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一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抹橙红的太阳缓缓落下,西边的睌霞宛如轻薄的纱雾,模糊的云彩静静飘浮着,炽火的颜色宛如在燃烧的火焰。美丽的景色每天轮流重复着,像极了陷入轮回的命运。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吗?织田作在心里喃喃自语。

    只是他还不能放心离去。织田作回想起太宰那张稚嫩的脸和宛如孩子般懵懂的性格。在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克守黑手党准则不干涉他的内心,然而他后悔了。他后悔即将把孤独留给那个独自在狭小黑暗的世界里低泣的孩子。

    港口黑手党最年少的干部跌跌撞撞闯入洋房,一具具流血躺在地上的尸体,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枪战。太宰治的视线没有停留在此地,他奔跑着,汗水打湿黑色蜷缩的发鬓。哈出的热气消失在热浪里。

    宽敞的洋房尽头是一片昏黄,阳光就这样散落在倒地的红发男人身体。惊起的尘埃一颗颗飘扬,模糊了人对生与死的界限概念。

    人类对同类的死亡总是抱以悲伤的情绪,会产生代入感是理所当然,这是人的本性。所以太宰治的眼眸只能映进血红色,往日与之相伴隐藏于暴力之下的鲜血,竟让他感到恐惧。好像即将死掉的人不是织田作而是他,本该梦寐以求可以脱离现实的机会,只剩下了尖锐的刺痛。

    象征进入港口黑手党的信物披肩大衣被甩在地方,太宰治完全没有知觉,眼前发生的场景成为他此生噩梦,惊恐、心悸带来的疼痛在蔓延,他只能惶恐,“织田作――”

    他颤抖着,连呼吸都是短促的。

    “太宰我有话对你说……”织田艰难的撑起身子,气神游丝,仅仅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消尽他的全部力量。

    “不、不行……我不准!一定还有办法……”

    神啊,救救织田作,谁能来救救他!太宰治心中无声哭泣,声线溢出哭腔。

    或许真的是神明降临,他听到陌生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快点离开他!别耽误我使用异能力救人。”

    头戴金色蝴蝶发饰的武装侦探社成员嫌弃太宰治碍事,直接把人推开,光芒瞬间填补伤口,平复外伤。

    与谢野晶子见还在原地愣神的太宰治不满啧一声:“还不快把人送去医院检查。”

    外伤容易治疗,内伤却难以康复。身为医生,与谢野见过太多心理创伤的病人,地上的红发男人她一眼看出有问题。

    一切像一场梦一样,出乎太宰治的意料。织田作活了下来,被人拯救。

    只是……

    织田作的时间似乎停止了。太宰治看到红发男人的背影,他却感到陌生。第一次他觉得如此遥不可及,明是近在天边的人。

    他穿着宽大的蓝白相间的病服坐在病床旁,眺望远方的风景。风轻轻吹过抚过发梢,消瘦的身影似乎也要随风飘散。湛蓝的眼眸没有光泽,浑浊不堪,连焦距仿佛也丧失了。

    太宰治进门前保持沉默的姿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抿嘴抬起头,静悄悄地走进病房。他说道:“……织田作……”

    听到动作声响的织田作身体有了轻微反应,半晌才转过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神情,只是现在被添上了一抹茫然之态。他瞌下眼帘,眼睫毛遮住空洞死气的眼睛,声音沙哑没有感情起伏,“……太宰。”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不可以,谁都可以去死,唯独织田作你不能。”太宰治直直走向只剩空躯行尸走肉的织田作,手臂稍稍抬起,动作轻柔抚向他的脸颊,语气仿佛是在叹息一般,“你不能残忍的让我面对你的两次寻死。”

    亲呢的举止在另一位主人公的不配合下显得颇为诡异,但太宰治不在意。织田作能存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恩典了,他还有什么好乞求?

    “抱歉。”织田找不出理由,他没有争辨的欲|望,连对最基本的生存渴求也丧失了。

    “我已经……已经……”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写小说了。”

    为了给孩子报仇的织田打破不杀人的准则,人生目标破灭,他留在这世间的意义是什么?他不清楚,迷茫的阴影笼罩着生命的全部。

    “我不想杀人。”织田没有当初的模样,垂头丧气的他只剩下没落的死气。拯救他的蜘蛛丝本以为触手可得,现在回头一看竟然不曾落下过。他手指颤抖掐住掌心按出青痕,“我已经不想杀人了,我活下来的意义……”

    找不见了。

    十四岁到二十三岁,他为了梦想坚持了九年。他想丢下枪和子弹,只握住笔和纸。遥不可及的从来都不是理想,而是即将实现却因现实低下头颅。那些没能做到的,全都是织田的渴望。

    是谁的错?谁都有错,大家都是帮凶。然而谁都没错,大家只是在实现自己的理想,哪怕方式是建立在践踏另一个人的生命光辉的基础上。理想改变了我们的模样而已。

    “织田作……”太宰治第二次感到身心无力,一向能说会道的嘴巴,无法成功吐露安慰的话。他抓住对方的手不愿意放开。

    无路可走的人换成了织田作,太宰治阖下眼帘,看不出神情。

    “太宰君,今天的出来时间到了。”有人敲开房门,是熟悉的声音。

    坂口安吾站在门前,低下头颅表情晦涩,“……织田作先生下午好,我有话对你说。”

    “你还敢出现啊――”太宰治鸢色眼晴从另一道声音打破死寂的气场开始,便黑如血色。他重音咬字,“坂·口·安·吾。”

    “不必如此。”织田拉住想拔枪的太宰治,“安吾说吧。”

    “孩子们的葬礼定在两天后。”坂口安吾推了一下眼镜,开硬地开口。

    闻言,三人一下子沉默了。

    等人离去,织田又是一个人。突然他听见一声猫叫声。

    那一天下雨很大,倾盆大雨敲击着干硬的大地,雨声如耳宛如杂乱无章的乐曲,侵入人脆弱的内心。织田穿着黑色的西服撑着一把伞,他很少着装正式的礼服,所以今日衬托出严肃的郑重感,压抑的气氛随着雨的变大越发沉重,连呼吸都不可避免沾染上哀伤。

    白色的花束被织田放置在墓碑前,雨水打湿了鲜艳怒放的花蕊,不一会花瓣就焉掉意无生气。织田作就这样静静矗立着,一言不发低垂着脑袋。太宰治想如果别人从远处看过来,可能分不静墓碑是哪块吧?他的目光停留在红发的青年身后,男人的背影像极了沉默的墓碑,落寞低沉,像是快要埋入泥土里的稻草人,静静地,悄无声息地腐烂在这场大雨里。

    “我本以为死在这里的人会是我。”织田的话像隔着世纪那般久远,话尾音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有些模糊不清,“我没有设想能活下来的可能性。”

    太宰治只觉得胸口发闷发痛,一旦想到织田作口中的未来,呼吸一下子变得不舒畅。他忍住不安的情绪,顶着苍白的脸庞凄凉苦笑,“啊啊……织田作,没有这种假设,你活下来了……”

    织田没有说话。雨越来越大,泥泞溅上裤角,他没有发觉,也没有离去的意愿。他转过头看向一直在陪着自己的太宰治,“你先离开太宰,我想一个人在这里站一会儿。”

    “但是……”太宰治明显犹豫了,他明白这个时候让织田作一个人冷静冷静是最好的对策,然而他放心不下。如今的织田作没有生的意愿,无论如何自己都……

    他抿着嘴,紧攥拳头。

    织田叹口气,收回视线:“太宰我不会死的。”没有欺骗,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从来都不曾失约过,仅仅一次便让他痛彻心扉。

    “……那我等织田作回来。”半晌太宰治才选择离开。

    “安吾出来吧。”

    “织田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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