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发生的事,谢临溪和齐靖渊都暂时不想过多关注,两人难得有闲时单独一起,刚才也不过是顺嘴一提岔开某种话题。
齐靖渊今天犯懒,他倒是很愿意在床上待一天,当然,前提是谢临溪陪着他。刚刚相互表明心迹,又同床共枕着,腻歪一些也情有可原。
只可惜谢临溪在某些方面是个木头,完全没有这个意愿。在同齐靖渊说了几句话后,他便起身。
齐靖渊用胳膊半撑在床上,那么微斜着身子看着他。
谢临溪身边没有贴身服侍的婢女,清晨起床的穿戴收拾都是他自己动手。
一开始当然也不习惯,后来慢慢的就熟练了。
他利索的把头发挽好,然后看向齐靖渊道:“王爷你在休息一会儿,我让人去弄些吃的。”
齐靖渊本来不想动,可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他坐起身被冷的打了个寒颤道:“那我也起了吧,一个呆在床上怪没意思的。”
谢临溪忙给他拿了干净的衣衫穿上。
他们身材差不多,齐靖渊穿他的衣服也算合身。
比起谢临溪,齐靖渊是没怎么动手穿过衣服,现在只能由谢临溪给他穿戴。
在束发的过程中,齐靖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和谢临溪,他神色悠悠,突然低声念叨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谢临溪的手微顿,他轻笑了下道:“我没什么才学,只觉得这话说得极好。”
齐靖渊轻轻应了声。
昨日今日恍然如梦,对他来说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在昨天之前,他脑子里想的最多的是谢临溪的死,是无法言说的后悔和心疼。
可今日之后,他想的最多的是两人两情相悦,携手共度一辈子。
其实昨天一开始他只是想谢临溪,想见见这人。突然把话说开并不合适,所以这些天他才会一直明示暗示说着一些暧昧的话。
但昨天晚上撩着撩着,在谢临溪想要从浴室里走出去时,他心底突然有了火气,心想,自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谢临溪没有任何感觉,他可以慢慢的小心等着。
可谢临溪明明是有感觉,只是碍于身份碍于形势,他不会主动开口,难道他们还要像上辈子那样错过吗?
然后冲动之下,他抓住了谢临溪的胳膊。
他不允许谢临溪后退假装不知,当然,从被动变成主动的谢临溪也不是那样的人。
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想到这些,齐靖渊只觉得自己心里藏得那头野兽要蹦跶出来。
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样呆在谢临溪身边。
看到齐靖渊眼底起火,谢临溪快速把他的头发束好,道:“先用早膳。”
已经错过了饭点,再不吃就太晚了。
齐靖渊也知道他所想的事情不可能,勉强按下心中危险的想法点了点头。
看他有些失望的样子,谢临溪在他头上摸了摸道:“身体要紧。”
齐靖渊被他这笨拙的动作逗笑了,心底的郁闷一晃而散。
两人从房内走出去时才发现飘起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雪并不是很大,落在地上很快就消散成水。
齐靖渊并不喜欢雪,因为雪太白,血染在上面会特别的醒目,红得刺眼,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谢临溪不知他心中所想,他望着天上的落雪,用手接了那么一下,感受着手心里的微凉,他开口道:“当年我第一次遇到王爷也是在雪天。”
几年后的今日,他们情定,也是在雪天。
齐靖渊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微微一顿,道:“是啊,没想到我们同这雪天有着这样的缘分。”
心底的压抑徐徐散开,也许他永远忘不了谢临溪躺在雪地慢慢死去的场景,可他同样记得,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谢临溪感到他语气复杂,以为他在感叹往日,便上前轻轻抓了下他的手道:“是我们有缘分。”
不说情话的人难得开一次口,自然惹得听情话的人开怀。
齐靖渊笑了起来,谢临溪看着他也笑了。
*
齐靖渊留宿的事谢宅的下人,尤其是张伯自然知道,毕竟齐靖渊来了之后就没有离开,那些侍卫都在偏房里呆了一夜。
两人洗漱后,谢临溪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食物和一些可口的小菜。
主要是清晨吃的太腻就会没什么胃口。
谢宅的饭菜同御膳房完全没有办法比较,可两人吃的很开心。
他们吃的不是饭菜,而是心情。
张伯在一旁看着,心里感叹着谢临溪在摄政王跟前真的受宠。
一开始谢临溪并没有坐下,齐靖渊轻挑起眉头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谢临溪就直接坐到了王爷身边,两人离的很近,偶尔贴着头说话。
从两人的动作就可以看出彼此很亲密。
张伯看着两人,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自打有这谢宅,他就跟着谢临溪。
这么多年来,除了云南王世子,都没见过他同其他人来往。可就算是云南王世子,也没有进过内院留宿一夜。
他总以为谢临溪是孤独的,毕竟外界都在传摄政王宠信谢临溪,不过是把他当做一把刀,早晚有几刀会裂口,会被收藏。
当刀的自古以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谢临溪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好,人人都说他杀人如麻,说他该下地狱。
每每听到这样的传言,张伯心里都不舒服。
别人不知道不了解谢临溪,他却知道,谢临溪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可他没办法同每个人解释。
认识他的人惧怕他,不认识他的人嘲讽他。
还好从今天这情形看,谢临溪并不孤独,摄政王对他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无情。
这点情分能一直持续下去,谢临溪在最后至少等得一份安稳。
张伯心里扑腾着各种想法,当事人却是不知。
吃过早膳,齐靖渊胃里暖暖的,他道:“现在不想入宫,你同我回王府。”
谢临溪点头道:“好。”
脸上神色温和,笑若春风。
齐靖渊很想呆在谢临溪这里,可实际情况不允许。
他身为摄政王,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昨天在谢临溪这里留宿一晚已是极限,再多就容易遭人非议,甚至会带了一定的危险。
齐靖渊不怕非议,谢临溪也不怕。
但能控制住的危险,完全没必要让它暴露出来,给敌人找到攻击的方向。
这也是谢临溪一直称呼他王爷的缘由,万一被外人听到靖渊二字,很容易让人猜测到什么。
齐靖渊明白这个,所以除了特定的场合,他都没有过分强求谢临溪改口。
*
齐靖渊来时没有坐轿,回去时骑马,谢临溪与他在雪里同行。
寒风吹拂,发丝飞扬,无意中交缠在一起。
齐靖渊披着自己亲自给谢临溪的那银狐披风,就如同与谢临溪同骑共行。
想到这些,冷风和冰雪打在脸上都感觉不到冷意。
不过谢宅离齐靖渊的王府很近,走那么段路也就到了。
王府门前的侍卫看到他们行礼。
谢临溪先翻身下马,而后伸手扶齐靖渊。
齐靖渊下马时,手紧紧握着谢临溪的,落地时没有站好,还那么踉跄了下,谢临溪第一时间扶着他的腰,让他站稳,说了句王爷小心。
到底是众目睽睽之下,齐靖渊慢腾腾的站直身体,慢慢把相交握的手松开。
朝王府走去时,齐靖渊微微歪了下头,意示谢临溪跟上。
谢临溪没有像往常一样装作没看到,而是快步走了上去。不能光明正大的牵手,至少可以并肩同行。
齐靖渊望着笑了下,心想,早晚有天,他要牵着谢临溪的手,光明正大的走在人前。
进了王府,金一听到通禀声说王爷回府了。
他从前厅一溜烟跑了出来,看到齐靖渊安然,他都快哭了。
稍微晚金一一步的是小皇帝身边的内监念忠,念忠看到齐靖渊是真的哭了。
今天因为齐靖渊没有上朝的事,朝堂上争吵成一锅粥。
其中以章显为首的御史公然指责齐靖渊,说他连说都没说一声就罢朝,是故意给皇帝没脸,是根本没把皇帝放在心上。
身为人臣,哪怕是摄政王,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该提前告知一声,哪怕是事后派人前来说一声也好。
可齐靖渊任何消息都没有,人就好像失踪了一样。
若说不是故意的,那根本没人信。
章显的说出这话自然有人反驳,这群人说摄政王这些年勤政敬业,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次肯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还有两边都劝两边都说落的。
朝堂上的争吵把小皇帝吵得头疼。
中途有几次,小皇帝甚至想甩袖离开,不过到底还是忍耐到了最后。
等下了朝,小皇帝便派念忠前来王府,看看齐靖渊到底是怎么了。
结果没想到,齐靖渊一夜都没回去。
金一看到念忠时,一脸崩溃,神神经经念念叨叨的说着王爷到底在哪里,会不会出事。
摄政王要是出事,这可是天塌的大事。
齐靖渊再晚回来一刻钟,念忠就要回宫去禀告皇帝全城找摄政王了。
还好,齐靖渊安然回来了。
听到念忠说的话,齐靖渊道:“你先回去告诉皇上,本王无事,一会儿就入宫。”
念忠心中有些惊疑,他原本以为齐靖渊会找个借口,例如自己病了,一时没办法入朝。
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念忠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他含泪道:“王爷安然就好,皇上也可以放心了,奴才告退。”
他走后,齐靖渊望着谢临溪道:“你陪本王入宫,还是在王府等着?”
谢临溪想了下道:“我在王府等着王爷回来。”
今日他不当值,听齐靖渊那意思今晚也不会住在宫里,那他没必要入宫。
更何况,齐靖渊和小皇帝肯定有私密话要说,他去了不是很方便。
齐靖渊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宫里规矩多的很,去了免不了受委屈,你在这里没人敢给你委屈受。”
谢临溪微微一笑。
齐靖渊看了看金一,淡声道:“你留在王府伺候。”
心里震惊的跟被马踢了似的金一听这话忙表明心迹道:“王爷放心,奴才定把谢统领当主子一样伺候着。”
齐靖渊就喜欢他这股机灵劲儿,他又朝谢临溪看了一眼才离开。
等他走后,谢临溪朝一直盯着他瞧的金一似笑非笑道:“金公公,这么看着我做甚?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没有没有。”金一连忙摆手否认:“奴才不敢。”
“我知道金公公跟在王爷身边的时间最久,最讨王爷喜欢。”谢临溪幽幽笑道。
金一被他这笑激的一个寒颤,忙道:“谢统领了解奴才,奴才的命是王爷给的,奴才别的本事没有,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心里清楚的很。”
谢临溪神色淡淡:“临溪也是担心王爷,言语上若有得罪的地方,公公莫放在心上。”
“自然不会。”金一道:“王爷的心思奴才看的最清楚,他能得偿所愿,奴才心里也高兴。谢统领的心能一直放在王爷身上,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说道这里,他迟疑了下又道:“王爷这段日子一直没怎么睡安稳过,容易被梦魇,夜里整夜失眠,惊醒后便睡不着。王爷又不爱用安神香,说是用多了对身体有害,谢统领要多劝劝王爷注意身体。”
谢临溪皱了下眉道:“多谢公公提点,临溪谨记在心。”
两人言语上的机锋到此为止。
金一把谢临溪带到内院,亲自给他斟茶。
谢临溪并没有喝下,他在想入宫的齐靖渊。
他想齐靖渊对小皇帝应该是有些失望的。
齐靖渊教导了小皇帝这么久,时常跟他说的一句话是身为帝王,该温和的时候要温和有容人之量,该严厉的时候要严厉,但无论何时绝对要保持住身为帝王的威严。
而今天在朝堂上,小皇帝的表现相当差劲儿。
他应该直接起身拂袖而去,让那些争吵的大臣知道,即便自己年幼,还是大齐的皇帝。再不济,也有齐靖渊在后面替他收拾烂摊子。
可小皇帝最终选择隐忍到最后。
隐忍,有时候是件好事,有时候却是最糟糕的一件事。
小皇帝如果今天抓住机会在朝堂上立下威严,以后任何人都忽视不了他的存在。
可现在,他给人的感觉是离不开人,镇不住场子。
谢临溪想着这些,杯子里的茶冷了,被金一拿去倒掉,又续了一杯。
等茶再次冷却时,齐靖渊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头发上有落雪残留。
谢临溪站起身,齐靖渊朝金一看了一眼,金一默默退下,悄悄把房门关上。
房内只剩下两人后,谢临溪把他身上的披风解下,道,“王爷心情不好?”
话音刚落,便被人用最柔软的地方堵住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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