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 东京的夜晚总是车水马龙,又有些冷漠。
已经很久,没有独自一个人徘徊在东京的夜晚了。
也许是因为东京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的秘密, 政府高官, 国家机器, 被牢牢锁住。
压低头顶的贝雷帽裹紧披肩加快脚步,低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偶然略过街边橱窗里的泰迪熊。
毛绒绒的外表,小小的身体, 看起来可爱极了。
大脑不知为何, 浮现出一个努力垫脚趴在橱窗上往里看的小女孩, 执着的贴着玻璃与里面某个心仪的玩偶对视, 绽放甜美的微笑, 低声说了什么, 接着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充满童真。
瞳孔渐渐涣散,记忆力的什么东西暂时破土而出, 抽出嫩芽,根茎牢牢依附皮肉,吸取骨血为养分,一刻不停的彰显存在感。
光滑的玻璃上突然停住的女孩与过往窸窸窣窣的人群格格不入, 迷茫的望着自己的倒影, 像误入集体的外来者, 踌躇又不安。
愣神之际,膝盖被猛地一撞, 视线与一个懵懵懂懂的孩童相遇。
海蓝色的大眼睛纯洁无瑕的眨眨, 借着我的手扑在我怀里, 扬起小脸,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软糯糯的说了句姐姐好。
一位神色匆匆的贵妇踩着高跟鞋过来道歉,领着恋恋不舍的孩童去往街道另一边与自己丈夫相聚。
身着西服提着公文包的青年微笑着搂着飞扑而来的儿子,接过妻子手里类似礼物般的礼盒递给一旁的等待已久的保镖,拉着妻子进入车内,一家人有说有笑。
神色不由得柔和一瞬,握在胸前的手微微攥紧,抿起嘴垂眸继续向前。
反正这种生活早已离我而去,现在想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只有再过不久,我就可以获得自己要想的。
眸色微暗,我看向橱窗,暖橘色灯光下,那只泰迪熊已经不见了,独留下空荡荡的底座。
闭上眼睛,视线陷入黑暗,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慢慢睁开适应几秒,我转身继续向前,与不停向前的人群背道而驰,加快脚步走向一旁僻静的公园坐在秋千上思考人生。
头斜靠在纤绳上,脚有一下没一下点这个地面,在一群深夜不回家还在玩泥巴的小孩们鄙夷的眼里,完全没有自觉的霸占秋千。
理不直气也壮。
小小年纪,玩泥巴去吧,大姐姐心情不好坐个秋千怎么了。
你看看你们这群祖国的食人花,隔壁就是民居,这里是公园,不远处还是学校,一看就天时地利人和,你们妈妈在家做饭,你们就在这玩泥巴,不知道要帮妈妈做饭的吗
冷哼一声,我抱紧纤绳,气鼓鼓的冲他们做了个鬼脸,摆明了宣示主权。
领头的小孩一脸嫌弃“不是吧,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子吗大半夜的来这里赌气,不会被男朋友甩了吧”
“看来男人缘跟笨蛋佳子一样差啊,每天被小明打。”
熊孩子你说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
其他小孩窃窃私语,自以为很小声的讨论“这个同学是不是不写作业被爸爸妈妈赶出来了,是不是跟佳子一样的笨蛋啊”
你才不写作业呢,明明以前的数学作业都是末广铁肠帮我写的
还有,我可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你说谁是你同学啊混蛋
越想越气,可是成熟稳重的大人才不会跟小孩子斤斤计较,我要淡定
区区熊孩子,长大后也是祖国的食人花,作为一个社会人,我才不会告诉他们以后迎接他们的是凶残的社会。
最后,一位怯生生的小女孩跑过来递给我一瓶汽水,很认真的说道“不知名的同学,要不要喝汽水超人二号的柠檬水。”
亮闪闪的大眼睛期待的看我,我能怎么办。
接过汽水,我羞耻的捂脸,点点头“谢谢”
这辈子也没有这么丢人过。
愤愤不平的喝着其实很难喝的汽水,我差点想一个螺旋飞踢把那群熊孩子踢过去,反驳我好歹也上过高中,才不是小学生
再说了,老娘在港黑被迫半工半读时可是请过家长的。
那年细雨蒙蒙,雨水无情敲打玻璃,我眨眨眼,努力仰头憋回眼里的不停打转转的泪珠。一副我很坚强非常坚强不需要怜悯的样子。
拿着一张打满红叉试卷的黑发少年不咸不淡的瞄了眼上面鲜红的二十九分,又瞧着站在他面前和善微笑的地中海英语老师,嘴角抽了抽,像极了互相推脱最后不得不来的家长。
地中海老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苦口婆心“这孩子不是混血吗,怎么英语这么差,家长得好好监督啊。”
我一听就来气。
什么嘛不是每个混血儿都能学好英语的好不好
再说我妈日俄混血,我爸中意混血,我英语学习不好怎么了
然而我只是瑟瑟发抖的站在太宰治后边试图缩小自己的身高,使自己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一点,一脸虚心悔改的接受批评,怂了吧唧的。
我无力小声辩解“我尽力了,是试卷太难了。”
太宰治看看办公桌上一堆就没有下过九十分的卷子欲言又止,上前一步虚情假意的跟老师交流经验,把老师哄得心花怒放,看起来我倒像是捡来的学生,不是亲生的。
他慈爱的摸着我的小脑瓜子“老师,我回去肯定让她好好学习,这孩子不笨,就是脑残。”
我当时还沾沾自喜的脸立马僵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瞅着太宰治回眸一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回去太宰治成了斯巴达家长,拿着英语书和枪教我。我不乐意了,他个初中辍学的好意思教我吗明显我的学历比他高,我教他还差不多。
对此,太宰治微微一笑,一手抄起桌上的黑暗料理无理取闹的灌我嘴里,那味道,那酸爽。
一翻白眼,我两眼一抹黑晕倒在太宰治脚下,死不瞑目的买了去三途川的限时门票。
再睁眼,我正目光呆滞的捧着奖状站在台下,太宰治打扮得人模狗样儿站在演讲台上,风光无限声泪俱下的诉说关于我考全校第一的育儿经验,时不时掏出小手帕煽情一把。
完毕后,他深情鞠躬,引起无数家长拍手,那手恨不得拿个荧光棒拍断,好好的学校重地硬生生搞成追星现场,我木然的听着我的同学小千代泪光闪烁的诉说我爸真好,默默唾了口。
这就td见鬼
因为斯文败类的外表,恰到好处的谈吐,加上港黑墨镜男的护送,这货一度被认为是什么富二代,被无数单身女性看上眼。
抽屉全是关于我是否需要一位后妈的推荐信,每天下课必有一堆太宰治的脑残粉出现要联系方式,好好的学习生活泡汤了。
抱起那堆垃圾,我面无表情的递给后桌的女汉子濑尾。
“给你擦鼻涕,要不要”
濑尾无所谓的摆摆手,拿起一张粉扑扑的信拍了苍蝇,扼杀无数少女心。
终究是错付了。
后来抽屉里的后妈推荐信铺天盖地淹没了我悲惨的学院生活。
忍无可忍,我退学了。
什么玩意啊,老娘还不如去港黑认认真真做任务。
这就是我不堪回首的高中生涯,这辈子也不想重温。
霸占秋千加上回忆杀老久,我为自己的悲惨经历痛哭流涕,一抬头,面前的熊孩子全都没了影。
蹦蹦跳跳的熊孩子围在一直笨重可爱的玩偶熊旁边,兴高采烈地的哄抢着巨大的玩偶熊手里五颜六色的闪光 气球。
只不过是里面装了荧光球而已,不过对于小孩子而言的确充满了诱惑力,亮晶晶的上前软下语气好声好气的撒娇。
玩偶熊很夸张的张大手臂揽住他们,看起来欢脱极了,一个个分发荧光球,不一会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普通气球。
心满意足的孩子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真是无情啊,好歹说声谢谢啊。
虽然那玩意里面极大概率是一个欧吉桑。
毛绒绒的身体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手里的气球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看起来下一秒就能自由自在的飞往天际。
它举着气球讨好般的望着我。
我眨眨眼,正要接过,气球在我面前炸掉了,里面的小彩纸洒了一脸。
懵逼的停住手,我有点摸不清情况。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鲜红欲滴的玫瑰,上面的尖刺被剔得无比光滑。
身前的玩偶熊摇身一变化为了月下银白色的搞怪小丑,举着宽大的披风转圈圈,笑嘻嘻的弯腰鞠躬,半跪在面前,扬起俊美的脸庞。
“锵锵没有想到吧,里面是你可爱的小丑先生哦”
“美丽的小姐,是不是被小丑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他眨眨眼,洋洋得意的蹦出小星星。
轻嗅玫瑰,双手被眼前人牵起,深情注视,仿佛眼里只有一人。
“小丑对这位可爱的小姐一见钟情了,要不要和小丑一起私奔”
“玫瑰与白鸽是绝配,错过可就没有下一次了快答应快答应”
学着青涩可人的贵族淑女将玫瑰下移至唇边,我也学着他眨眼,不肯正面回答。
“提问小丑的话可不可信”
“答案当然是”
扬起的高亢语调将要揭晓谜题,却在下一秒消无声息。
唇边娇嫩的玫瑰被印上另一瓣温热湿润的唇瓣,颤颤巍巍充当相隔的温度的桥梁,满腔的炽热化为一个浅尝而止的吻,雪花一样轻柔,倏地消失不见。
与雪花不同的是,温度带着比玫瑰还炽热的情愫。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腰肢被揽住强制性附在另一个怀抱里,不容拒绝的钻入斗篷,一转身来到一栋高楼。
叽叽喳喳的小丑不停与我分享他疯狂的想法。
“呐呐呐,我亲爱的亚历山德拉,你说跳下去会怎么样,会不会一起飞到高空化为自由的飞鸟”
亮晶晶的金瞳期待的看着我。
吹着习习凉风,我冷静的瞄了一眼“要么摔在水泥地上变成一摊马赛克,要么掉进池子里溺死。还有,别叫我这个名字。”
完全不美丽的死法,一点艺术性也没有。
“劝你冷静,哥哥,你不会长翅膀的。你看看隔壁企鹅和鸵鸟,它们有翅膀也飞不了,去跳摩天轮好不好。”
你怎么了,为什么又发疯了,是没钱了还是被你好基友骗财骗色了
你自己去跳好不好,别拉上我,大不了等等我帮你收尸。
顺便一提,这货要是真死了我就把太宰治踹下去跟他殉情。
求你了,你看看正常的兄长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你就不能向末广小美人学学吗
我承认你长得好看,看起来人模狗样斯文败类,但这不是你为所欲为的理由啊
假装思考,不可置否的人摇摇脑袋,意味不明的笑了,那诡异的笑看起来真是让人心凉了。
他伸出食指抵住我的唇示意噤声,银色的发丝与我的纠缠在一块,低头望着在他怀里缩成鹌鹑的我,眉眼弯弯,嘴角渐渐扩大为一个对我充满恶意又深情款款的表情。
“知道吗,我很想对你做一些很糟糕的事情。”
“提问怎么样惩罚不听话的玫瑰小姐”
我被恶意惊得抖了抖,想要逃跑。
开什么玩笑,我还得给我爹妈买花看望他俩呢,你自己跳去啊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抱着我一脚踏上天台边缘纵身一跃,姿势充满回归蓝天的自由。
高空的风争先恐后钻入耳中席卷大脑,耳鸣嗡嗡作响,我被禁锢在怀里纹丝不动,听着耳边捧腹大笑的声音,恨不得掏出扳手把他头拧开。
这货还有闲情逸致调侃,一脸兴奋“呐呐,我们是不是要殉情了”
我冷漠“不是,顶多就是明天东京日报上写着两个脑残兄妹一起手拉手跳楼,成为人们的饭后笑料。”
“唉为什么不是情侣”关注点明显不对。
去你的,谁td会接手你这个二世祖
他还委屈了,两眼泪汪汪“你好无情,刚刚还被一条狗啃了,为什么不肯找我啃你”
我继续冷漠“你那不是啃,是吃,我谢谢你大爷。”
哦,这遭天谴的一天
我已经遇见了自己的即将跌成马赛克的惨状了,现在是先写遗书还是先大喊一声蓝蓝我永远爱你。
我选择先打果戈里一拳。
在坠入水中大脑缺氧的瞬间,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家伙会突然出现在东京。
他不是说跟小经理回俄罗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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