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和天赋终究存在一定的差距，即使宋玉每天延长训练时间，第一个跨过障碍跑及格线的，仍是何焕。看着那个被众人围绕在中间，一边擦着汗一边笑得爽朗的少年，宋玉在对方的视线投过来之前，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另一侧。
比起被对方听到一场告白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而言，宋玉显然对自己的记录被打破更加在意。两人明明没有交集，就连列队都隔着好几排，却偏偏感觉自己和对方被一种说不清的关系连在一起，唯一能佐证这一切的，估计只有那时不时飘向他处的视线。
基地内的少年们经历着脱变，基地以外的世界也处在变化之中。
在训练大赛复赛开播的那一天，童欢难得看到父亲从房间里出来，和他并排坐到了沙发上。
“快开始了吗？”男人的脸上带着生活中少见的兴奋，让他看上去年轻了一些。
“还有半小时。”
简短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两人相似的五官都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失望，他们同步打开自己终端刷新消息的样子，如同复制一般。
也许是这沉默有些尴尬，男人抬起头，问道：“学校生活怎么样？”
这大概是童欢印象中父亲对他少有的关心，因为孩子的一切事情都交由亚父打理，以至于当初童欢发现自己父亲连他的高中是哪所都不知道时，内心虽然有一些失望，但也没有太过惊异。
“还好。”
男人听后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看终端，过了半晌，又忽然抬头问道：“那个，你们学校有关于宋玉的一些传闻吗？”
这个话题显然戳中了他儿子的心坎，童欢的脸上顿时冒出了光，他坐直了身子，回答时语速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我听我们班主任说，宋玉当年刚报机甲专业的时候……”
少年声音从客厅飘到厨房，时不时夹杂着男人的几句点评，让那倚着厨房门边看向他们的亚人幸福地笑了起来。
这种温馨的时刻在东四区的诺顿街几乎寻觅不到，阴暗的阁楼里，一扇门被敲得咣当直响，让人怀疑它下一刻就要脱离门框砸下来。
门从里面被拉开，一张带着棱角的亚人脸庞露了出来，上面布满被打扰的不耐烦。
“干什么？”
敲门的人没被这语气劝退，反而一把推开那人走了进去，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昨晚遇到个女人，比男人还能折腾，累得我都没办法收拾房间，让我来你这歇会儿。”
话音刚落，狭小的空间里就被另一个声音填满，来人看了不由笑了起来：“哎哟，我说你怎么今天在家，是要看什么片子呢！”
那亚人关上门，拿起矮桌上的一根香烟点燃：“滚你的，想看片自己回去看，想来我这歇就安静点。”
“那这光屏上在播什么？”
“新生训练大赛……说了你也不知道。”
不屑的语气显然把来人激怒了：“我怎么不知道，昨晚那女人可没少提这玩意儿……对！就是这个男的！昨晚一边做一边放这个男的录像，你别说，还挺爽的。要是当初我匹配的是他，就是要打死我，我也不会捅刀回去。”
俊美的少年在屏幕上耀眼夺目，让这个房间都显得没有那么破旧了。
抽烟的亚人望着那些天之骄子们，烟雾让他的表情看的不真切：“这些都是军联的学生，联盟的未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恶心人的话了，”听到最后几个字，来人笑了起来，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你说药老大那边不是有个小孩考上军联了吗，叫什么……哎呀，瞧我都给忘了。不过要我说，跟着药老大赚钱可不比去军队赚得多，那小孩就是傻。”
这话不知戳中那亚人的那根神经，让他突然坐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我看你才傻，在这地方赚钱能有什么用，像你和我一样在这种房子里呆一辈子吗！”
来人被对方骤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半天没有再出过声，直到比赛即将开始，他才开口。
“你说，当年你的那个小孩要是活下来，是不是也像他们这么大了。”
“……亚人小孩，活下来还不如死了来的快活。”
说话时，他狭长的灰色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闪烁。
“你可真冷血。”
来人小声嘟囔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他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光屏。森林、机甲和少年，让两个疲惫的灵魂在这里寻找片刻的休憩。
……
宋玉和袁斌并排坐在飞行舰上，一如当初海选。他们望着自己的终端，等待着自己被投放赛场的指令。
袁斌腕间一颤，他转头看向宋玉，嘴角倨傲的弧度被紧张拉平。
“我要先走一步了，到时候地上见。”
“嗯。”
宋玉的回应并不热切，在这次的赛场和赛制下，他并非如袁斌那样对两人的联盟抱有信心。
就在袁斌起身走到舱门位置的时候，他突然转头回来，又一次重复自己这段时间一直说的那句话。
“宋玉，我们要一起进决赛。”
少年毕竟是少年，紧张的神色让他双眼中的诚挚更加显眼，也让与他对视的宋玉内心一动，之前关于两人脆弱联盟关系的评价瞬间在脑海中消散。
宋玉回望过去，少见地勾起唇角。
“好。”
摩尔斯丛林因为复杂的地形又被称为天然迷宫，它的边缘地带已经被改造成了野外训练场，人造的通道和屏障并没有改善其坏境，只是为这片危险的丛林增添了一些可控性。
这片区域的五分之一被设定为赛场，进入复赛的十二名少年将在这里待上十个小时，期间，他们不仅要应付每小时被不定地点释放的虫族，还要完成自己在这场狩猎战中的角色。
宋玉看着控制台上的消息，象征自己号码的“4”被一个箭头对准，另一端连接着“12”，伴随着这个数字，一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庞浮现在宋玉的脑海中。明明抽到这样不善操作的狩猎者，宋玉应该感到庆幸，不过当他想到对方在障碍室里矫健的身姿时，心底莫名产生一种戒备感。
正在所有人神色各异思索着自己的任务时，切萨雷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边。
“为了让比赛更加顺利，我向你们补充三点。”
男人的声音照例带着旁观者的漠然，却让所有人听的全神贯注，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第一，我给狩猎者准备了一份惊喜，每半小时你们可以在终端上刷新一次所有人的坐标信息。当然，为了不厚此失彼，防御者们将会在虫潮之前的十分钟收到它的种族和刷新地点。希望你们可以善用自己手上的一切资源。”
“第二，你们的终端交流功能已经被封锁了，所以在比赛的最开始，你们需要孤军奋战一段时间，希望没有打乱你们赛前的合作计划。”
伪善的语气让袁斌停下了反复联络宋玉的动作，一个略微狰狞的表情通过摄像头传到了切萨雷的屏幕上，让对方勾起了唇角。
“第三，没能坚持到比赛结束的和没能完成自己任务的一律淘汰，虽然是这样，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聪明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主动退出，因为这次的虫族不一定像上次那般温和，如果有人想要以命相搏的话，但愿他考虑清楚了。”
“最后，我的学员们，祝你们好运。”
切萨雷的视线划过面前一块块屏幕，有追击关系的学员们被排列在相邻的位置，男人处在上帝视角注视着他们，最后他将目光定格在了最中央的两个少年那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不会觉得实力悬殊过大吗？”搭档顺着他看过去，毫不保留地将“抽签黑幕”托盘而出。
切萨雷转过座椅看着身旁的人：“会吗，我倒觉得他们放一起再合适不过。”
……
[真天选之子，我服了。]
[恭喜天选之子喜提独/裁王者。]
[什么运气，我最喜欢的两个选手居然碰上了吗？]
[不瞒大家……其实我想看斌清玉洁相爱相杀。]
[强强内耗的赛制真的没有问题吗？]
[斌清玉洁的，其实我也……飞行舰的相视一笑实在太甜了！]
[呜呜呜麻烦天选之子见到我家老公的时候手下留情啊！]
[？？？大家对实力和运气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手下留情的那位是不是发错房间了？（虽然看到老公两个字我觉得你没有）]
[……]
12号房间里，消息的刷新速度比别处瞬间快上了几倍，且每条消息的字数也迅速膨胀了起来，显然把这里当成了新的战场。
实力排名和成绩预测一直是训练大赛的观赛传统，虽然每个人的分析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五花八门，不过至今还没有像何焕这般富有争议的，争论围绕着一个名为《战场独/裁者vs天选之子！你更看好哪一个？》的帖子迅速发酵，有人将他排在宋玉之前名列第一，也有人将他放在所有复赛选手的末尾，认为他的一枪纯属运气，双方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何焕如果能发言的话，估计会把自己归为后者。
从他看到自己狩猎目标的那一刻起，少年就觉得自己心脏骤停，就连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些，这并不单纯因为紧张，虽然比赛前何焕希望自己可以抽到实力差距不要太大的对手，但是在发现追击目标是宋玉后，他的心中又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何焕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和宋玉匹配的能力，但如果他注定要退出这个比赛的话，今天的抽签无疑是何焕心中的最佳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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