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结束,陈忘坐进保姆车的时候,车最后一排已经堆满了粉丝送的礼物——玩偶、乐高、零食、信、花——各式各样,不一而足。
陈忘一看礼物,乐了,“又这么多呢!”
经纪人爵爷说:“是你说的,粉丝送的每个礼物都不能丢,必须给你全部运回去。”他边说边叹气,“已经说了好几次让粉丝不要送礼物了,但没人听。你家的储藏室都快装不下了……”
陈忘随手拿起一个粉色信封,拆开,里面整整三页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粉丝的彩虹屁:“哥哥,你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闪耀亮眼。你是遗落在人间的仙子,超凡脱俗……”
陈忘念得饱含深情,爵爷径直打断他:“行了行了,别念了。”
陈忘笑得很是得意:“爵爷,这样的夸奖,我得裱起来,挂在家里。等我老了,给我孙子看:看见没?爷爷当年可是大大的万人迷。”
爵爷:“………………”
陈忘放下信,又在那一堆礼物里翻来覆去。
“你找什么?”爵爷问。
陈忘没回答。
片刻后,他终于从如山的礼物里翻出一个蓝色小盒,盒子上扎着一根同色系的蝴蝶结。
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个蛋黄酥。金黄色的酥皮上,点缀着几粒黑芝麻。
陈忘的心莫名静下来。
从前,孟殊苒就喜欢做蛋黄酥。
她的手艺好,做出的蛋黄酥美味可口,总能准确地击中他的味蕾。
那时她还说要承包他一辈子的蛋黄酥。
回忆太过深刻,以致于分手后 ,陈忘想起她时,总觉得带着蛋黄酥的软糯香甜。
三年前,他第一次开演唱会,有粉丝送了蛋黄酥。
那之后,每回他的演出,都能收到同样的礼物。
次次都是相同的包装,看起来是似乎同一个人送的,但味道却不尽相同。
每一回,他吃下蛋黄酥,都犹如彩票开奖,期许吃到那熟悉的味道。
可是,从来没有如愿过。
这次,会是她吗?
陈忘的唇紧抿,拿起蛋黄酥。
下一秒,却被爵爷当场拦下:“你肠胃不好,这蛋黄酥来历不明,吃坏了怎么办?明天还要去剧组客串,不能出岔子。”
陈忘隐去眼里翻涌的情绪,满不在乎地说:“爵爷,别那么紧张。这个粉丝经常送,我不是头一回吃了。”
爵爷蹙眉,“之前也送过?”
“是啊,每回都是这样的包装,还挺好吃的。”
“你吃东西这么挑剔,能让你说好吃的,真是难得。我也尝一个。”
爵爷说着伸手去拿,陈忘朝另一边躲了躲,护住怀里的蛋黄酥,“那可不行。这是粉丝送我的,很珍贵的。”
陈忘咬下一口蛋黄酥,刚入口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咸的,仿佛放了一整罐盐。
看来到底是他多想了,终究不是她。
陈忘摇摇头,藏起眼中滔天的失望,硬生生地憋着没吐出来,然后将蛋黄酥递给爵爷:“要不你还是来一个?”
爵爷乐呵呵地接过去,嘴上却还在抱怨:“不是不给我吃吗?”
等到爵爷一口咬下去,脸瞬间变成了菜色。陈忘这才将口中的蛋黄酥吐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爵爷苦着脸,好不容易缓过来,说:“这就是你好的那口?什么蛋黄酥,分明是毒饼吧!”
陈忘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奇了怪了,今天的真是咸啊!”
两人说话间,车子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然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猛地停在了路边。
手上的矿泉水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子,此时大半瓶水都泼在了陈忘的脸上、身上。
陈忘:“………………”
“怎么回事?”爵爷慌忙问。
司机兼助理花轮似乎是吓傻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撞,撞猪上了……”
陈忘微眯着眼,不敢置信地问:“什么玩意儿?”
花轮转过头,战战兢兢地说:“我们撞上了一头猪!”
陈忘:“………………”
爵爷说:“开玩笑呢!大马路上哪来的猪?”
不等花轮回答,车外一声猪叫应景地响起,划破寂静的长空。
花轮:“……”
爵爷:“……”
陈忘:“……”
陈忘和爵爷微微站起身,顺着声音朝外看,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头猪倒在车前,正颤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看上去挺惨烈的,似乎被车撞得不轻。
花轮问:“现在怎么办?”
陈忘笑:“哟,这猪还挺肥的。正好饿了,不如就地取材,来个烤乳猪吧。”
花轮:“……”
爵爷:“……”
陈忘说着便打开车门下车。
夜深人静,附近是一片农田,想必这头猪就是附近农家跑出来的。
路上没什么人,陈忘没顾上自己的身份。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爵爷也有点懵,此时竟然忘了拦住陈忘。
陈忘走近,谁知猪忽然大叫一声,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两步,结果脚下一滑,直愣愣地跌坐在了地上。
见状,爵爷和花轮立刻从车里下来,眼瞅着猪一溜烟地跑走。
直到猪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两人才回过神来。
陈忘乐呵呵地看着跑远的猪,又对爵爷和花轮笑:“这小家伙,跑得还挺快。”
花轮却没笑。他指了指陈忘身后,欲言又止:“忘哥……”
陈忘仰头,“怎么了?”
花轮说:“你好像坐在了猪粪上。”
陈忘:“………………”
几秒后,一道惨烈的叫声划破长空。
“靠!太恶心了吧!”
——
孟殊苒昨晚一夜没睡好。
内疚于自己竟然把盐当成了糖,还不小心放多了,不知道陈忘有没有被齁死。
虽然她也不知道,陈忘究竟会不会吃不知名粉丝送的蛋黄酥。
孟殊苒走出房间时,江离见了她就大叫:“我的妈呀,孟殊苒你这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晚纵欲过度呢!”
孟殊苒生无可恋地看着她,“我昨晚失眠了……”
江离随口一问:“和路旻分手了?”
孟殊苒本来说的是蛋黄酥的事,感叹自己折翼在追星途中。结果江离这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和路旻分手的事情。蛋黄酥那事不提也罢。
她点点头,“昨晚他发微信来说分手。”
“我靠,还真是啊!你答应了?”
她再次点头。
“火哥知道了吗?”
火哥是孟殊苒和江离的经纪人。她们的经纪公司很小,艺人没几个,火哥一人身兼数职,既是老板又是经纪人。
孟殊苒摇摇头,“火哥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杀了我。”
江离分析道:“估计他还没这么快知道。不过,”她顿了顿,大喊一声,“分得好!我应该为你放一百串鞭炮庆祝。”
孟殊苒皱眉看向她。
江离又说:“我早就觉得那个路旻不怎么样。当初也不知道火哥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你们炒CP。你这么一个大美人,就算要找人炒CP,也得找个陈忘那样的吧。”
孟殊苒笑,“我看你还没睡醒吧?出了这扇门,都没几个人认识我。还妄想和陈忘这样的大明星炒CP?”
“还不允许人有点梦想了!”
江离将面包一口塞进嘴里,看了眼时间,又站起来,推着她去洗手间,“快点洗漱,然后陪我去拍戏。”
一小时后,两人到达片场。
江离在这部电影《不死蔷薇》中扮演一个二十几番的小角色,只有三天的戏份。她到了片场,没耽搁,立刻去化妆间化妆、换戏服。
孟殊苒怕打扰剧组的正常工作,默默地等在化妆间外。
忽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沸腾的人声。
她循声望过去,远远看见陈忘在几人的簇拥下朝她这边走来。
他双手抄在裤兜里,侧着头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线条流畅的侧脸,眉眼里藏着点点笑意。
陈忘怎么在这里?难道他也是来拍戏的?
孟殊苒心里惊讶,脑中一片慌乱,此时想躲已经来不及。
情急之下,她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的方向,拿起手机,假装在打电话。
片刻后,身后传来化妆间开门关门的声音,很快,走廊重新恢复寂静。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走廊上已然没有了陈忘的身影。
那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担心再次撞见陈忘,孟殊苒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匆匆走到片场外的休息区。
有名群演见了她,神情激动,“诶,你是,你是那谁吧?那个……”
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出她的名字。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淡定地问:“谁啊?”
那人上下打量她,又兀自摇摇头,“还以为你是那个明星呢。应该是我认错了。”
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
这两年,孟殊苒演过几部网剧,总有人记得她的脸,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她的名字。
每每这时,她总是光明正大地否认。
仗着“糊咖”的保护色,这几年她向来都是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
说也奇怪,即使后来假男友路旻红了,依旧没什么人关注她。
生活从没有因为“演员”这一身份而发生任何改变。
此时孟殊苒趁机拉住那人问:“我刚才好像看见陈忘了,他怎么也在这个组里?”
“你还不知道呢?陈忘是来客串的,今天正好有他的戏份。”
原来如此。
只不过这样也能碰上,不知道该说是缘还是孽。
孟殊苒谢过那名群演,在休息区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拿了瓶水,拧开瓶盖刚喝一口,就听到身旁几人正围在一起聊天。
一名小个子男人说:“你们听说了吗?就今天来客串的那个大明星陈忘,他昨晚撞上了一头猪……”
孟殊苒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有人好奇地问:“哪来的猪啊?”
小个子男人说:“附近农场里跑出来的。”
“真的假的啊?”
小个子男人拍着胸脯保证:“这消息保真!撞上之后,陈忘就下车去看那头猪,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
“那头猪又突然站了起来,撞了陈忘一下,然后跑走了。”
另一人问:“你的意思是,陈忘被猪拱了?”
孟殊苒没忍住,一口水到底是喷了出来。
“擦擦吧,都喷老远了。”
孟殊苒微微转头,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越过她的肩头。
他的拇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尽头有粉色的月牙。
手里捏着一张纯白的纸巾,纸巾上还印着细小的花纹。
这手曾在冬日里暖过她,这声音曾在耳边无数次唤她“苒苒”。
太过熟悉,熟悉到无数次出现在梦里。
一时之间,万物静止,只余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啸而过。
她半天没动,脸煞白,抿着唇,像是极力克制,才能不让心从胸口跳出来。
这些群演都是混迹各大剧组的,早就对各个明星如数家珍。
如今见了陈忘,大家纷纷站起来,笑着打招呼:“陈忘老师!”
孟殊苒在人声里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巾,却依旧不敢回头。
陈忘笑着对众人说:“害,什么陈忘老师,我分明是上好的白菜……”
嗯,确实。
被猪拱了的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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