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得此言,如蒙大赦,欣喜道:“好孩子!你看的真切是不是?”又转向皇上,“皇上!胧月是莞柔夫人亲女,她如何会去陷害莞柔夫人?”
皇帝手上青筋暴起:“绾绾,你当真看见了么?”
胧月只是大哭:“还有怀瑾姐姐和攸宁妹妹,我们一起看到的!”
怀瑾乃嘉福帝姬之名。而文慧帝姬名唤周攸宁。
皇帝猛然回头:“嘉福——当真吗?”
嘉福帝姬哽咽道:“父皇,儿臣亲眼所见!”
皇帝下意识转眼去看她养母肃贵嫔,却见肃贵嫔冷冷道:“皇上无需怀疑什么,莫非三位帝姬的面子还不够大么?虽然怀瑾十二岁算是懂事了,可是胧月才八岁,文慧才七岁,臣妾万万指使不动的。再说,臣妾素日不喜甄氏,难道臣妾就喜欢皇后么?”
德妃、宓妃亦跪下道:“臣妾等从未教过帝姬说这样的话。”
“都起来。”皇帝的声音冰冷至极,“——把甄氏泼醒!”
甄嬛被人从温暖舒适的床上拖下来,重重摔在皇帝面前。一盆盆凉水毫不留情地泼在了她身上。在疼痛、冰冷的刺激下,甄嬛终于睁开了眼睛。
“皇上……”甄嬛醒了过来,那张刚开始还有些迷茫的脸上,骤然出现了震惊和恐惧,甄嬛摸索着自己的肚子,疯狂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儿了!”
她实在是好演技。连皇帝先前厌恶她如此,面上都出现了一丝动摇。
“贱妇!你还有脸问孩子?”皇帝终是咬牙切齿道,“孩子不是被你亲手捶落了吗?”
甄嬛大惊,事情怎么会这样?皇帝怎么会相信皇后而不相信她呢?急忙哭诉道:“臣妾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臣妾不知道是谁和臣妾有怨,她尽管冲着臣妾来啊!为什么要伤害臣妾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铁石心肠都忍不住要动容。皇帝原本坚定的怀疑也产生了动摇。
季昭心念一动——甄嬛的下一步必是要哭诉皇后打杀胎儿了,而这一点已经被三位帝姬联手否认,甄嬛如果这样说,那就是露出了破绽,皇帝刚刚产生的一丝动摇立刻会坚定起来。
而她并不需要甄嬛这个时候倒下。
“甄氏,”季昭的声音平静如水,“嘉福、胧月、文慧三位帝姬一并看见你,握着皇后的手,捶打自己的小腹,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甄嬛一惊,生生将口中要指责皇后的话咽了回去,不由自主道:“嘉福帝姬由肃贵嫔教养,胧月帝姬由德妃教养,文慧帝姬由宓妃教养。肃贵嫔恨毒了臣妾,德妃生怕臣妾抢回胧月,宓妃和贵妃友善——她们,她们都要害臣妾!”心中飞速运转着,还好!还好贵妃无心之下告诉了她三位帝姬已经看到了那一幕,不然她就死定了。
转眼间已经换了一副面孔:“皇上!皇上!臣妾怎么会狠毒到杀害亲生孩儿呢?”甄嬛双目血红,忽然之间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孩儿,娘对不起你啊……”
甄嬛哭得肝肠俱裂:“皇上,臣妾都想起来了!您杀了臣妾吧!臣妾那时候疼疯了,才会抓着皇后娘娘不放,后来也是臣妾疼到失去神志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老天啊!我干了什么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皇上!皇上求您了皇上!”甄嬛一路爬行到皇帝脚边,抱着他的腿哭道,“皇上,您杀了臣妾吧!杀了臣妾吧!”
这样的变化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皇帝见甄嬛悲愤欲绝,一时之间训斥的话也难以出口,末了却是一句淡淡的:“节哀顺变吧。”
皇帝相信了。
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哪怕是宠物——恶毒不堪的。他们往往下意识就愿意相信意外的说法。何况甄嬛表演得这样目疵欲裂,叫人不得不信。
“皇上若不处罚臣妾,臣妾不能心安啊!”甄嬛仍在哭泣。
季昭看她这般以退为进,料想她今日必是无碍了。却不知刚刚脱险的皇后亦是瞧她一眼陷入沉思:嘉福、胧月、文慧!三位帝姬一同作证,使得她今日脱险。可是事情当真这么巧?这三位帝姬的抚育之人俱与贵妃亲善,其中嘉福同肃贵嫔更是素日不出门,偏偏今日过来!
今日之事当真是巧合,还是贵妃……
“皇后。”却听得皇帝疲惫地唤了一声,皇后急忙回过神来,“莞柔夫人没意识了,你莫非也没意识吗?你应该阻止她的。”
皇后跪下请罪,并不分辩。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在迁怒。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今日皇后能化险为夷已叫众人吃惊了。
“皇后看护不力,禁足半年。暂由贵妃领后宫之权,德妃从旁协助。”他梦游似得目光在殿中来回游移,“莞柔夫人误伤龙嗣,贬为妃。”
这种时刻,没人敢去提醒皇上,三妃之位已满。
多一个就多一个吧。
“都散了吧。”皇帝疲惫道,牵住贵妃的手,“我们回去,听一听胎音好么?”
季昭柔顺地点头:“走吧。”又道,“德妃好好安置大家。”
尽管比德妃年少许多,贵妃说话时流露出的威仪仍让德妃不敢轻忽:“臣妾遵命。”
贵妃与帝王就此相携而去。
“很活泼的小东西。”
皇帝听了许久的胎动,才露出了一丝笑意,用最柔软的口吻道。
“我想要个可爱的小帝姬,你呢?”季昭笑意温柔。
“为何不想要小皇子?”皇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
“因为这孩子看着是要被你宠坏的架势,所以——”季昭愉快地笑了笑,“还是要个小帝姬比较保险。”又笑道:“来吧,陪我给她起个名字。”
“万一是皇子呢。”皇帝口里含糊不清,不死心地问道。
季昭笑盈盈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再生就是。”
“好吧。”皇帝颇无奈,回摸着她的头发,“就叫——长安如何?但愿她一世安宁。或者叫望舒?迎取光明之意。唔,瑶光也不错……季卿?”
回答他的,是贵妃娘娘均匀的呼吸声。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帮贵妃盖好被子:“得了,睡吧。”自己也老老实实躺下。
棠梨宫发生的一切不愉快,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他身边那具温热的躯体,正为他孕育着一个新的小生命。
皇帝体味着这种久未有之的美妙感觉,眼眶几乎要湿润。
这是他的孩子,以及他的……他的……
最是珍重唯贵妃。
他在心中默言,忽有一刻恍惚:假如一开始他初逢的是贵妃而非纯元,又假如纯元无恙至今……究竟什么才是他想要的,又究竟什么才是最快乐的呢?
终究无解,酣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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