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被反捆着双手推倒在地,江婉疼得忍不住低叫出声。
将她从肩上扔下的黑衣人一脸漠然,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退到另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身前一跪拜,便同其他人一道恭敬地离开了。
一时间,偌大一片崖顶,只剩下他们两人共处。
“我原以为想抓你要经历一场恶战,真没想到来得这般容易。”
夏卿居高临下睨着眼前人,泛黑的唇瓣一开一合,“那东西将你护得这样紧,怎么今日却忘了一月前你还被抓过一回,竟然敢将你独自一人留下?”
说着,似是想来好笑,他唇角勾出个嘲讽的弧度。
“他有名字,他叫江厌离!”江婉横眉冷对,一双温润黑眸罕见地凝了敌意。
闻言,男子一愣,笑意更深。
“哦?”他往前走两步,在她面前蹲下,“真是看不出来……莫非你喜欢他?”
江婉咬唇,没有说话。
见状,夏卿的眉头高高挑起,一脸新奇加兴味盎然,“还真教我猜准了,你竟然真的喜欢他?!”
他原本嘶哑的嗓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高亢,喉间震颤的气音一出,竟奇异地隐隐听出几分悦耳来。
“你喜欢他什么呢?”
伸手掐住女子的双颌迫使她看向自己,他凌厉的目光直直攫住她的,似要将她看穿,“瞧你神智分明尚还清醒,难道你也已经为他所惑了?”
他曾经见识过无数次那人的力量。
那种仅凭一瞥,便能蛊惑人心,颠倒众生的恐怖魔力,光是想起就让他心生寒意。
过往这些年,但凡为他所惑之人,上到一国公主贵妃,下到烟花之地最卑微的□□小厮,没有哪一个在提及他时,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的神志。
当然也没有哪一个,还能活这么长的时间。
……除非,是他想让她活……
深黑如点漆的鹰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他看她的目光愈发意味深长。
“你是如何遇见他的?在这长白山下?”语气严肃地出声,他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一丝的表情变化。
“……与你无关。”
江婉想转头,无奈被他制着动不了,索性闭上眼睛冷冷道。
“呵,”夏卿冷笑,手上猛地一用力,似威胁般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否则不必等到他来,我就先将你从这崖顶扔下去。”
蓦然一阵剧痛自下颌传来,她无奈地复又睁眼,却仍是倔强地咬着牙一言不发。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如何遇见他的?”
男子的声音沉冷沙哑,一字一句都透着不耐与杀意。
——“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那人绝望惊惶的哀求声忽地自耳边响起,江婉一惊,原本坚定的抗争略有动摇。
……如果她死了,那他该怎么办呢……
“不说?”
颌骨又是一疼,她听见掐着她的神秘人再度出声。
强忍着剧痛抽了口气,她含糊不清地开口,“我来长白山采药坠了崖,在崖底救下他……”
闻言,夏卿一怔,似有些意外。
“救?”他疑惑出声,“你会医?”
“略通一二……”
联想到数月前动乱之夜中那人不顾性命的逃宫行动,以及一月多前交手时他已然痊愈的伤势,男子短暂地失神了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江婉便趁此时机一挣扎,从他掌心挣脱,跪倒在一旁的地上大口喘气。
见她自自己手中脱身,夏卿倒也没计较,只继续问道:“无忧草也是你助他寻得的?”
“……什么无忧草?”乍一听闻那三个字,江婉心一沉,假装不知情地反问。
无忧草之名远扬天下,几乎人尽皆知。而身为医者,必然也对此有所听闻。
心知她是在装傻,他本想再威胁她说真话,但身形刚一动,忽然似想到些什么,他又变了主意。
“反正那草已为他所得,你不说也罢了,”缓缓站起身,他借着山间微弱的光,慵懒地瞟向她,“只是你怕是不知,无忧草并非什么仙草……它是株魔草,夺草者迟早有一天会为魔气所侵蚀,彻底沦为理智尽失的妖孽。”
魔草?!
江婉双目瞪大,又惊又疑地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她果然知道……
眸底闪过一丝得逞,他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面上却仍旧波澜不惊道:“你同齐厌待了这么久,难道他从没告诉过你,他是什么东西吗?”
齐厌?那是他的真名吗?
黑白分明的大眼微瞠,江婉戒备地看了眼男子,以沉默表达默认。
见状,夏卿又是一笑,“他果然没同你说过……”
一边说着,在她防备害怕的目光中,他半弯下腰,与她四目相对,俊秀的脸上黑唇微启,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孽瞳吗?”
……孽瞳?
她先是怔愣,随即目光聚拢,困惑地投向她。
看她一脸迷茫,男子倒也不意外,声音沙哑地解释道:“孽瞳者,生而为魔……自他降临于这世上那一日,便注定日后有一天,他会沦为妖邪,祸乱众生。”
——[日后天下必有大变,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方才读到的信笺之上,字字句句历历在目,江婉虽想不通目前所知的这些事背后的深层意思,却隐隐有种直觉。
无论是师傅信中所写,还是抓她的这个人口中所言……桩桩件件,都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的中心便是江厌离和她。
他们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往命运之轮所指的方向行进。
“这本就是他的宿命,如今他又夺得了无忧草,只能让他更快入魔。”
尽管她仍是一脸迷茫思索,夏卿却也没等,平静地继续道:“但也不是没有法子……普天之下,还有一人能救他。”
见少女一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他暗暗窃喜,轻声地蛊惑她,“那人便是我们的主人,整个南阳最通奇门异术的大人。”
“过往这些年,主人一直压制着他的魔气,才使他得以保持清醒。且他自小被养于主人座下,主人也对他感情深厚,”
他一双眼暗光流转,大言不惭地扯着慌话,“所以只要他肯乖乖回去,主人必定会既往不咎,也自有法子免他堕为妖孽……”
末了,他轻笑,目光灼灼道:“你既这般在意他,定也不愿看着他入魔……既然如此,不如你帮我带他回去,如何?”
以往他就从未赢过齐厌,那人的武功妖力都远在他之上,如今他又夺了无忧草解了蛊毒,添了魔气之后功力更是原来的数倍之多。
若想强行捉他回去,必是做不到的。
但看他如此在意这女子,若是以她为诱饵,或许能哄得他回宫去……
“到时回去之后,主人念你识趣,或许也能将你收入麾下,日后你便能一直同他待在一起,岂不比你们留在这山中更好?”
进一步为她编织着美梦,他锐利的鹰目眯成一条缝,里头隐隐闪烁着嘲弄的光。
“你是说……只要带他回去,他便能有救?”
少女正定定地看着他,柔美的脸上一片希冀。
……到底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骗起来也这样容易……
微微垂眸敛去眼中轻蔑,他点了点头,笑得一脸温雅,“是啊,不仅如此,你二人也能长相厮守……”
女子眨眨眼,将头垂下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夏卿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笑意渐淡,修长的眉压得有些低,盯着她的目光探究又发散。
他实在是不懂,这女子有什么特别,竟能让那个人留她一命,且心甘情愿地在这山里陪着她。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好似是找到了答案,但随即又被否定。
的确是个出色的美人……但这些年在宫中,什么样的美人他未曾见过,何况他素来是讨厌女人的……
……难道,他竟真的动了心?
想到此处,夏卿眉目一凛,再看江婉的眼神就多了些意味深长。
“考虑得怎么样?”见她始终不说话,又估摸着那人应该快要找过来,他有些没了耐心。
听见他的话,江婉抬头,一双乌黑的眸子沉静地看向他。
就那么一瞥,他忽地愣住了,须臾之间好像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人在第一次见面之时舍不得杀她。
这样一双眼睛,如此清澈,干净得好像不染一丝杂质。
……她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
“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女子的声线偏柔,一片沉寂中轻轻响起,听来莫名教人觉得舒缓。
夏卿没由来地有些烦躁,原本信口拈来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含糊地回答:“想带他回去没那么简单,首要之事便是先卸了他的武功。我这里有一味化功散,能维持得了十日的功效,足够我们赶回——”
“卸了他的武功,你们就好将他抽筋剥骨,又关回牢笼吗?”
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如珠玉落盘,掷地有声。
夏卿蓦地噤声,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帮?”他脸色阴兀,幽深的黑目骤然凝聚起浓烈的杀意。
迎着他的目光,江婉心头有些犯怵,但她并未退缩,甚至还更挺直了脊背,冷着脸开口,“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信你?若是真如你所说,那日我压根便不会在崖底遇到他!”
她语气并不重,但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无论他们想做什么,她都不会被收买。
换言之,她是铁了心要护着那个人。
心底涌上一丝震撼,夏卿微眯着眼,好半晌没说话。
良久,他霍地一笑,倏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着眼前女子因缺氧而憋红的脸,他俊秀的脸上带着与容貌不符的狠辣,“既然如此,要你就没什么用了……虽说暂时还要不了你的命,但断你两只手脚给个教训还是办得到的!”
说着,他大力将她甩到地上,伸手便要握住她的手臂。
唰唰——
一枚石子破空而来,带着无比凌厉的劲风呼啸而来。
他余光瞥见后一惊,迅速缩回手,石子便堪堪擦过,在他手背划出长长一道血痕。
然而他却并未在意,转头往旁侧望去。
一身黑衣的男子面色阴沉,俊美的脸上五官因怒极而扭曲,周身洋溢着决然的浓重戾气,彷如地狱踏出的恶鬼。
“你想对她,做什么?”
他淡声开口,音落的瞬间,一双奇美黑眸之中,杀气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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