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锦鲤池是宗门旁边的一口池塘,内有锦鲤三千。三千条锦鲤从花纹、大小、到每一片鳞片的弧度,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虽外表无法区分,可这三千条锦鲤中却藏有一条锦鲤王。
锦鲤王生来体内携带一枚红珠,凝结气运。
运珠身负气运,可惜极难得到,除非锦鲤王心甘情愿送上,否则便是将三千条锦鲤尽数剖开也没用。而锦鲤这种身负气运的灵物,杀死它们,必将遭到报应。
万年前玄剑宗开山祖师便是相中了这方锦鲤池,才将宗门建在此处,一是因为这里灵气充裕风水好,二则是想借这锦鲤池蹭些气运。玄剑宗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发展到如今修真界第一宗门,飞升者辈出,谁也不敢说没有这片锦鲤池的功劳。
玄剑宗从成立起便有一规矩,新入门派的弟子可以于锦鲤池前垂钓,身负气运者可直升为真传弟子。
锦鲤王青睐气运机缘极盛者,以机缘为钩、以气运为饵,方能引得锦鲤王出现。
可惜古往今来,成功获得运珠者寥寥,近千年来,只有一人成功,所获得的运珠只有米粒大小,却胜过开山祖师所获得的那枚运珠。
而依照《玄剑宗史》记载,每千年只有一人有机缘获得运珠,而自从百年前玄剑宗掌门继承人二师兄谢子昀取得运珠后,宗门便不再重视这项传统,便断断续续地,有几届干脆就省下了这项流程。
今年重启锦鲤池并没有引起弟子的注意,将四十八个小萝卜头带到锦鲤池边,让每人拿着一根没有钩子的鱼竿坐在锦鲤池边钓鱼。
池中的锦鲤皆是金底红纹,拖着一条优美的五彩长尾,缓缓游弋,并不因岸边人群的动静而惊乱,甩尾游弋,悠闲自若。
小萝卜头们围坐在锦鲤池边垂钓,神态各异,有好奇者,有心不在焉者,有紧张握拳者,也有与同伴窃窃私语者。
凤盷坐在岸边盯着锦鲤池,他没想到锦鲤池这般宝物竟然会出现在此界,凤盷盯着池塘中央微微有些出神,他察觉到了冥冥中地牵引,不由伸出手。
若论气运机缘,这世间怕少有人能与他比肩......
“给你。”
一道声音打断了凤盷的思绪,回神便见手上多了块肉干。
凤盷似有不解,眨眨眼,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人。
那是一个长相十分讨喜的小胖子,早在凤盷刚坐下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这小胖子的存在,不为其他,小胖子手上拿着肉干,吧唧吧唧吃得残渣掉了一地,凤盷不得不往另一侧挪了挪。
小胖子见凤盷看他,指了指凤盷手上的肉干,小声说:“吃吧,我家肉干最好吃。”
凤盷眼珠微动,他察觉到这小胖子善意与单纯,是不谙世事的人类幼崽,凤盷身边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但他几乎一眼可以洞穿他简单而短暂的一生,凤盷垂眼,语气比眼中神情疏冷两分,“多谢,不必了。”
小胖子似乎察觉不到凤盷的疏离,“吃吧,不用客气。”
他眼中闪着热情又新奇的光,“我叫贾丰宝。”
凤盷似乎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未尽之意,吃了我的我们就是朋友了。
凤盷薄薄的眼皮略抬,清清冷冷地视线从贾丰宝身上划过,落在湖面上,他没有出声,似在考量。
贾丰宝聚精会神地盯着凤盷眼皮上的一颗小小的黑痣,就在眼角斜上方的双眼皮之上缀着一颗小小的黑痣,贾丰宝微微瞪圆双眼,只觉那痣说不出的好看。他不由靠近了些,想看得更仔细。
“凤盷。”
“我说我叫凤盷。”
贾丰宝被引走注意力,真诚地赞美,“你的名字真好听。”
凤盷似被取悦,嘴角轻勾,自然,兄长为他取的名字,自然好听。
贾丰宝见他笑了,心下也跟着开心,原来他的新朋友喜欢别人夸他。
贾丰宝见凤盷时常注意水面,扯了扯凤盷的袖子,小声道:“别看了,我二爷爷说近千年都不会有人拿到运珠了。”
“为何?”
“因为百年前二师兄已经取走一枚运珠了。千年内不会再出现了。”
凤盷看向水面,感受着水下地牵引,轻声道:“或许只是没有合适的人出现。”
贾丰宝歪着脑袋:“合适的人?”
凤盷紧紧盯着湖面,轻声开口,“就比如...我...”
丹心殿内的几位监考官不由失笑,素来古板的大长老则冷哼一声,“轻狂!”
十二小声嘟囔,“谁小时候还没吹过个牛皮啊,大长老您未免也太严苛了些。”
大长老冷哼,“若门下弟子各个都如你这般,玄剑宗何以服众?”
十二不服道:“我怎么了...”
“等等,这湖面...”
十三突然出声打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从中心荡起了层层波纹,波纹一层一层荡过整个湖面,而此时池中心出现了一条锦鲤,背鳍和大半个后背露在水面上。下一刻水花飞溅,无数条锦鲤从水中跳跃而出,露出大半个背鳍,背鳍齐齐的指向一个方向,将最先出现的锦鲤拱卫在中央。被拱卫的锦鲤则缓缓游动,其他锦鲤群如摩西分海一般分出了一条路,而那条路的尽头,正是凤盷所在。
它与其他两千九百九十九条锦鲤没有任何不同,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条锦鲤王。只有锦鲤王才有资格被其它锦鲤拱卫。
在场所有小萝卜头都被惊动,不可思议地看向凤盷。
而丹心殿内的众人也惊地张大了嘴。
大长瞪大双眼道:“他竟,他竟当真......”
而此时水镜中,那锦鲤已经游到了凤盷面前,只见那锦鲤一个甩尾,高高地跃出水面,主动咬上了那没有钩子的渔线。
凤盷不慌不忙地收回鱼竿,将锦鲤王捧在手中。
锦鲤王在他手中也不挣扎,只是吐出一个气泡,凤盷似有所感将食指咬破,逼出一滴血,那气泡将血裹进去,便自发地荡回锦鲤池中心,继而落入湖底。
就在那气泡落入水中后,湖面上的锦鲤群又齐齐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而此时凤盷手中的锦鲤突然游着转了两个圈,渐渐将身体蜷成一个圆,忽而鱼身红光大胜,待红光消失后,凤盷手中便多了一枚龙眼大小,盈光透亮的红色珠子。
丹心殿此刻一片静寂,不知谁第一个出声打破了这一室沉默:“这运珠怎地这般大!”
“这般大小何止万载之数!”
“这小子定是有大气运之人!”
“这蠢小子怕是不知这运珠的珍贵,就这般往怀里一扔,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掌门你看这珠子......”
一时殿内喧嚣,巨大利益面前难免人心浮动,十三眼中闪过轻蔑,看向掌门,“掌门师兄,这运珠到底是什么东西?也跟大家说说嘛,好叫咱们涨涨见识。”
掌门知晓他心思,只笑着抚了抚胡须,温声开口解释道:“锦鲤池乃天地间一抹气运偶然化形得成。可气运为根脚,太过逆天,为大道所不容,便将其化一池和三千锦鲤,不得修炼不生灵智却也得享无尽寿数。可如此便与物没有不同。于是天道便允它一线生机,若有大气运者肯以精血相赠,三千锦鲤便可摆脱混沌,得片刻灵智。如此便欠下一份因果,于是锦鲤王便献上运珠,以偿还这一份因果。若谁想动这运珠的念头,先得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承受这因果之力。”
原本还动了歪心思的几人有些讪讪,不再说话。
八师兄春泽君适时出来化解气氛,“看来,我们玄剑宗又要多一个真传弟子了,只是不知道,是谁会多这样一个徒弟。”
掌门也笑道:“小十三觉得会是谁?”
闻言十三倏地变了脸色,骂骂咧咧地踹了腿边儿靠枕一脚:“爱谁谁反正不是老子!老子就没有当师傅的命!自从慕韶那厮进门,老子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这哪儿是养了个徒弟,这就是养了个爹!”
十二闻言又抱着肚子笑趴在矮几上,“该!哈哈哈哈,当初你不是抢着要吗,哈哈哈,你怎么不拿出你当初抢到徒弟那得意劲儿了!哈哈哈哈!”
十三一个抱枕就砸过去,“你喜欢,我这就把他逐出师门,你赶紧把他给老子领走!”
八师兄春泽君笑着道:“十三慎言,若让慕韶听了,少不得又要罚你闭关。”
十二捶地狂笑“哈哈哈哈哈......”
十三骂道:“欺师灭祖的混账!”
七师兄寒山君突然冷冷地道了句,“慕韶。”
十三闻言从床上跳起,趿拉上木屐,敷衍地一拱手,道:“我却忘了,这炉子里还有一锅丹药,各位师兄长老这相先告辞了。”
寒山君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道:“哦,看错了。”
十二又是一阵爆笑。
“淦!”十三从脚上脱了只木屐,拿在手中指着七师兄寒山君,“老七有本事跟老子打一场!”
这时一道低冷声音传来“师尊在作甚?”
这人声音如淳冽的酒,闻音醉人,他不疾不徐,只较他人语调轻易分语气冷一分却教人心中发紧。
“淦!”
十三面上的表情层层皲裂,像是见了什么恶鬼,慌忙地穿上鞋,溜之大吉。
掌门拍拍桌案,“你来你来,你师父惯会耍赖,见要输了,又跑了。”
就见一白衣锦跑的男子从人群中走来。
锦衣华冠气质高华,若灼灼骄阳,若艳艳霞光,乍一看他眉眼似乎凝尽了山水颜色四季风情,细看去却尽归掩于一片干干净净的清冷。原是他那一身的疏离和尊贵自成气场,像于美景之上铺一层雪撒一段光,尘俗不入而浊污不近。
慕韶向长辈行过礼,动作间异常得赏心悦目,一向刻薄的五长老和严肃的大长老都对他笑脸相迎。
大长老脸上堆起慈祥地笑:“慕韶怎么来了。”
慕韶坐在掌门对面,修长的手指捻起一粒白子,手比玉子更白两分,他长睫微垂,落下一子,不急不徐地答道:“听闻今年的弟子比往年有趣,便来瞧瞧。”
一向寡言的二长老对这个弟子也甚是喜爱,道:“可是觉得清霄峰寂寞想领一个回去?”
十二扑哧一声笑出来,“他都闲他师尊烦,能耐心带小孩?二长老你想什么呢......”
慕韶却点头,道:“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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