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点多的开宜陵园褪去了嘈杂,回归于一片寂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上午来祭拜,匆匆忙忙的祭拜完还要回家聚餐,如今的清明节,也不过是一个形式。
叶思欢进入陵园,看见场地上空荡荡的停着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宾利,这里并不是停车场,能把车子停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她只看了一眼,沿着熟悉的路拾阶而上。
陵园的最上面种着一排柏树,从柏树往下看,一个穿着黑色掐腰连衣裙的女人款款出现在陵园小路上,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乌云密布的天空下着小雨,雾蒙蒙的,像极了江南的三月春雨。
女人没有打伞,细密的雨凉丝丝的飘到女人白.皙的脸上,细长的眼睛眨了眨,在右上角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像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她低头看路,抱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找到了父亲的墓碑,父亲的墓碑一如往昔,干净的找不到半点有人祭拜的痕迹,想当初,父亲也是被无数人敬仰的商界大拿,如今,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无人再记得。
叶思欢弯腰低头,蹲了下来,裙摆垂在地上,沾染了一丝雨水,黑色的面料颜色更加深了。
百合花放到墓碑前,叶思欢伸手,白嫩的指尖微颤的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苍白的唇抿紧,难怪母亲不愿意来,父亲永远停留在了最英俊的年纪,母亲却病痛缠身,早已经没有了八年前的富太太精致模样,母亲大抵是不愿意父亲看见她这副样子吧。
回想了一下这些年的日子,叶思欢险些落泪,最终还是眨眨眼笑了,盈盈的桃花眼坠上了一圈红晕,愈发水润,“爸,妈的病有治了,正好帝都的专家来了华城,他们已经答应给妈做手术了,我会照顾好妈,让妈赶快好起来,你也要保佑手术一切顺利啊。”
细细的声音从这一处传开,随着风往上飘,男人搭在轮椅扶手上的修长手指轻颤,狭长的眼眸缓慢睁开,藏在金丝边眼镜下的黑眸露出几分冷漠,是被人打扰的不耐。
蹙眉侧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女人盘起的长发和白皙的脖颈,与黑色的裙子相较,白的那般突兀,像是一片乌云中突然出现了的一片晴朗天空。
男人收回视线,薄唇紧抿转头看向面前的墓碑,凌厉褪去,恢复平静无波的眼眸,只是下颌角处半指长的疤痕还是给这张俊朗的五官添上了几分危险气息,让人看着便心生畏惧,片刻之后,男人闭上漆黑的眸子靠在轮椅上。
女人细细的声音,像是江南小调似的吴侬软语飘进他的耳朵,在这寂静的陵园添上几分悠远的意味。
过了片刻,叶思欢该说的话说完了,站了起来,抬头就看见了那个背影,被陵园的灌木丛挡住了下半身,只能看见男人的上半身,男人像是坐在椅子上。
单从背影看,叶思欢却觉得有些熟悉,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微蹙秀眉,再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一眼,那个椅子似乎不是椅子,而是轮椅,意识到这一点的叶思欢握拢了手,会是他吗?
她想上前几步看清楚,可包里的手机铃声倏然响起,陵园寂静,这原本正常音量的手机铃声变得格外突兀。
她还来不及拿出手机,就看见上面的男人回头了,四目相对,狭长凌厉的眼眸带着冷漠透过镜片对上盈盈的水眸,隔着烟雨朦胧,叶思欢险些失态。
她咬紧牙根,指尖紧紧的掐住裙子,泛白的指甲隔着裙子掐进了手掌心,刺痛感让她清醒,连忙拿出手机掐断了铃声,把手机调到了静音模式。
她的心跳极快,“砰砰砰”的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深吸了口气,她再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那高大的背影,男人转回了视线,可她确信,她没有认错,是他。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又无声的响起,叶思欢垂眸看了一眼,是盛莹,连续打了两个电话,恐怕是有急事,可想到男人在上面,她还是掐断了来电,打开微信界面。
叶思欢:【莹莹,怎么了?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左上角的正在输入过了好一会,一大段话才出现在眼前。
盛莹:【欢欢,查到了叶家来找你的原因,叶家和晏家据说达成协议要商业联姻,可是你的堂妹不想嫁给晏解行,晏解行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双腿残废,只能坐轮椅度过下半辈子男人,据说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根本没有人敢靠近,连家里的保姆都说他脾气很差,我听别人说长的也很难看,脸上有疤痕,是和别人打架留下的,这样的男人,叶琴肯定不愿意嫁啊,所以就想让你嫁给晏解行,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这样的男人,你要是嫁过去,这辈子就完了。】
盛莹显然很着急,不等叶思欢回应就一条接一条的消息蹦出来,
盛莹:【你一定要狠狠的拒绝。】
盛莹:【阿姨的医药费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你别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医药费啊!】
盛莹:【欢欢,你在吗?】
盛莹还在不停的输入,可叶思欢却泪眼朦胧,看不清字了,一滴滚烫的泪砸到了手机屏幕上,散开一小圈的涟漪,叶思欢抬头狠狠的盯着右上角男人的背影,唇瓣微颤,咽了口口水,想说点什么,嗓子却像是堵住了一样,只能无声的落泪。
晏解行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只看见女人盈满了泪水的眸子,满眼的情绪让晏解行看不懂,眉间紧蹙,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轮椅扶手上,他确定不认识这个女人,可女人炽热眼神的像是要把他看透。
晏解行有些恼,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眼神,让他心里生出躁意,尤其是是那一双眼睛,让他原本平静的胸腔荡起了幅度。
叶思欢见他看了过来,抬手抹了下眼泪,努力露出笑容,眉眼弯弯,细长的桃花眼像是盛了一汪清泉,那眼中的欣喜像看见了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
叶思欢的视线从他的眼睛转向他的下颌处,隔的有些远,看的不是很清楚,她却知道,那上面一定有一处疤痕。
男人不耐的收回了视线,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烟和打火机,咔哒一声,打火机的火苗窜了上来,点燃了香烟,放好打火机,男人单手夹着烟,深吸了一口,轻缓的吐出,眉间始终皱着,烟雾逐渐向上,然后融于烟雨中。
雨势大了,一滴一滴的砸在了叶子上,叶思欢拿出雨伞想去给他打伞,却有人比她更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上来,给晏解行挡住了雨滴,周睿轻声道:“晏总,马上要下大雨了,需要先离开吗?”
晏解行没有回应,又吸了两口烟,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搭在扶手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墓碑,随后扬了扬指尖的烟,烟雾转了几个弯,周睿点点头,单手撑着伞,推着轮椅从另一边的平道上下去。
每年晏总都是傍晚才来,今年午后就到了,大概是晏家一家子都聚到了家里,晏总不耐烦看见那群人,索性躲了出来,在老晏总的墓碑前坐了一两个小时了,若不是下雨,恐怕得坐到天黑。
叶思欢的脚步就这样顿住,她此刻跑上去,会不会被他认为是一个疯子?
细白的牙齿咬住泛白的唇瓣,手上握紧了雨伞,眼睛紧紧地盯着男人的背影,眼看着两人就要到下面停着的黑色宾利旁了,叶思欢一咬牙,把雨伞扔到了地上,大步从阶梯上跑下去,踉跄了几下,险些从阶梯上滚了下去,终于赶在车子离开之前到了。
她冲了过去,敲了敲后座的车窗,隔了几秒钟,男人才降下车窗,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眸子透着疏离,车窗外又是刚才那个女人。
女人的眼睛水盈盈的带着笑,睫毛长且浓密,方才哭过有一圈红晕,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模样,长的也漂亮,可惜晏解行向来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不耐烦的准备升上车窗。
叶思欢却抬手阻止了车窗的上升,白嫩的指尖搭在玻璃上,指甲盖透出淡粉色,车内有些暗,男人的五官越发立体,眉峰凌厉,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反光,看不太清楚镜片下的神色,薄唇紧抿,像是很不耐烦了,下颌角的疤痕,给这个男人添上几分神秘色彩。
比起八年前,男人成熟了许多,叶思欢如饥似渴的看着男人,像是要把人装到心里去。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转头看向驾驶座的男人,“周睿。”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带着少许低沉。
周睿这才发现叶思欢的存在,连忙下车,想拉开叶思欢,“这位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周睿的声音有些急,似乎是怕晏解行生气,也怕叶思欢惹恼了晏解行。
叶思欢却丝毫不看周睿,只看着晏解行线条流畅的侧脸,然后笑了笑,细长的眼眸如一轮弯月,对着晏解行道:“先生,你好,下雨了,我没有带雨伞,请问可以载我一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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