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侧身坐在床榻边,伸出右手三指放在安宁纤细的手腕上,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室内仿佛收到了什么压制,一时间竟有些噤若寒蝉,只听闻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门口处管家悄悄地往里面望了一眼,便心惊地收回了视线。
“安宁姑娘可是近日受了什么内伤?我观你心脉受损严重,身体才会骤然衰败。”
锦觅的出声打断了这片静谧。
风医师捋了捋胡须说道:“方才我亦是诊断出她心脉受损,但是依管家所言,安宁姑娘不曾受伤,这就有点奇怪了。”
傅相轻声问安宁:“宁儿,昨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别怕,告诉舅舅,昨日里还好好的,一夜过去怎么就受了伤了呢?”
安宁想到昨夜与润玉仙的种种,但是她不能说。
“是我自己不争气,让舅舅担心了。”
傅相见她只此一句,本想再追问下去,见她垂目不言的神情,便不忍继续问下去。只得一声叹息。
贺宇年更是心疼安宁,两位医师都诊断出安宁是受了内伤,这应该是真的,安宁如此搪塞的说法,显然是另有隐情,只是她不愿意说出口,他和傅相都不愿逼问安宁,如今医治安宁要紧,只能等稍后再去问责这些个伺候不周的下人。
“圣女可能医治?”
锦觅摇摇头:“若是其它病痛或许还有的医,可心脏是人之根本,怕是...”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后面的话锦觅没说出口,可在场的各位却都听得出来言下之意。
傅相望着安宁直接红了眼框,想当年他自己的两个儿子身负战场,性命垂危之际,他也只是眉头紧皱,心里早有了准备。
好男儿在战场抛洒热血,为国献身,他都有了觉悟。可安宁不一样,她是他几十年的情感寄托,好不容易找到,又怎么接受的了。
“我儿命苦啊!都是舅舅不好,都是舅舅没有照顾好你...”
床榻上的安宁因为之前喝了风医师的药,也只是清醒了这么一阵,眼下就有些迷迷糊糊了,舅舅的声音传到耳边好像说了些什么,可是却怎么也听不清,直到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傅相大喊:“宁儿!宁儿!圣女,快看看我儿!”
“相爷不用担心,安宁姑娘只是昏睡过去了。”
贺宇年朝傅相说道:“相爷,不若我们出去说吧,让安宁好好休息。”
傅相点了点头。
风医师和锦觅看了看傅相,退出了房门外。
贺宇年弯下腰为安宁掖好被子,才沉默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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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彦佑回到洞庭湖,却发现恩主正在打骂鲤儿,连忙上前从中拉开。
“恩主何事要如此打骂鲤儿,他还这么小。”
红衣女子神色癫狂,对着小男孩骂道:“我给你吃好的穿好的,让你做一条体面的鲤鱼,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去泥潭里打滚!为什么!为什么!”
转而从彦佑身后拉扯出男孩,语气温柔地说:“鲤儿,鲤儿,你答应娘亲,以后再也不去泥潭里打滚了好吗,你可不许骗我。”
男孩有些害怕的瑟缩着。
“你要是骗我,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
“恩主,让鲤儿先告退吧,我还有要是禀告。”
彦佑慌忙地支开鲤儿。
红衣女子想到了灭灵箭,顾不上男孩,连忙询问彦佑:“灭灵箭的事,可都办妥了?”
彦佑咬牙谎称:“彦佑没用,仍未能抢回灭灵箭。”
“你骗我,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会抢到灭灵箭杀了旭凤。”
“彦佑不敢!”彦佑下跪,却忍不住劝说道:“恩主,旭凤他始终是无辜的。”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红衣女子扯开嘴角讽刺地笑了:“无辜?他有一个那样的母亲,就注定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许是看出彦佑不会杀了旭凤,红衣女子决定亲自动手,“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就亲自动手,我要让那个女人也尝尝失去儿子的锥心滋味!说!灭灵箭在哪?我要亲自把它夺回来,亲手杀了旭凤。”
彦佑以为恩主怕是要疯魔了,恩主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只能先答应下来寻找灭灵箭,杀了旭凤。
红衣女子真心以为这次彦佑一定会成功取得灭灵箭杀了旭凤,亲切地把彦佑扶了起来:“这才是我的好鲤儿。”
彦佑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刚被恩主收养的时候,恩主也是一口一个鲤儿地温柔的叫他,那时他真心的把自己当成一条鲤鱼,而不是一条青蛇,贪恋的享受着娘亲的温暖。
可惜后来长大了,他就不再是干娘的鲤儿了,如今的鲤儿是刚刚的那个小泥鳅。
不能让干娘这样下去了,彦佑下定决心再去找夜神殿下一次。他才是干娘心中真正的鲤儿,是干娘的心魔。
人间
傅相等人从圣女和风医师口中得知,就选用最好的药,安宁也只剩月余寿命了。
向风医师和圣女道谢之后,便送二人出去了,眼下只剩下贺宇年和傅相沉默地坐在客厅。
傅寻生和傅衍之也被傅相命人叫了回来,来的路上只听说家里有急事,要他们快速赶回来,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他们也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爹!爹!我们回来了。”
还没进到客厅,傅衍之的声音便传遍了整个客厅,要是平时傅相早就迎上来给他一拐子,大声的骂他如此跳脱,不够沉稳,可如今他人走走进了客厅,爹爹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头。
傅衍生环视了一圈,客厅没有一个下人伺候着,而他爹和贺兄弟一般模样的沉沉地坐在座椅上,小表妹也不在此处,他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例如朝堂上揭发南平王失败。又或者是此次贺兄弟营救圣医族的人失败,所以才会有如此姿态,可是又被自己一一推翻了,这样的失败他们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而爹爹和贺兄弟之间却是另一种类似于....类似于悲哀...并且带着一点颓势。
傅寻生扯住了想往傅相身边凑过去的弟弟问道:“爹,发生了什么事?”
傅相把安宁病危只剩下一个多月寿命的事告诉了两兄弟。
傅衍之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我要去看看小表妹,我不信。”说着便要转身去到后院,被贺宇年拉住之后不停地挣脱。
“放开我,让我去看小表妹,我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我还给她准备了好多好玩的事,我要拿给小表妹看看,快放开我!”
说着两人就在客厅动起了手,傅衍之只想挣脱去安宁的住处找她,贺宇年毕竟武力值比他高,很快便把他牢牢地制住了。
傅寻生一巴掌拍到弟弟的后背:“冷静点!”
到底是亲哥哥,傅衍之慢慢地冷静下来不再使用蛮力挣脱。
傅寻生拍了拍贺宇年的手,示意他可以松开了。
傅相这才把今天发生的一切详细地说了出来。
他们兄弟也是怀疑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整个相府这么多下人却没有一人察觉到异样。
而安宁的样子显然是知道自己受伤的事,但是还是闭口不言。
这时贺宇年突然提出:“相爷,我想现在与安宁近日成亲。”
“不行!”
傅衍之紧紧盯着他,一脸的警惕。
这小子就仗着表妹父亲的遗嘱就和表妹有了婚约之名,现在有他们兄弟在,哪能让他如此觊觎小表妹。
傅寻生问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哥!你什么意思?你要帮他?”
贺宇年等不了了,他想在安宁最后的时间里能时刻陪伴着她,“我今晚就写信回去,接我爹过来,相爷?”
傅相一直认为二人是两情相悦,如今安宁命不久矣,怕是等不到三年后,如此倒是可以圆了安宁生命中的一份遗憾。
“可以,但是你要自己跟宁儿说,她同意了才行。”
“好,多谢相爷!”
傅相都开口了,兄弟俩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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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整个相府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炮仗连绵不断。
府里进出不断,众人的面上都堆满了喜色,大红色的双喜贴满了整个府邸。
大街上一个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大锣大鼓,浩浩荡荡,牵着色彩旗帜,新郎官骑着白马,身后是八抬大轿稳稳当当地跟着,再往后是抬着的满满当当的抬嫁,多的晃花了百姓的双眼。
彦佑来时正见到此成亲游街队伍,本想直接去相府守在安宁附近等候夜神,但见此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便忍不住好奇向旁边的一位摊贩大叔打问了起来:“这位大哥,这是哪位公子小姐成亲这么大阵仗啊!”
摊主大叔打量了彦佑一番,确实眼生:“你是今日刚来的这的吧,这是丞相府千金和贺将军成亲呢,两家身世高贵,这阵仗自然是不能一般了。”
相府?难道是安宁?
彦佑心里倏地酸涩了一下,盯着花轿,仿佛能把花轿盯穿。
一阵怪异的风吹过,吹起了花轿一边的窗帘,吹动了新娘子的盖头。
真的是安宁!她要成亲了!
彦佑跟看着迎亲队伍慢慢地走到了相府门口,新郎下了马,踢了花轿,向着花轿伸出了一只手,过了一会儿,花轿中伸出了一只纤细娇嫩的手出来,搭在了新郎的手上。
然后,一个窈窕的身影从花轿中慢慢走出,盖着漂亮的红盖头,接过新郎递过来的红绸,随着新郎的牵扯进了相府。
忽然,彦佑感受到一阵仙气紊乱的气息,顺着气息看过去,不远处正是夜神殿下紧紧盯着盖着红盖头的安宁,眼神恐怖,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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