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白的手指捏皱了信件一角。
亦止蹙眉,看见信纸上的「初拥」二字,眼中敛起了笑意,嘴角原本习惯性乖巧上扬的弧度也随之变小。
初拥早在千年前就因为种族大融合的背景,被族际法律禁止了。
那是一个相当于缔结主仆契约的仪式。
血族通过吸食人类的血液将对方变为低等吸血鬼,再让人类喝下自己的血,整个过程完成下来,那么便可以让人类成为自己的血仆。
但因为一些中低等血族在进食过程中控制不好,而造成人类死亡的案例频繁,所以当时的族际法律修改多次,最后禁止了血族吸食人类的血液。
相应的,人族一方要按一定时间,向血族制作供应血液替代品。
连吸食人类血液都被明令禁止,初拥按理来说自然不可能再进行。
可亦止小时候尤其挑食,人血的替代品他根本喝不下,整个童年基本上是以兄长的血液为主食。高等血族的愈合恢复能力很强,但用自身喂养另一个血族的情况还是极为少见。
而人类的血液……
亦止抿唇。
其实族际法律再怎么标得清楚,金字塔顶尖的高等血族还是视之无物,族人将人类强行带回来想让他进食或是人类主动前来……的情况并不是没有过。
而中低等部分血族桀骜不驯,不遵守约束的情况也繁多。
血猎与血族常年争斗不休,最后导致了进退两难的状况。
社会层面不得不松动,虽然法律条例没有改,但如果是人类自愿,那么执法者便对吸血、初拥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亦止留下了族人带回来的一个人类。那个身世可怜的储备粮最后成为了他的血仆。
可是……
亦止把信纸重新塞回信封内。
他能够肯定这不是他的血仆写的信。
倒像是另一个人的风格。
心神有些不安,想起今晚约见了塞壬谈话,亦止把信折叠塞进了口袋,朝浴室的方向说明自己出去散步消消食,转身就出了寝室。
少年心不在焉地与一楼的学员打过招呼。
在宿舍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丢入了垃圾箱。
哪怕这封信是训练营地址不慎泄露后的恶作剧,也比他设想的情况要好。
——
————
与前几夜相比,今晚的天气不是很好,层层云遮蔽了明月星子,但胜在风凉。
少年的小腿没在池水里,廊檐的灯明亮,池水清澈,无论是漂亮的脚踝,还是白皙软腻的足背,都能够看得很清楚。
塞壬在水中的鱼尾动了动,悠悠晃荡起波澜。
少年抬手触碰上身边人的尾鳞,浓密纤长的眼睫轻颤,“……会疼吗?”
原先是如大海般的石蓝色鳞片,变成了暗淡的墨蓝色,犹带死气,亦止只是看着就揪起心神。
想到对方这样是为了那个起死回生的阵法,他难免过意不去。
塞壬温驯地低头。
柔软的指腹擦过坚硬的鳞片,墨蓝色相映下,少年的皮肤白得晃眼。
束清握住了那只手。
摇摇头,“不疼。”
无论对于塞壬还是人鱼,在最初的传统观念里,触摸鱼尾,多少都约等同于暧.昧信号。
束清知道少年不是那个意思。
塞壬暗蓝的眼睛还是认真地看向对方。
“喜欢你。”
因为怀着这样的心情,孤独就不再难以忍受,疼痛也全被忽略,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流逝,都是离重逢越近的信号,因此。
无刻不在为未来再次相遇而雀跃着。
“我也喜欢泡泡。”
少年眼里盛着的是对朋友的喜欢。
这显而易见。塞壬敛眸。
亦止低头看着束清的鱼尾,轻声说道:“它会变回去的。”
商店刷新了治愈鱼尾的力量,只是以他现在的爱意值总量还兑换不了。
但他一定会做到的。亦止坚定。
对方从琅野那里猜出他们都知道系统的存在了。塞壬的眉眼天生冰冷,听见少年的话却隐约有冰雪消融的意味。
少年很关心他。
他不在乎自己的鱼尾是金是蓝,他只说。
“要更多一点的喜欢。”
——
————
周四的第一节课是人鱼导师巴萨罗穆的音乐课。
铃准时地响起,人鱼导师进入课堂,紧跟其后的是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气质温润。
其他学员下意识地看向亦止。
训练营只有少年一个来自人族的学员,黑发黑眸的特征又是人类特有,新来的插班生也许会与少年相识。他们猜测。
这样的猜测是正确的。
亦止慌乱地低头,避免与青年的视线对上。
倒是琅野直视台上的青年,幽绿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大家好。我是插班生西德尼,今天会与大家一同上课,如果有做得不正确的地方,还请大家指教。 ”青年的眉眼清隽如远山,声音温和淡然,不急不缓,令人很难产生厌恶的心理。
又因为与少年相似的黑发黑眸的外表,并没有受到学员们的排斥。
简单的介绍完毕,安静地融入了教学课堂。
训练的难度并不会因为学员人数的增减而变化。
而在开始上课之后,亦止便也无暇顾及对方了。
“不,不对。”巴萨罗穆打断青年,“这一句,再来一次。”
巴萨罗穆平日虽然没有什么架子,可以和学员们随意玩笑,但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追求完美的习惯让他变得格外严格,常常令学员们苦不堪言。
西德尼将词又唱了一遍。
隐世之前常年作为圣职者工作,口中吟诵的多为庄重神圣的祷告词曲,青年唱起如今的流行曲目来,自然怎么都不得巴萨罗穆的意。
要求严格的人鱼导师皱起眉,想到了自己赏识的学员,声音放得和缓了些,“止止来示范一下。”
被点名的少年像是还未及时反应过来,缓慢地眨了眨眼,无辜的模样看起来乖巧又好欺负。
青年的眼中映着对方,升起清浅笑意。
亦止出列,特意站在了离西德尼稍远的地方,背着的左手不自觉地攥住了右手的衣袖。
西德尼很熟悉,不自觉地攥住东西,是处于少年紧张或抗拒的心情时下意识会做的动作。
他当然知道少年为什么会紧张与抗拒。青年的眉眼低敛,左眼泛起若隐若现的血红,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又被深渊似的黑色覆盖。
亦止虽然因为西德尼的存在而产生了紧张感,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
巴萨罗穆满意地点点头。
青年之后唱的虽然没有达到巴萨罗穆的要求,但是考虑到对方是仅上一天课的插班生,就也马马虎虎地让对方过了。
“我给大家先分析一下这个词曲……”巴萨罗穆指着曲谱投影。
这仿佛只是一个石子坠入潭水引起的小波澜,课堂仍然继续。
音乐课与舞蹈课上完,是长达30分钟休息的大课间。
因为舞蹈课的活动而又热得脸颊泛红的少年,靠着镜子坐下在地板上,额角的发被汗水浸得湿润,桃花眼中波光潋滟,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许多学员已经离开舞蹈室去打水。
亦止还没喘口气,余光便看见青年向自己的方向来,后悔没跟着室友一起去打水,正要撑起身往别的地方避去,却因为处在角落的位置被青年先一步挡住了去路。
少年坐在地上慌乱无措地看着他。西德尼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左手以轻柔却不可反抗的力度握住了少年漂亮的足踝。
“你要……做什么?”亦止挣扎,却发现是徒劳无功。
“不要动。”西德尼说道,满意于少年乖巧地放弃挣扎,又因为少年对自己的惧怕而皱眉。
另一只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凉玉,玉串在红绳上,被他系在少年的脚踝。
训练营学员的日常服装分了长裤与短裤两种,少年今天穿的是短裤,红绳配上精致雪白的踝,很好看。
他只是这么一握,少年软白的皮肤上却留下了红印。
西德尼松开手,盯着那一块红印,眸色深沉。
串着玉的红绳刚系上脚,亦止便感觉周身的温度凉了下来。
但他仍不敢放松,出于礼貌还是对青年道了谢,心里却想着今晚就把玉解下来,能还给对方就还,不然就丢掉,他总不会留着。
“口渴了吗?”西德尼适时递上水。
亦止看了看西德尼,又看了看水瓶,说什么也不接受对方的水。
幸好这个时候另一个水杯横在两人中间。
他的室友解救了他。
亦止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向琅野露出一个笑,接过了水杯。
旋开水杯盖喝水的亦止,没看见西德尼变换的神色。
亦止察觉到青年走开,喝水的动作微顿。
其实他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最开始的西德尼还是他的学长,他因为高二分班调宿舍出了问题,与高一届的西德尼调成了双人宿舍。
那时候他因为一直对于敌对的教廷有偏见,所以连带着对方这个准圣子,也被他单方面认为是宿敌而针对。
然而整个学期下来,西德尼都非常包容且照顾他,完全是温柔学长的形象,亦止便感觉是自己太幼稚了,想与对方和解。
但是——他偶然发现了这人!竟然拿着他以前弄脏丢掉的校服,做、做……那种事情!
接着亦止还发现了自己丢弃的水杯、换下来的枕套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对方私藏了起来!
他不敢和西德尼对峙,只是走读了几天,等调换宿舍的申请批下来,连东西都没回原来的宿舍收拾,干脆让族人帮忙重新买了一套。
温柔学长的圣子形象破灭了,亦止只觉得对方是想折辱自己的变.态。
想起从前的事少年就有些心神不宁,手上一抖,水杯洒出来的水就把衣服弄湿了大半。
自己也担心这样会感冒,亦止把水杯递给琅野,“我去换一下衣服。”
更衣室在这一层走廊的尽头拐角,并不远,里面还有给各个学员准备的备用衣物。
换好了衣服的亦止边整理衣领边打开了门,瞥见门外的人,立刻就要把门关上。
对方的手先一步放到了即将合上的门缝间,亦止稍一犹豫,就被青年抓住机会闪身入了门内。
并带上了门。
避无可避的情况,让向来温软的少年一下炸了毛。
“走…走开!”少年像个想要震慑住敌人却没有多少威慑力的幼兽,没有把敌人吓住,自己反倒只能无助地往后退。
桃花眼微垂的眼角夹着绯色,眼中的朦胧水雾让这一切显得愈加暧.昧。
一双黑眸完全变为红黑异色瞳的青年,把少年困在自己的怀抱与墙之间。
他低头,唇擦过少年微红的眼角。
简单的接触让他自灵魂深处生出满足的战栗,西德尼低声喟叹:“我很思念您。”
“你走开!”亦止感受到脖颈旁灼热的气息,慌乱地推拒青年,“变、变态!”
少年明显没有用过什么难听的字眼去指责一个人,声音清润又带着软,非但不让所谓的变态害怕,反而扣住了少年的手腕。
“请您初拥我吧。”西德尼低头,以蛊惑的口吻,“在这里,咬一口,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轻声道:“将我烙上属于您的印记。”
让我成为我的神明永生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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