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吞地涌过云层,悄无声息般攀上窗沿,落进堆叠的被子褶皱之中。
衣服凌乱地堆在地面,被褥皱巴巴的,陆悦被太阳照得有些发热,嘟囔着转了个身。
她昨天第一次去酒吧勾女人,为了壮胆喝了几杯鸡尾酒,结果一不小心喝过头。
脑袋晕乎乎的,勉强走了两步,就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对方说了什么,陆悦没听清。
怀中那人腰很细,头发很长,衣领一路扣到了最顶端,却被自己给不由分说地拽散了几颗扣子。
她埋在对方肩膀处,鼻尖缭绕着一点浅淡的薄荷香,指腹下的肌肤细细软软,像是小猫似的蹭了蹭。
……然后发生了什么?
陆悦被自己惊醒了,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将被子掀开,翻身下床。
脚尖刚踩到地面,身子就抑制不住地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
陆悦撞得眼眶泛红,慌忙抬手捂住嘴巴,硬生生地咬了自己几下,才没有喊出声来。
就在身后大床上,睡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蜷着些身子,墨发长长披散,半边面颊陷落在枕头上,眉睫细密,鼻梁翘挺,似个白玉雕琢而出的美人。
她睡得不太.安稳,长睫轻颤着,呼吸轻细,修长五指覆着被褥,苍白肌肤之下,隐约可以望见青色的痕。
陆悦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沿站起身子来。她在满地狼藉之中,翻到精心挑选的小红裙,将自己关到了卫生间之中。
冷水扑到面上,陆悦望着镜子中的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记忆潮水般涌进脑海中,尽管还有些模糊,却足够拼凑起昨晚的事情。
陆悦耳廓泛红,抬手捂住面颊。
事情很简单,她在国外读了四年书,读得人都快傻了,好不容易回国和老弟夸下海口,说什么要放纵一下——
“喝酒,泡吧,睡遍所有女人。”
她这样和老弟吹嘘。
结果好巧不巧,头次来酒吧就遇见了前女友,稀里糊涂地就被对方带回了家,稀里糊涂地就和对方睡了。
关键,她居然很享受!!!
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一想到这里,陆悦面颊蓦然变得通红,她愤愤咬着牙,抬手锤了下镜子,低声骂了句。
因为自己醉酒,意识不太清楚的关系,昨晚那件事,确实是周染掌握着主动权。
陆悦自认倒霉,安慰自己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下面也就算了,但记忆里那个眼眶泛红,声音软糯,哑着嗓子求周染不要走,求她再来一次,最后硬生生被弄到哭的人……
到底是谁啊?!
。
时间回到一天前。南城机场中人来人往,巨大轰鸣声被隔绝在穹顶外,只余了沉闷的响。
陆谦抱着个牌子,倚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打了个哈欠。
飞机晚点了,他足足等了两个小时,等的脚麻腿软,当礼物的巧克力都快化成水了,姐姐还没出来。
终于,通道之中涌出一波人流,陆谦踮起脚去看,蓦然在人群中望见个熟悉身影,不由得喜出望外。
那人穿着件利落的米色大衣,身材伶仃颀长,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卷发散落在肩上,露出一截柔白脖颈。
陆谦支棱着站起身子来,使劲挥舞着手中牌子,大声喊道:
“——姐,欢迎回来!!”
小男生一嗓子震破苍穹,把身旁几人都给吓到了。陆悦顿了顿,用手抬起墨镜,挑眉向对方笑了下。
她眉睫浓长,眼睛是极干净的黑,笑时颊边旋出个小小的梨涡,冲破了之前的成熟气场,带上了点稚气。
“好久不见,”陆悦叠起墨镜,随意挂到领口处,抬手拍了下陆谦脑袋,“二少爷这么闲,居然有空接我?”
陆谦将巧克力塞给陆悦,帮忙拿过一个行李箱来:“貌美如花,天仙一般的老姐回来,怎么能不来接呢!”
“行了行了,油腔滑调,”陆悦笑道,“知道你嘴甜,车停哪了?”
两人一人一个箱子,推着往机场停车场走出去,轮子咕噜噜滚过地面,一路哐当哐当,停在了白色奔驰前。
“听老妈说你不是在实习么,”陆悦咔嗒扣上安全带,抬手松开些衣领,“这么闲?”
陆谦扶着方向盘,神色得意:“张总度蜜月去了,给我放了两星期的假。”
原来是这样,陆悦耸耸肩,抬手点了下GPS,询问道:“设哪了?”
陆谦莫名:“回家啊,还能去哪?”
陆悦轻笑,抬指晃了晃,声音意味深长:“你先靠边停,帮我搜个地方。”
陆谦懵了,却还是顺从照做,他瞥了自己的老姐一眼,有点没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陆悦不紧不慢,悠悠道:“姐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人生信条是什么?”
陆谦沉默片刻,迟疑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追到周染?”
陆悦:“……”
“滚吧你,”陆悦怒了,“再提那名字,信不信我把你给踹出车去!”
陆谦抱头求饶,陆悦也懒得收拾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那是高中时期的信条,如今的我,已经是个全新的人了。”
“去她的周染,”陆悦冷笑,“我要喝酒、泡吧,睡遍天下除她的所有女人!”
一番豪情壮志砸下来,砸得陆谦都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可是我国有十多亿人口,其中……”
“比喻,那只是个比喻。”陆悦抬手摩挲眉梢,“所以,你有什么同性的酒吧推荐么?”
陆悦要求还挺多,一个个认真地点过去:“人不要太多,不要太吵闹,安静干净些,音乐放点钢琴曲,就更好了。”
陆谦苦不堪言:“我怎么知道。”
“连这都不知道,”陆悦淡定地将手机拿过来,头也不抬道,“要你何用。”
陆谦:“……”
他今年才刚读大三啊,还是个连对象都没有的纯情小男生,上哪给他姐找能勾女人、睡女人的酒吧去?!
原以为按照这个苛刻条件,十有八九是找不到的,但没想到陆悦一通搜索,居然寻到了个完美符合的酒吧。
汽车停在路边,陆悦脱下了米色大衣,随意地画了个淡妆,拎着小巧手包,踩着高跟鞋走下下车。
陆谦有点不放心,降下车窗喊道:“姐,要不要我来接你?”
“电话联系,”陆悦眨了眨眼睛,笑得轻佻又妩媚,“如果没打给你,便不用理我了。”
陆谦看着老姐走进酒吧中,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详预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吃团圆饭,老姐可是喝了一杯白酒,就栽在沙发上人事不省了。
。
陆悦小心地推开门,带动着风铃叮当作响,蔓开一阵清悦铃声。
酒吧叫做“Whisper低语”,里面只有零星几个客人,钢琴声似水般流淌开来,灯被做成了烛火模样,将面颊染上一层暖橙的光。
Whisper所有的一切,都完美符合陆悦的设想,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有几人注意到了陆悦,却只是望了眼,便撇开了视线。陆悦小步向里走着,在吧台边上坐下,心跳的飞快。
最早的时候太年轻,出国后又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真要说起来,还是她第一次来酒吧。
都做到这一步了,决不能临阵脱逃。
陆悦半靠在吧台上,稍有些局促不安,她抬手拽了下精心挑选的“勾女人魅惑小红裙”,轻声道:“您好。”
吧台酒保摇着瓶,抬起头来,温柔地笑了笑:“您要点什么?”
“可以推荐几款鸡尾酒么?”陆悦询问,“要浓度最高的。”
酒保小姐看了她几眼,有点于心不忍:“您确定?”
陆悦点头:“我确定。”
酒保小姐心中叹口气,转身帮她调酒去了。
可能是因为长相的缘故,陆悦不过刚坐下,便有女人端着酒来搭讪,结果她一个慌张,回绝掉了对方。
看着漂亮女人走远,陆悦莫名有点心虚,只能在偷偷安慰自己:‘没事,反正我不喜欢这个型。’
不过,她喜欢什么类型呢?
陆悦自己也想不清楚,一边琢磨着,一边在酒保小姐惊恐的眼神之中,抬起鸡尾酒一饮而尽。
接连喝了好几杯,酒意冲上大脑,她有点晕了,视线朦朦胧胧的,忽然望见了个熟悉身影。
那人站在不远处,长发似黑缎般垂落,领子仔细地扣到最顶,神色极淡,一丝笑容也没有。
啊,那是我的理想型。
陆悦晕乎乎地站起来,身形稍有些不稳,踉跄着向那人走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陆悦晃到她面前,伸出手一把拽住衣领,用力将对方扯下来。
酒气上涌,理智岌岌可危。
陆悦借势仰起头,细薄眼眶染着淡红,眼睛被酒气晕的温软,神色轻佻暧昧:“周小姐。”
“真是好久不见,”她低声呢喃着,声音亲昵而勾人,“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最后悔的什么吗?”
陆悦站都站不稳,攒得领子的五指却死都不肯放开,她贴着对方细而薄的耳廓,轻轻笑了下。
热气涌入耳廓,蔓开一片滚烫。
“我真是后悔死了,”陆悦笑得明媚,叹息着说,“——当年,怎么就没把你给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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