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陵容以歌声得幸,宫中便多有夜宴,伴以歌舞。旁人都以为陵容甚得皇帝欢心,嫉妒不已。季昭却听闻,皇帝在纯元皇后仙逝之前也曾颇喜过这些。
幽幽一叹。
此夜宫中仍是举行夜宴,觥筹交错之间,满是盛世的繁华迷离。皇后、华妃分坐皇帝身侧,而甄嬛与季昭相对而坐陪在下手。
季昭靡靡之音听久了就头昏,木樨见她扶着额头,忙劝道:“小主,不如出去走走吧?”
季昭身边原先带着的是金盏或玉漏。只是两个丫头看了好几夜的歌舞不耐,想着其它姐妹还没看过,便求着季昭轮流带身边的侍婢去看。季昭也不甚在意,随口答应下来。
而今晚陪她来的宫女正是木樨。
“去哪儿?你晓得我最怕热。这大殿里好歹还有不少冰块。”她侧着头,微微笑着。
木樨想了想道:“奴婢记得桐花台很高,上头风也大,必然凉快。”
“桐花台。”季昭喃喃念道,十分耳熟的样子。
想是有剧情在,似乎是甄嬛与清河王共赏夕颜?见对面甄嬛座位已空,季昭心中愈发笃定。只觉殿内实在无聊,还不如去看看自己打搅之后,这二人是否还如原著一般搅在一处。
宿命爱侣,她也有几分好奇。
季昭平日并非好奇心这么重的人。然而她与清河王意外之下有了接触,深感他与原著人设不符。一方面觉得原著的宿命爱侣必然会在一处,另一方面又无法想象自己所见的清河王要怎样去倾心爱慕甄嬛,所以未免有几分想法。
念头已起,季昭向皇帝告个罪,起身出了大殿。
甄嬛先头在殿中坐了一阵。听着耳边醉人的音乐,看着皇帝身边的如花美眷,不禁自艾自怜。又见安陵容颜色娇嫩,大不似之前怯懦模样,忆起眉庄当初的风光无限。心中一灰。
这样庸俗的宴会有什么意思?还是外头的清丽月光配得上她。
出了大殿。
走得远了,甄嬛独自步上桐花高台。
此台名为桐花,可供登高远眺。取其“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之意。
昔年舒贵妃得幸先帝,却因出身颇受非议,不被允许接入宫中。先帝遂召集国中能工巧匠,于太平行宫筑造桐花台为其行册封嘉礼。直至昭宪太后薨逝,舒妃诞下六皇子玄清,才正式回到紫奥城中加封贵妃。
桐花台乃是先帝对舒妃宠爱的象征。此台以玉石铺就,光照斐然,又植梧桐棠棣等树,极是风雅。然而舒妃去后,当今太后嫌弃桐花台太过奢靡,不利于国,渐渐便荒废下来。甄嬛来时,只觉宫女躲懒,台阶上满是厚厚尘灰,使她黯然不已。
先帝舒妃如此深爱,不过几年却落到如许光景。而她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又该往何处寻呢?
垂首只见月光下有小小白花绽放,娇嫩清丽。甄嬛不由心生怜爱,小心翼翼伸手抚摸。
忽然一个清朗声音徐徐道:“你不晓得这是什么花么?”
甄嬛一惊,转身看却是清河王: “王爷怎不早早出声,嫔妾失礼了。”
玄清声音淡淡:“小王见婕妤今日大有愁态,不似往日,所以不敢冒昧惊扰。不想还是吓着婕妤,实非小王所愿。”
甄嬛忙道:“只是薄醉,谢王爷关怀。”
玄清神色晦暗不明:“婕妤似乎很喜欢台角小花。”
“确实。只是在宫中甚少见此花,很是别致。”
玄清目光清凉:“这花名为‘夕颜’,的确不该是宫中所有。此花薄命,卑贱至极只开墙角。黄昏盛开,次日凋谢。终其一生无人欣赏,故有此说。”
甄嬛一时静默,只是静静看那薄命花。
“听闻这几日夜宴的那位安小媛是季婕妤引荐的。”玄清的声音有些遥远,“甄婕妤伤感是否为她?”
甄嬛微微一笑:“安小媛温顺静默,并无不好的地方。”安陵容出身卑微,对她构不成威胁,只是她甄嬛要的哪里是宠,她要的是皇帝的爱啊。
玄清温文道:“甄婕妤既然明白,就不需小王多讲。若甄婕妤都要这般,那引荐安小媛的季婕妤又该如何呢?”
甄嬛心中一惊,有什么念头瞬间划过,旋即不露声色道:“王爷一会儿工夫提了两回季婕妤了。”
玄清淡淡“哦”了一声,那语气无端让甄嬛觉得有些凄然。
玄清敛去面上冷寂,转而道:“甄婕妤也要体谅皇兄。很多时候,他身不由己,不似小王,孑然一身,可随心所欲。”
甄嬛笑道:“譬如可以多娶自己喜欢的妻妾而非受政事影响么?”又道,“王爷美名遍天下,恐怕是很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玄清神色微变,继而肃然道:“清只望有一心人可以相伴,不求娇妻美妾如云。”
甄嬛心中莫名嫉妒,只随口道: “果如王爷所言乃是将来六王妃之幸。嫔妾必当祝福。”
“六王妃?呵。”玄清面上微微有自嘲,又很快抹去。月光照射在玄清衣袂上,似有剔透光泽。台上清风徐来,将他碧色青衫吹得作响。
良久,他低语道:“夕颜,是只开一夜的花呢——就如同不能见光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情|事吧。”
甄嬛内心颇惊动,隐隐不安,忙道:“嫔妾出来许久,该回去了。”
玄清没有回答,甄嬛心中不安,快步下了桐花台。
在桐花台下见到甄嬛时,季昭是有几分失望的——难得想围观剧情,却是全数错过了。
只是甄嬛到她的时候脸色为什么那么奇怪?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嫉妒?
风有些凉,让她一下子惊醒。桐花台上似乎有个男子的身影,正往下看着。她意识到这是清河王,连忙福一福身,转身离去。
季昭心中暗悔,这次她实在太过鲁莽!一时头昏便生出散漫之心。外男哪里是好轻易见的?况且,她隐约记得桐花台事件还与之后什么事情有联系,只是那记忆实在模糊,隐约不清。想到此处,季昭不禁再次告诫自己绝不可掉以轻心。宫斗是会死人的!不要以为知道剧情就一定能赢!
台上似乎遥遥传来《葬花吟》的曲调。季昭心中一紧,不敢回头,快步离去。
玄清望着台下匆匆离去的身影,寡淡地放下了手中的紫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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