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往西,在官道上平稳的行驶着。
傍晚时分时,淅淅沥沥下了场下雨,好在他们出行前带了几件厚衣裳,可以暂时用一下。
沈桑身上披着披风,靠在马车内阖上眼,仔细回味着方才谢濯与她说过的话。
原来,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杜康城。
正是不久前,太子微服私访的地方。
只是这事听着,未免有些棘手。
杜康城与京城隔着一段距离,但周遭却并无城县毗邻,只因它是官道上必须经过的一处要塞,不少人经过时都会前去歇歇脚。
可就在一年前,杜康城附近渐渐出现流民,甚至还有马匪。谢濯只是无意中从旁经过,便捉了几人前来问话,结果一问倒好,除了大部分人是来自别处外,还有极少数的人,是从杜康城内搬出来的。
这话倒是谢濯远远没想到的。
谢濯只因手头还有其他事情,便留了几人在城内打探消息,起初还能偶尔传些书信出来,如此过了几月,城内的几人便失了踪迹,音讯全无,就连周围声称见过他们的人都没有。
后觉事有蹊跷,谢濯暗中调动抽查了部分账册,却发现前后根本对不上,银子入不敷出,时间记载乱七八糟,空有个架子放在那里。若是旁处,兴许还能大动干戈进行搜刮寻找,可这处是官道要塞,来往的不仅是北宛商人,还有其他国家的。
为此,谢濯只好低调入城,在城内住了几月。
后经多方顺着蛛丝马迹寻找,才从一名将死老者手中寻到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句胡乱不通的话语。可偏偏就是这么几张纸,竟是惹得对方下狠手进行刺杀,冒着偌大生命危险,也要将纸张夺回。
若当真是如想的那般,杜康城内官官相护,搜刮民脂,那张纸上很有可能就是记录的贪污受贿官员的名字。
此番谢濯重回杜康城,以身诱敌,便是冒了极大风险。
只是,杜康城内还有一极为不成文的规定。
凡在城中月老庙内喜结姻缘的夫妻,可在刺史府内小住一月。
但这成亲,必须是由月老亲自主持,凡之前在城外已有过发妻的皆数不算。
否则,就是对月老神灵的不尊重。
既然要铁下心来查明此事前因后果,谢濯觉得,倒不如直接入刺史府一探究竟。
拜堂成亲一事,那便是由天地见证,两方一同见证的誓言。纵使知晓是假,可谢濯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尚未同妻子见过天地,便已与他人相拜,岂是荒谬二字能够说清的。
遂,临行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沈氏一同带上为妙。
这让谢濯心里还多少平衡点,万万不至于背上宠妾灭妻的不堪罪名。
想着,沈桑禁受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连几日都在赶路,终于在踏着斜阳余晖时进了杜康城。
沈桑在闺中待了许久,一连好几日坐着马车,顿觉整个人都散了架,浑身酸软无力,连落地时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
眼见她身子歪斜,竟是要有摔倒的趋势,谢濯眼尖手快,一把攥住人的胳膊,沈桑顿时重心不再,踉跄着往那边靠去,脑袋不轻不重的磕在谢濯肩头。
谢濯瞥了她一眼,侧了侧身子,却没松开手。
那边从马车上下来的白芷连忙过来,将人扶住,虚虚靠在自己身上。
前去探路的陆一走了过来,道:“主子,前面就有家客栈,是个歇脚的地。”
他们现如今是在杜康城的中心,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小摊四起,行人匆匆经过,丝毫没有因为快要傍晚时分时而显现出没落,反而是繁华的紧。
谢濯看了眼愣神的沈桑,点了点头,示意陆一带路。
一行人往前走着,眼看就要进客栈时,谢濯动作一顿,若有所思。
“主子?”陆一不明所以,唤了声。
谢濯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沈桑跟前,在几人错愕的目光中将沈桑那只胳膊搭在自己手上,低声道:“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得罪了。”
沈桑这会儿哪里还顾不顾的上得罪不得罪的,不过是扶一扶,中间还跟着衣袖,不打紧。
她点点头,示意继续往前走。
元熹看着空落落的手心,紧了紧,连眼前余晖都觉刺眼的很。
谢濯从来没有跟姑娘家这般近距离接触过,姑娘家纤细皓腕落在手心,轻飘飘的,仿佛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将眼前柔弱折断。
谢濯力道收紧,扶着人继续往前走。
他走的缓慢,倒是极为迎合沈桑晃悠悠的步伐。
客栈这会儿正人多的时候,进进出出,店家小二正甩着抹布忙来忙去,一抬头,就看见几位衣着不凡的贵人站在门口。
他这一看,邻桌的客人也跟着抬头去看。
“咯噔”一声,茶杯磕在桌上,茶水顺着桌子流下来。
小二这才回神,连忙去给客人擦。
今日谢濯着了件滚金丝绣边的月色长袍,包裹着俊秀挺拔的身材,头戴玉冠,束发,高贵优雅,又结合了深沉内敛,打眼一瞧就是出身高贵的公子哥。
沈桑见他停下脚步,抬眸,疑惑的看向他,瞬间将妍丽容颜也露在众人面前。
这般天姿又该如何形容!
花为貌,玉为骨,峨眉淡扫秋月,朱唇不点即红,再加上那双莹莹流转的眸子,当真是叫人看直了眼。
前来在客栈内吃茶落地的男子占了多数,很多情况,在无形之中,男人和男人之间会隐隐形成一种强烈的胜负欲。
尤其是,有女人在场的时候。
啧,有什么好能耐的,不过是仅靠着家中财富,做个接手的世家二代罢了。
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客栈中众人的眼色变了又变,谢濯将此收入眼底,皱眉。
抬起胳膊,宽大的衣袖遮住沈桑容颜,带着人往前走去。
“掌柜的,可还有房间?”谢濯开了口。
掌柜的一听这话,脸上堆起笑容,道:“有,有的是,不过这几日来的客人多,现在就只剩下了几间上房,您看……”
谢濯点点头,示意身后的陆一付银子。
陆一背着包裹进来,仔细核对了银子,给的银子不多不少是其次,重要的是在他付银子时,恰巧将包裹内的其他细软露了出来,后又匆匆忙忙收起,为难的站在那处。
谢濯瞧都未瞧,便让小二带着他们上楼。
实在不是他受不得,而是沈桑受不得,她在楼下时便暗中拽了拽谢濯的衣袖,示意他动作快些。
如今脑袋晕晕沉沉的,只想好生睡上一觉。
等进了房间,小二退下,沈桑一沾床就倒了下去。
谢濯下意识揽出胳膊,想要扶她。
从门外走进来的元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问:“你要与主子在一间?”
这话说的直接又突兀。
谢濯看着眼前的小侍卫,掀了掀眼皮,道:“形势所迫,眼下只能如此。”
元熹盯着他,黑黢黢的眼底看不出半分情绪,“我只想护好主子。”
所以,你别给主子惹麻烦。
否则,就算是太子,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元熹说完,将沈桑用的物什抱了进来,放在闲置的桌上,又抬手试了试茶壶的温度,倒了一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距离之近,沈桑只要抬抬手的功夫就能碰着。
她素来有晚间起身喝水的习惯,在清凉院时,白芷会算好她醒来的时间,提前在小几上放好一杯温茶。
可如今事态从急,只好先委屈主子了。
待元熹收拾好包裹,又将几个小盒子摆在镜前,仔仔细细的分着类别。
这里面,装的可都是沈桑梳妆打扮要用的物什。
“主子最不喜的,就是让旁人看轻了颜面。”他边收拾着,边道。
谢濯看着眼前这小侍卫进进出出,还有这熟稔的动作,眉宇紧皱,忽地心头很不是滋味。
沈氏与他虽是挂名夫妻,可到底也是担待了“夫妻”二字的名声,虽是知晓这小侍卫与沈氏关系亲密,又有着先来后到的道理。可一想到自个儿连沈氏平日里最喜好吃什么竟是都说不出来,顿时谢濯看元熹的眼神就变了味道。
元熹冷不防感觉头顶一道压抑,抬头望去,就见太子已然收回目光,坐在桌前吃着茶。
随后,不放心的看了眼沈桑,掩门退了出去。
沈桑脑袋晕乎乎的,可还是强撑着一丝精神,没有到了沾床就睡的地步。
忽想到这屋子内不止她一人,眼皮动了动,正欲起身,就听见太子殿下开了口:“今日不出去,你睡便是。”
许是觉得语气过于生硬,他又添了句,“孤守着你。”
沈桑原本还在挣扎,蓦然听到这话仿佛是像吃了颗定心丸,眼前渐渐模糊,直到最后失了意识。
谢濯喝了两杯茶水,整个人也算是休整过来。
他虽是太子,却不甘于只在京城内体察民间疾苦,便时常来回奔波,好比这些时日的赶路对他来说不打紧,连喝杯茶的功夫都比不上。
闲来无事,他从包裹中抽|出杜康城的地图,轻点比划的研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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