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太妙,林凯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吃饭都要人端到面前的那种毫无自理能力的生活废。现在这么大风沙,她无论是继续待在车里还是下车求援都很危险,闷油瓶他们也不能人人都照顾到。
我和她毕竟旧识,不能不去关心,等风沙小一些了提出去寻找。
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份力量,阿宁没有拒绝,还另外拨了个人同我一起行动。
那人经验丰富些,与阿宁交接后指了个方向就让我跟他走。
我知道这是把人力分散搜寻,除了林凯还有七八人没找回来,不可能单独分出一部分去找她,哪怕她的处境显然是最危险。
这样漫无目的地搜寻了两小时,中途遇上闷油瓶,他正拖着一人往回走。被找到的人意识还清醒,只是体力透支没法自己行走。闷油瓶经过长时间的搜救,行动不如之前迅捷,我帮他把人拖起来,一起送回沟渠。
风沙肆虐,说话声根本听不见,我们没法交流,只能用手势示意他去休息下。
他摇摇头,探手自颈侧顺至耳后,确认我气息还稳定,便转身走了。
我接着搜寻,一夜未睡,等回去时风沙都差不多停了。
几个人在抢救陷在沙里的越野车,吴邪和初墨都出来了,他俩没带风镜,精神看着还不错。倒是我疲惫不堪,喉咙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初墨给我倒了水,她旁边站着定主卓玛的儿媳,目光频频往我这儿看来。
我头发里掺满了沙粒,解开后窸窸窣窣落得我几欲抓狂,没功夫理会她,哑着嗓音问:“你师姐找到了吗?”
初墨摇头,很笃定地说:“师姐不会有事。”
我懒得附和她,草草清理了下自己就去睡觉了。
作为半个水生动物在沙漠生存太艰难,我虽然累极,睡不了多久又被生生渴醒,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林凯找到了,都已经过了一天,她竟然毫发无损,简直是奇迹。
找到就好,管她怎么做到的,我喝了水继续睡,再睁眼时天都黑了。
几辆车已经修好,出去找的人都换了三批,仍有四个下落不明。
阿宁说不必再派人去了,周围都已搜索殆尽,再找不到就是他们走得比我们想像得更远。在沙漠里没有任何能留下痕迹的办法,连他们最后的方向都不晓得,寻人无异大海捞针。
林凯坐在不远处,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戴着眼镜悠哉悠哉地在看书——对比阿宁顶着黑眼圈不休不眠地找人,难怪她在队里这么没威信——对阿宁遥遥喊了一句:“你们只在方圆十几公里来回寻找,没想过他们可能顺着星斗指引往一个方向直直走下去么。”
阿宁没好气道:“当时的能见度五米之外人畜不分,哪里看得到星斗。”
林凯说:“我看得到,他们为什么看不到?”
她语气虽像在玩笑,可毫发无损地过了一天才找回来也是事实,阿宁犹豫了下,觉得救人要紧,便好声问她怎么辨认。
林凯随手指了个方向:“找去吧。”
阿宁:“…………”
我看到阿宁怒气值都要爆表了,林凯非常无辜:“这个的原理太复杂,给你解释清楚人都凉了,直接给结论不好么。”
阿宁无视她,用对讲机交流了几句,英文我听不懂,询问的目光投向林凯。她说:“看我做什么,我也听不懂。”
我:“你连藏语都会,英语难道口语都不行?”
她说:“毕业以后我就扔掉了英语,现在只会希伯来语和一些方言,他们现在港虾米,我是真正毋哉呀。”
闷油瓶正好拿着水路过,给我解释了下,是扎西在二十公里外发现一座魔鬼城,马上又要起风,队伍准备去那里修整。
我问了魔鬼城位置,发现正是林凯随手指的方位。
时间紧迫,有的车来不及修,只能拖在后面,所有人收拾一下重新分座,赶到魔鬼城外围的岩山下扎营休息。
当夜又是大风,经过魔鬼城特殊地形加工,愈发鬼哭狼嚎。我本来就没多少睡意,被扰得不能休息,直到天将亮起才迷糊过去。
这一觉质量极差,导致我醒来后完全不觉得神清气爽,但再睡下去只会更加头疼,便起来吃点东西。
起来了才知道阿宁他们发现了一个失踪人员,并从他口中得知剩下三人很可能是进入了魔鬼城,人命要紧,她顾不得休整,连夜带了几个人进去搜寻。
扎西一直警告我们不能进去,这次是定主卓玛吩咐他亲自带人,又留了两个接应在外。因为情况复杂,也没多喊人手,除了一个医生就四五人。
我问有谁,因为记得吴邪是跟着去了。
对方报出一串陌生名字,最后忽然来一句,林医生的师妹也跟去了。
我一口水喷出来,初墨?她去干什么?
那给我解释的人说,定主卓玛交代扎西看顾小姑娘,初墨也确实讨他喜欢,撒娇几句就一同带上了。
初墨是闲不住的热闹性子,一眼没注意到就不知去哪儿浪了。不过有吴邪与扎西看着,想必不会跑丢,我也不是特别担心,吃喝完后又有些困意,继续钻回睡袋了。
再醒来扎西已经出来,说剩下的人找到了,死了两个,还有个高加索人受了伤,他们几个人没法把人抬出来,得从外边开辆车进去。
我记忆已然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便说:“救了人就出来,别在里面拖太久。”
扎西对我颜色还好,叹了口气:“我也这样认为,但他们不可能听的。那三人是在一艘宋代的沉船里被发现,沉船本身的价值就极大,看样子起码有一半人要留下来对它做清理研究了。”
西王母宫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能不能找到都是未知数,有这么个发现这趟旅途就不算白来,想也知道是不可能轻易放过。
我正犹豫,扎西又去找了林凯:“死掉的两个人尸体有些奇怪,需要尸检。一个队医忙不过来,需要您也过去。”
林凯随口应了。
等他走了我忙提醒她:“里面可能会出事,你找个借口别进去。”她这短胳膊短腿的,我真怕她到时跑不出来。
林凯喝了口水,说:“不是可能,是铁定。而你在犹豫不决,是冷眼旁观,还是要去挽救他们的性命。”
我失笑:“我犹豫的不是该不该救人,而是……”
“而是你救了他们这一回,能不能确保他们下一回遇险你仍有办法补救。”林凯补上话,“那艘沉船有问题,接近了会有危险,严重起来要折掉不少人。这本是个坏事,却有一点好处,能让大部分人知难而退,从而规避更严重的后果。”
“那是用一部分人的命换来的沉痛教训,”我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把这部分的损失也降低到最小。可是……”
可是他们躲过这一次,或许就不会也不甘心在魔鬼城外停下脚步,而是深入雨林,乃至进到西王母宫中,那时候要付出的代价,就要比现在还惨重得多。
我沉默片刻,问:“换作是你,你怎么选择?”
林凯不怎么吃东西,只喝水,“我?”她含着温水,说话有些含糊,“我当然是作壁上观,一旦掺和进去,就意味着要背负上因果,涉及这方面的东西都太麻烦。所以我宁愿作一个观察者,而非参与者。”
“但你已经参与了。”我说。
“哪里有?”
“失踪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打了初墨的司机。”毕竟这个人是我想套麻袋的对象,我总归是多注意一点的,“我的印象里,你从来不是宽宏大度的人,不可能轻易翻篇。”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她感叹道,“可人都是会变的,提刀和人拼命这种事,十年前的我才会这么干。”
顿了顿,她声音微冷:“不过,我的确也有报复回去,他该庆幸,没有弄破初墨的皮肤。”
星斗,风沙,方向。
魔鬼城的方位距离车队足足二十公里,逆风而行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是怎么走到里面去的,可若是有人做了手脚误导他们呢?
林凯失踪一天,毫发无损归来,她越是表现得沉默平和,我就越是心惊。
两条人命,我心想,尽管我也心疼初墨,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更不提,因为寻找他们,误打误撞发现了沉船,引去了更多的人。
林凯嘲道:“说来说去总要怪到我头上来,不是我,他们就不会损失这么多人,你也不会这么纠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过。”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一两个人,况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当然不是想怪罪她。
林凯却摇头,低笑:“不过,这整件事确实是因我而起,或者说,有人借我的由头搞了这一出大戏。”
“谁?”
她双目凝神看来,忽而压低声线,送出一道气音:“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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