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与夫人是有缘的,”季昭浅浅笑道,“名字中都带着一个昭字呢。”
恪敬夫人冯氏,名若昭。
“‘昭’即明亮、显著。”恪敬夫人宁和微笑,“臣妾只是‘若昭’,称不得明亮显著,不泯然于众就是好的了。娘娘却是‘昭’,光芒万丈的‘昭’。又居于明光宫,实在是天生的贵重。”
“夫人谬赞。”季昭温文一笑,问:“夫人来找本宫,可有什么要事吗?”
恪敬夫人面色略有迟疑。然而她一旦下定了决心,动作却极快,起身便要下拜:“求娘娘帮臣妾保住胧月!”
季昭语气平淡道:“起吧。”又问,“李长和崔槿汐的事,是你向皇后告发的?”
她苦笑道:“果然瞒不过娘娘。不错,确是臣妾向皇后娘娘告发的。”
季昭轻笑道:“那么,甄淑容想必也知道了?”
“是。”冯若昭极迟缓地说道,“她晓得了。”又忽而急促道,“求娘娘帮帮臣妾!甄淑容她想必是不会罢休的,如今我和她结怨,害她损了槿汐,她定是深怨于我!只要她这个生母和皇上说想胧月了,皇上必然会答应她将胧月送回!可那……可那是生生剜臣妾的心啊!”她情绪激动之下,眼中闪现泪花。
季昭微微一笑:“本宫猜,甄淑容大概已经表示,愿意和你和好了吧。”
冯若昭冷笑道:“娘娘说的不错,只是臣妾不信她!臣妾害她失了槿汐,她怎么可能真心同臣妾和好?不过想要和臣妾虚与委蛇罢了!便是真心要和好,这等冷血无情之人,臣妾也是不敢往来的!”面上又露出痛色来,“也是臣妾对不住她……只是为了胧月,臣妾不得不如此!只有让她犯了错,皇上才不会考虑将胧月还给她教养。可是现在看来,皇上待她一如往昔——臣妾实在害怕!”
“那你怎么不去找皇后呢?”季昭随手拈了块糕点吃了,“你答应助她的时候,她必然也允诺了你吧?”
冯若昭痛苦地摇头:“她不过盼着臣妾和甄淑容自相残杀!娘娘莫再装傻,若非娘娘使人告知,臣妾还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频繁去往昭阳殿在后宫中根本不是秘密!她若有心,怎会如此?她只是在利用臣妾而已!”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季昭,“娘娘既然费了苦心传唤臣妾过来,必然有以教臣妾!”
“你不怕本宫同样利用你?”季昭漫不经心地扣着桌面。
“娘娘仁厚。”她只道。
“好了,”季昭笑意灿灿,“本宫身为仅在皇后之下的淑妃,再拉拢从一品的夫人,这可真是要咱们的皇后娘娘睡不好了啊。放心,本宫不要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彻底断了甄嬛那边。”
冯若昭坚决道:“臣妾愿听娘娘差遣。”
季昭淡淡道:“你去找肃贵嫔,她会帮你的。”
“肃贵嫔?”冯若昭惊道,“臣妾与她——”
“为了温仪帝姬,她也会愿意结交你这个从一品的夫人。”季昭道,“恪敬夫人不晓得,当年甄嬛为何狼狈地退出宓秀宫,还被皇上禁足吗?”
冯若昭疑惑道:“并不晓得,谁会去问人家的痛处呢?”不过简淑妃对于肃贵嫔有救命之恩,这些年又时常去看望温仪帝姬,她知道也不奇怪。
那是慕容世兰被废黜后重新复位肃贵嫔的时候,当时的甄婕妤甄嬛进去探望,却衣衫不整地被赶了出来,并且被皇帝禁足。
季昭平静道:“甄嬛她告诉肃贵嫔,宓秀宫昔日用的欢宜香中含有麝香,导致自己跪了大半个时辰就滑胎。那麝香也是肃贵嫔多年不孕的根由。肃贵嫔用了那么久的欢宜香,体内有大量麝香,又怎能有孕呢?况且,而能够让所有太医齐齐失声的,又该是什么人?恪敬夫人你想,以肃贵嫔的性子,听了这话又会如何?”
冯若昭大惊道:“自行了断!”
季昭默默点头:“不过甄嬛之前,我开解过她一次,加上她身边有温仪帝姬和亲生妹妹,才未自寻死路。”又道,“夫人可想明白了?”
冯若昭惊得声音都在颤抖:“是——是皇上防备她——”
“防备她生下皇子,被慕容家拥立为新帝,”季昭眼中波澜不兴,“那夫人可明白自己为何一直无孕了?”
“是皇后!”冯若昭明白过来,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是皇后!是她一力把我调到宓秀宫去居住,说是华妃性子刚硬,需要我去调和!那时候皇上也犹豫过,是皇后——她早就清楚明白!是她害得我没有孩子!”
冯若昭喃喃道:“当年华妃为引荐丽贵嫔侍奉皇上枕席,曾让她在宓秀宫中住过两三月。丽贵嫔得皇上宠爱却无所出,反而是别居他所不太得宠的曹琴默有了身孕。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她失态以至痛哭出声。冯若昭从来是平和淡然的,然而无孕是她永远的伤痛。季昭递给她一块帕子,不言不语陪着。待她情绪稍稍稳定了些,方开口道:
“夫人不妨去同肃贵嫔说说话。只要肃贵嫔出面,皇上想起欢宜香令你无孕之事,必然会加倍怜惜于你。加上本宫在旁相劝,这事情就差不多成了。”
她顿一顿又道:“只是欢宜香一事,皇上是不大愿意别人知道的。你看甄嬛当初的遭遇便明白了,你若用此法,之后皇上恐怕不会愿意多见于你。”
冯若昭扑通一声跪下,却是字字泣血:“臣妾多谢娘娘大恩!皇上待我的情分本就稀薄,这些年的敬重也不过因为子息上的亏欠罢了!臣妾既然不能生育,要这皇宠又有什么用?娘娘肯为臣妾保住胧月,臣妾感激不尽!”又道,“从前娘娘为肃贵嫔伸冤,臣妾还觉得奇怪。肃贵嫔也是为难过娘娘的,娘娘如何宽宏至此,原来,娘娘是早就晓得欢宜香的秘密!臣妾与肃贵嫔都好可怜啊!”她失态痛哭。
季昭平静道:“不错。本宫昔日闻了那香便颇感身子不适。安昭媛善于制香,在殿中便频频向本宫使眼色。后来她告诉我,她分辨出欢宜香中有麝香气味。”
“这样说来,”冯若昭笑得凄厉,“臣妾与肃贵嫔。都是可怜人!罢!为了胧月,臣妾便去求她一回了!”又紧盯季昭道,“娘娘这般,究竟为了什么?”
季昭悠然道:“甄淑容那边你已经得罪透了,皇后你又恨上了。这对本宫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不是吗?恪敬夫人放心,本宫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不偏向皇后或是甄淑容,本宫便放心了。”
她目中闪过坚定之色:“来日臣妾若得机会向皇后复仇,必然要助娘娘一臂之力!臣妾告辞。”
季昭目送着她蹒跚而去。
八日后,皇帝往宓秀宫看望温仪帝姬,巧遇恪敬夫人与胧月帝姬。肃贵嫔向皇帝进言,皇帝深感愧疚,当场下旨,胧月帝姬改玉碟,记到恪敬夫人冯氏名下。为表安慰,晋封淑容甄氏为莞妃。一时后宫中人人嘲笑莞妃卖女求荣,胧月帝姬却欢欣不已。
自此,莞妃与恪敬夫人真正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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