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莲娜抬头看了眼那个穿着绿色兜帽的背影。那人身姿挺拔，四肢修长，光从身段来看就已经是人群的佼佼者，不知道正面的真容又是怎样的美丽。
“他看起来像药草商吗？”海莲娜问。
乌苏拉犹豫了片刻，回答：“应该是的，他身上有很浓重的草木味儿，身上带着的也是药囊......”说着，她皱了一下眉头，“但我总觉得，我似乎闻到了其他的味道......”
隐藏在清香之中的，腐朽枯败的味道。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照理说，精灵们所使用的草药一般都是非常新鲜的，即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来保存，也万万不会有这种腐烂的味道。
“竟然如此，你还不赶紧上去搭个话？你不是馋人家的不老泉水很久了吗？”海莲娜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精灵族长期居住在深林中，而他们的生命之源是一棵巨大无比的神树。精灵们围绕着神树建立家园，守护神树下的不老泉。据说不老泉是春之女神的眼泪化成，泉水有治愈重疾、使人返老还童的功效。
乌苏拉本身就不老不死，本来是没那么介意这个不老泉的传说的。直到她某次偶然获得了一小瓶的不老泉水，将泉水调制成了护肤用品，抹在脸上之后，居然令她容光焕发——她常年生活在不知昼夜的深渊里，又很喜欢熬夜，所以即使不会老去，眼下也总是带着一片乌黑的眼圈，而用了不老泉水调制成的护肤品之后，她脸上浮肿尽消，黑眼圈也消失了，皮肤也白皙紧致，看起来极有生机，连乌苏拉也感叹泉水的效果之神奇，简直是立竿见影。
但，那个小瓶的泉水很快就用光了。乌苏拉却还是对它念念不忘，但又不能真的闯进精灵的领地讨要泉水，否则她或许会被精灵们用箭射成筛子。
或许，搭讪一个精灵，能够让对方想办法，帮她搞点泉水出来，大不了她可以用自己的秘方做交换，不怕对方不动心。
乌苏拉这么想着，往前走了两步，开口喊道：“喂，精灵——”
还没等她把说话说完，那只精灵就跌跌撞撞地穿越了人群，跑的不见影子了。
乌苏拉：“......”
在精灵到底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逃命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珀斯敛起目光，银蓝色的眼眸如山巅雪际般凛然：“那只精灵确实有些不对劲。我刚才无意中看见了他的侧脸，他的神情看起来......很痛苦，但是又似乎很惘然。他走得这么快，看起来倒像是在压制什么东西......”
海莲娜挑眉：“那就跟上去看看。”
她扩大了屏蔽感知的范围，把乌苏拉和珀斯也笼罩在其中，给他们使了个眼神，于是三人跃上了高处的屋顶，开始搜寻那只精灵的踪迹。
“找到了。”海莲娜的眼睛很快捕捉到了那个墨绿色的背影，“他看起来确实不大对劲。”
精灵的速度时快时慢，还有两次差点跌进一旁贩卖种子和农具的摊位里。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义无反顾地往一个方向跑去。
“他大概刚从春之女神的信奉区里跑出来。”乌苏拉看了眼精灵逃跑的路线，“想离开这片集市。他走的是出城的方向。我们跟上他还是拦住他？”
海莲娜：“跟着他吧。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真有什么也施展不开。”
是的，海莲娜还是很顾虑这些城镇里的无辜性命的。
且不说海莲娜做魔女几百年培养出来的低调风格，就说黑月女神本神，她虽然属于黑暗派系，象征着死亡，但是她珍惜每个灵魂，是黑暗系神明中少有的对人类友善的神明——没错，神明也是分派系的。最顶头的两大阵营一方是光明神，一方是黑暗神，而他们身后各自聚集了不同的神明，掌管着不同的神职。虽然同是神族，光明神与黑暗神之间也互相看不顺眼，最终演变成了光明与黑暗两大神派的争端。而黑月女神主业是冥界女神，掌管着非常重要的神职，算起来可以说是守序型的神明。
所以她会顾虑在场这些普通人的生命，也不会对那个精灵坐视不理——何况乌苏拉还馋人家的泉水呢。
于是他们一路跟到了城镇之外，一条不算偏僻的小道上。而精灵的步伐也逐渐混乱了起来，最后他猛地向前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
乌苏拉皱眉，走过去翻了翻他的肩膀：“喂——”
那只精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墨绿色的兜帽滑落，金色的发丝如灿烂的晨曦直直垂落到肩头，孔雀绿的瞳孔本该泛着宝石般的光泽，此刻却空洞无比。
他的身上慢慢溢出几缕黑色的烟雾，缭绕在他身旁，配合着他毫无情感的、直勾勾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森冷之感。
乌苏拉：“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只见那只精灵快速地从背后摸出弓箭，一道流星般的箭矢向她冲了过来，目标直指胸膛。
乌苏拉躲闪不及，却见面前“嗡”地一声出现了个黑紫色的防护罩。她回头，果然海莲娜的眼眸里跃动着幽紫色的魔力。
“珀斯，让他冷静下来。”海莲娜说道，“你能办到的吧？”
珀斯点头：“是。”
乌苏拉听说珀斯要出手。她还颇有兴致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想看看珀斯的身手。
转眼间，那只精灵再次搭弓射箭，却是一弦三箭，往珀斯的头和肩膀而去。珀斯淡定地反手召唤出一片蓝色的漩涡，将箭矢折断在里面，透明的水流化作长鞭，呼啦挥舞过去，精灵侧身躲过，他耳环上悬挂着的蓝色水晶微微摇晃了一下——只霎那间的功夫，水流却散成了一片冰蓝色的薄雾，将精灵笼罩地严严实实。
薄雾散去，精灵身上裹上了一层霜冻，立在原地，没动静了。
“水系魔法......和一般的人鱼也没有太大差别啊。”乌苏拉暗自观察着，“只是威力和寻常人鱼看起来不是一个级别的。这就是侍奉神明得到的神眷么？”
海莲娜随手折了根树枝，戳了戳那个霜雕精灵，回头问：“他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
“大概一天一夜。”珀斯回答，“女神殿下，这精灵身上似乎携带着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这话还没说完呢，乌苏拉已经直接上手搜人家的包裹了。
海莲娜：“喂喂，你可不要趁机顺人家的草药哦。”
乌苏拉：“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好吧。我就看看他到底带了什么邪性的东西。”说着，她检查了一遍精灵药囊里面的草药，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问题。”
她把药囊放回精灵身上，忽然又闻到了之前那股枯萎腐败的气味。
乌苏拉眯了眯眼，顺着气味的来源，从那只精灵的胸口处摸出了一个玻璃小瓶，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株已经枯萎的植物。
“......这是什么？”乌苏拉打开玻璃瓶的塞子，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植物的灰色根茎似乎已经被摘下一段时间了，表皮微缩，顶部还残留着两片黑色的、蜷缩在一块儿的花瓣，那股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腐败味儿就是从这些花瓣上来的。
“......月魂花。”珀斯的眼眸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玻璃瓶中的植物不知为何，极速地枯萎、化成小一堆黑色的灰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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