色手链在紫气中慢慢显现。

    那手链通体漆黑,缀着数只小小的骷髅,空洞的眼眶幽深神秘,我数了数,正好十八个。

    非常不祥,却又有一种奇异而诡异的美感。

    我想到尸洞里的女粽子,她穿着白色羽衣,我并没有看见她的脸,但我确定那不是活人。

    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可我没空去管这些古怪,周围吱吱声不断,满地尸蹩乱爬。胖子等人早已消失不见,墙壁上有一个大洞。

    我勒个去,这是把我一个人丢下的节奏吗?

    胖子掉下来后吸引了大部分虫子,我躲在角落,才免于被它们疯狂啃噬。

    但现在没有人吸引火力了,这些虫子竟也没有朝我扑上来。好像忌惮什么一样,爬到小腿便不肯往上。不由得让我怀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类似老闷宝血的东西,想想又不对,要是他的血尸蹩会瞬间跑得一个不剩。

    我心中一动,蹲下来探出左手,尸蹩呼拉拉散开一片。

    果然是这串手链的原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这东西确实是有点作用,可能还是个宝贝。

    这样的话那个苍白冰凉的男人还真不是我的幻觉了,说实话,这几天看到的各种莫名其妙的场景已经让我对所有非正常事物都麻木了。要不是脑子里有那本小说,我可能还会跟血尸凑上去搓两圈麻将。

    按小说的路线,吴邪由伸出的九头蛇柏发现了路,继而被拖到青眼狐尸那边。只要我找到路,就能与他们会合。

    前提是……找到路……

    这个职位对夜盲真是不友好。

    我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团幽幽的灯光。走近才看清,这是一只矿灯。

    额,吴邪好像确实丢了盏矿灯在这附近,不过……这矿灯真顽强,居然一直没挂掉。

    我提起灯,开始找路。

    话说……这儿的岔路口怎么这么多?我怎么知道那条路能通到……通到哪里,让我再翻翻。

    我一边回想,一边转过一个弯。

    铜铃响,笙歌起。

    漫天星光,银霜辅地。

    一滴夜露自叶尖滚下,却在空中悬住,凝成一颗浑圆的珠体。

    晶莹剔透的珠中反射莹光,一阵闪耀后化作人形。

    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触冰珠,冰珠颤抖一下,重归液滴,顺着修长的手臂滚落。

    月亮不知何时降下,沉沉压在水面。水波漾开,卷起长开不败的睡莲,缠绕在深蓝发丝上。

    她微微合目,身周荡开一圈银光,褪去最后一分狐形,立于水中。

    淡金月光在静谧空气中流淌,环在她臂上,稍一收紧,化作一袭雪白的长裘,拖曳至水中。

    直到此时,她方睁开双眸。眼角细长上挑,盛开着绵长的温柔。

    瞳如翡翠,清澈无双。

    肩上一重,我猛地回神,手中矿灯照出闷油瓶沉静侧脸。

    “小,小哥?”

    “你怎么在这里?”他沉声问道,随即咳了两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我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在这时,闷油瓶眼神一紧,冷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灯:“矿灯啊,有问题吗?”

    闷油瓶挥手,将我手中的灯打飞出老远。

    ……厉害啊,这么重的东西打这么远,允许我问一句,你的手不疼吗?

    这时,矿灯燃起火焰,瞬间烧成一团。

    我傻了。

    闷油瓶又低咳两声,缓缓道:“那是引魂灯,能照见活人看不到的路。”

    我:“…………”

    我说怎么多了那么多岔路口,原来都是非正常渠道。顿时我又后怕了起来,如果我刚才随便走了一条…………

    闷油瓶说:“你已经遇到两次这种事。”

    谢谢提醒……我就不说算上千年女粽子已经三次了。我几乎能看见吴邪的雷达体质加强版效果华丽丽叠加在我天灵盖上……

    这时他咳了几下,我听出其中的隐忍:“你受伤了?”

    他又没鸟我,径直向前走去。我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了几步回身:“你看不见?”

    我点点头,又忙开口:“我有夜盲。”

    闷油瓶:“…………”

    我估计他真的不知道该说我什么了。

    最后我是被他拉着走的,这情景就像儿子带着老母亲逛街。

    绕来绕去忽然看见了一点光,是吴邪他们。这时候剧情发展到哪儿了?

    我还在回忆,闷油瓶气息一窒。上前两步,右手捞起黑金古刀,凌厉一甩!

    刀插入山壁,“叮”的一声,仿佛一个提示音,我总算想起来了。

    鲁殇王……不,铁面生的尸体出现,胖子险些壮烈

    在第一部。

    有了光我才看清闷油瓶的模样,他上衣基本报销,精悍肌肉在后背纠结。青色麒麟纹身自左胸蔓延上苍白的脖颈,张牙舞爪,呼之欲出。

    他右手拎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血顺着手臂淌下,血尸脱落的下颚滴着血,在地上晕开一片。

    他浑身浴血,步步走上高台,身后留下一路血迹。

    我都要佩服死他了,这种出血量还能如此装逼,真不愧是开了挂的男人。

    其他人都在上面,我过去打了个招呼,吴三省和潘子都是淡淡的,倒是吴邪想给我来个熊抱,但是他身上味道实在太大了,刚扑上来就被我踹出去。

    胜利会师,我们在棺材和一具尸体一颗脑袋边上闹哄哄地交流了半天,发现各自的经历都非常丰富。

    说着说着我眼前一黑,心道,又来了。

    再看见时先入眼的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月白色长袍,披散的青丝没有任何装饰,微卷的发尾带着深蓝。

    她面前有一棵树,一颗晶莹剔透如同玉石雕琢而成的树。它的枝叶是冰蓝色的,散发着丝丝寒意。

    她伸手一指,树枝颤抖着,抖落无数透明叶片。有几叶落在鬓角,很快化成水,濡湿了发丝。

    纷扬的花瓣间隙,露出一只周身凝了一层淡蓝薄冰的小动物。

    从它的面部特征看,这是一只狐狸。与正常狐狸不一样的是,它身后挂着九条尾巴。现在,这只小九尾狐闭着眼趴在树上,那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毫无生机。

    她轻轻将它抱了下来,拢入怀里。

    “太残忍了,”身后有人愤愤道,“玉琼天华树冰冷入骨,幼崽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寒气,要是我晚发现一会儿,这孩子就救不回来了……”

    她抚摸着幼崽湿漉漉的皮毛,湿气沾上指尖,凝结成小小的冰霜:“谁干的?”

    身后的人噤了声,过了许久,才用强作镇静的,仿佛提起名字都会受到诅咒一般敬畏和恐惧的语气,吐出那三个字:

    “西王母。”

    我猛然睁眼,耳边充斥着崩溃和惊惧的叫声,场面十分混乱,我揉着太阳穴站起来,直接跟一个血人打了个照面。

    我:“…………”

    吴邪吼道:“快躲开!”

    听得一声枪响,血人脑袋炸开一团血雾,我下意识后退,避开那混合着脑浆和血液的液体。突然间,血雾中飞出一只通体血红的虫子。它通体都是红色,非常的小,隐藏在血雾里头居然一眼不曾被看见。

    尸蹩!王!

    我靠。剧情怎么跳的这快?!

    尸蹩虫晃了两圈,直直向我撞过来。

    三叔色变:“快闪开,这玩意儿一碰就死。”

    可惜已经晚了,我本来就后退到了角落,避无可避,下意识伸手抓住它——抓住了。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抓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害怕,左手腕一片灼热滚过,黑焰升起,迅速从手腕聚到手心,爆开。

    手心的虫子发出一声尖鸣,扑腾两下,没了动静。

    我:“………”

    吴邪:“…………”

    吴三省:“…………”

    一秒。两秒。三秒。

    我摊开手心,愣愣道:“它死了”

    吴邪也愣愣点头:“哦,死了”

    三叔瞪大眼睛:“死了?!”

    潘孑这个二十四孝手下:“真死了。”

    闷油瓶目光一凛:“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我低头一看,那条神秘出现的手链彻底显形,十八个骷髅头相互环绕,原本紧闭的颚骨缓慢张开,发出“咔咔”的声音,如同活物,我看得毛骨悚然。幽深的眼洞冒出紫色烟雾,骷髅口中含一粒纯黑珍珠。一股无法言喻的气势涌上心头,好像一瞬间被某个强大的灵魂附体,在混沌中迷失方向。

    我被地面的震动惊醒,听见了无数细小可怖的声音。

    尸蹩的吱吱声由远及近,它们的数量如此之多,地面的震动就是它们倾巢而出的动静。

    铺天盖地,排山倒海。我毫不怀疑,被沾上一点就再也别想脱身——

    其他人还在发愣,闷油瓶大叫:“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旁边有许多乱七八糟的藤蔓可以攀爬,我看见他们全都上了树,忙抓住最近的一条藤蔓。

    潘子远远吼道:“姐!这玩意儿怕地上的石灰粉,不然会把人拖走的!”

    话音未落,我抓住的那根藤蔓就绕住了整条胳膊,把我用力拽起,在石壁上飞速拖动。我在半空骂道:“你他妈不早说——”

    闷油瓶跳到旁边,几个起落跃到上方,手起刀落,斩断了那根拖着我的藤蔓。

    我晕头转向,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看就要直跌下去。他横刀插入石中,空出手来凌空拎住了我领口,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我靠,这一顿骚操作我都要给他鼓掌了。

    他力气极大,竟然用单手就挂住了我整个人的重量,而且看上去还挺轻松,让我产生一种其实我是虚胖的错觉。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掠过惊疑。

    就在这时,下方发出一声巨响,气浪把我们都掀飞出去。

    我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努力抓住能固定的东西,什么也想不了,本能地往上爬。

    很快就到了顶端,不知是谁拉了我一把,我闻到汽油刺鼻的味道。他们已浇了一桶下去,吴三省扔了个打火机,瞬间整个缝隙都被火光填满。

    顿时,四处乱抓的藤蔓,潮水般的虫子,全都淹没在熊熊烈火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味和说不出的气味——我拒绝去想其中的成分。

    “小哥呢?”胖子满头大汗问道。

    我看着他就忍不住抹了把脸:“不知道,刚才那爆炸把我们冲散了,他没上来么。”

    “没看见。”他吐了口唾沫:“凶多吉少了。”

    其他人也问了几遍,都没有看见他,吴三省说可能是冲到了上面,但是周围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他们脸上都有些沉重。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并不如何担心,无意间低头,左手腕一片空白。

    那串手链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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