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前三天,宋玉和其他四人参加了一场会议,参会的人很少,除了一系列的保密协议和赛前事项,坐在主座的男人还发给了他们一份决赛地形考察文件。
宋玉将文件粗浅看了一遍,即便有二十多页,但仍能明显感觉到里面的内容并不完整,决赛场地的复杂地形绝非是天然形成,但是关于此的成因,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看出这一点的不止宋玉一个,但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问,也不会私下讨论,都说部队出来的人大多呆板教条,其实是因为他们身处的环境有太多不可触碰的规则,服从是条条框框之下最保险的通行证。
会后,除去训练的时间,无论是吃饭洗澡还是走路睡觉,但凡大脑有些空闲都被少年们用来记背地形考察报告里的一字一句,有时他们会从决赛的压力中挣脱出来,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向身边沉默且专注的同伴,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多么疯魔的环境里。
少年收回视线,忍不住对着身边的两人开口:“等比赛结束,你们想做什么?”
泽尔用力眨了眨眼睛,缓解酸胀:“我想睡个懒觉。”
对面的人也参与进来,他停下勺子,一边把歪向终端的头扭正,一边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你想。”
“我想做宋玉的小娇妻。”
干!
另外两人表情一变,一边举手拍向眼前白日做梦的脑袋,一边暗恼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答案。
这波骚动平静后,三人鬼鬼祟祟地向角落投去视线,宋玉对这里的动静毫无察觉,仍旧安静地吃饭,只是眼神不时落在终端上。
如果忘掉宋玉正在认真准备干掉他们的事实,这个画面要多美好就有多美好。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个醒,比赛过程中我们不要随便给自己加油。”
黑雅留下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天地,三人很快又回归到背书大业中。
……
宋玉这段时间很忙,以至于几乎没有时间想起喻关,只有晚上做梦的时候会回到与对方共处的医疗室,但喻关脱下衣服之后的发展并不总是他们友好相拥,时而会发展出一些令他心惊的场面。
共享身份这件事对宋玉而言,影响绝非表层看上去那么简单,所以当他在决赛前一天晚上,看到自己房间门缝下面递进来的字条时,不由情绪复杂。
宋玉关上终端快步下床,弯腰捡起写着“决赛加油”的字条后打开了屋门。
此时喻关已经走了两米多远,听到身后的动静后立即转身,眼神四下躲闪,仍旧是一副慌乱的神情,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是塞小广告被抓了现行。
“有话不当面说吗?”
“对不起,我,我听说你们现在压力很大,所以怕自己会打扰到你……”加上他们连个终端好友都没有,交流只能用这种极度复古且迂回的方式。
看着下意识道歉的灰发少年,宋玉突然想到了来时飞行舰上他们的交流,那时他确实压力过大,和他说话的喻关也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恨不得一口一句对不起。
显然敏感的少年会记得别人曾经对他的反应,然后精心调整后,以自己认为最不惹人生厌的方式小心行动。
宋玉一度希望医疗室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或者喻关会有一天突然在这世界凭空消失,这样他就可以回归安全且熟悉的世界里,即使孤独一些也无妨,但现在,他为这样的想法升起阵阵负罪感。
暗叹一声,宋玉带上门,走到了喻关的面前,他环顾了四周,看到走廊上其他少年的屋门都紧闭着,才小声开口。
“你觉得我会赢吗?”
看着宋玉靠近,喻关克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双脚,那次赤/裸上身的拥抱后,他更不知道怎么直面宋玉了,于是低着头站在原地:“你会的。”
“是,我一定会的,谢谢你的加油。”
宋玉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狂妄,因为怕过会儿转角又站出来一个“只是路过的何焕”,他的声音因为放低听上去有些温柔。
喻关在眼神飘移的间隙看向对面人的脸,自信的火光在黑亮的双眼中灼灼燃烧,点亮了他所在的阴暗角落。
第二日,坠顶基地阳光普照,远在联盟另一端的诺顿街却已是月色昏暗,本和喻关一样有着灰色眼睛的亚人把廉价的黑色美瞳摘了下来,揉了揉略带沟壑的眼角,然后关上门窗,打开光屏。
没过几秒,脆弱的门被敲得摇晃起来,早知道这里的人从不会有轻手轻脚的意识,亚人低声骂了一句后打开了门。
来人和他一样,顶着目前最容易赚钱的黑色头发扭着腰进来,随便找了个地方就躺了下去。
“你今天晚上不开张?”屋子的主人微眯起眼睛,让他有棱角的脸庞看上去有些刚硬。
不过来人早已对他的这副吓人模样免疫了:“你不也一样,别废话了,快坐过来,那什么比赛是今天吗?”
灰眼亚人把门一关,坐下后先点了根烟,然后才懒懒的把光屏调到旁人等待已久的频道,少年俊美的面孔出现在画面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声尖叫。
“我的宝贝在看我我受不了了!”
但凡再迟一秒,可能他们就要错过这惊艳一幕。
众人的宝贝像是听到了千里之外的乞求,在调适机甲的间隙,用尚未散去的专注神情扫了一眼摄像头,他动作随意自然,只一瞬就将头扭了回去,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和多少人对视,也意识不到自己目光深处的纯粹战意使多少人心悸。
西四区现在还是白天,明亮的阳光透过光屏洒在这阴暗的阁楼房间里,两个内心朽化的中年亚人看着英俊的少年,双眼流露出阔别已久的激动情绪。
……
“恭喜你们进入决赛。”
时隔一周,切萨雷的声音再次在少年们耳边响起,让他们在陌生的赛场上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宋玉一边调适着现在的机甲参数,一边听切萨雷宣布规则,余光扫到斜前方对准自己的 “小眼睛”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今天,它唯一需要见证的,就是自己的胜利。
切萨雷的声音还在继续,光屏对面的“云参赛选手们”听的甚至比场上的五个少年还要认真,唯恐自己错过重要的信息。
“决赛的规则很简单,所以我只说一遍,最后站在这片赛场上的就是今年大赛的获胜者。至于其他人,我想军联已经准备好了无用的纪念品来安慰你们。”
“这一次比赛没有虫潮,但每半小时,你们机甲的动力系统就会增加5%的阻力,这意味着同样的动作,你们要用更多的精力去完成,在阻力到达70%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比赛已经完全失去对抗性时,场上残留的机甲里造成伤害值最高的那一架获胜。”
“我并不希望拖到那个时候,让全联盟看你们半天挥不出一个拳头,所以建议各位速战速决,也好让我早一点回去休息。哈——好像该说的都说完了,那么祝你们好运。”
切萨雷的语气照例漫不经心,只是这次更加过分,话还没说完就飘出了半个哈欠。训练大赛没有什么放狠话的环节,只教官切萨雷一人就足以拉满仇恨值,让少年们从紧张中走了出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着让男人刮目相看。
在宣布完规则后,与主控制室连接的音频通道被单向关闭,控制舱顿时安静下来,宋玉终于可以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这片土地上。
决赛的地点显然不在基地附近,实际上宋玉也不知道其具体位置,因为地形报告上连这一部分内容都省去了。
这里的地形地貌与西四区的整体环境相差甚大,和前几次的丛林作战不同,这一次光裸的地表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掩体,倒是地下别有洞天。
悬在空中的摄像头可以捕捉到一个个黑洞,就像是大地的呼吸孔,看上去并不显眼,只有当宋玉走过去时,众人才会惊讶的张大嘴巴,看着那些黑孔倏忽展现狰狞面目——以其为中心的沙土迅速塌陷,宛如一张黑色嘴巴,将庞大的机甲瞬间吞没。
头顶的砂石宛如瀑布一样在眼前落下,宋玉等了几秒,在这尘土飞扬的幕帘消失后,一副难以想象的诡异景象出现在眼前,亲眼所见远比报告书上的描述要震撼得多,宋玉下意识手腕翻转,身体紧绷起来。
明亮到刺眼的阳光艰难地从头顶的洞口照射进来,被过滤成或粗或细的光束,勉力点亮自己领域内的方寸之地,剩下的空间里装满了黑暗。
敬业的小眼睛自动调整画面亮度,让观众看时不会觉得吃力,高大的机甲比这些小家伙还要反应灵敏,自主地为主人排忧解难,将周围一切尽可能清晰地呈现在少年面前。
从机甲外的摄像头看,宋玉宛如站在蜘蛛网的中央,崎岖的通道以他为起点向四面八方蔓延,这些通道很深,足有一个半机甲高,但是宽窄不一,最宽的可以容纳三架机甲并排,而窄的恐怕宋玉侧身都未必能通过。
即使切萨雷保证这一次的赛场上不会出现虫族,但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鬼屋,任何一个转角都可能会跳出一头怪物。
这地下迷宫太过完整,完全自成一个世界,可能属于某个地下王国或者是远离人世的怪物,只是现在它的主人消失了,让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占地为王。
每半小时增加的机甲阻力让宋玉不敢浪费时间在无用的情绪上面,主办方努力地限缩人们对这片地域的了解,用事先的地形报告书代替了比赛中的导航地位,于是宋玉一边向前探索一边在脑海中回忆这些天来反复背诵的内容,试图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自己所处的位置。
纯良的观众很少会在观赛时意识到主办方的保密工作,因此只以为这是对参赛选手的挑战。原本励志考入军联与偶像做校友的学生被大面积劝退,找回了自己“躺平为神仙喝彩”的初心。
[在这里找路和在面条碗里挑面条,白米饭里挑大米有什么区别?]
最开始拿到报告书的几人也觉得没有区别,但神仙也是练出来的,想要夺得荣誉,就必须毫无差错,这一点在少年们互为对手的时候,体现的尤为明显。
更不用说,这一场的宋玉是所有人的头号目标,场上每一台机甲时刻都在搜寻着他的气味,只等着在发现的那一刻,兴奋地吹响战斗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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