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飞蛾扑火(虫)

    星隐是大虞五十年来第一个在没有贵族培养的情况下从万人坑中爬出来的蛊王, 也是史上年纪最小的蛊王。

    星隐身受重伤又精疲力尽,从万人坑中爬出后,便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失去意识之前, 星隐听到那清冷的声音道“便叫星隐吧。”

    在大虞, 人牲没有名字, 而平民没有姓氏。

    可哪怕就连最底层的人牲也知道,星,是大虞的国姓。

    星隐, 多好听的名字啊。

    星隐心想, 他一定要记住那位赠予他名字的大人。

    那位大人一定很好认的, 只要他记住大人的模样,一定会知道那位大人是谁的。

    那是一位尊贵俊美的大人,他的额头上有着一种金色的蛇形纹路。

    星隐从黑暗中醒来,周围不再是漆黑又肮脏的万人坑中的泥培房,那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干净漂亮,昂贵的木材上涂上漂亮的漆层,整个屋子都宽敞明亮,空气中还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星隐曾经闻过这样的味道, 仅仅一次, 那是一位刚刚被贬到万人坑中的老者, 他来到万人坑时什么都没带, 只带了一箱子的书。

    那时星隐第一次闻到那种味道,那时纸墨的香气。

    星隐打量着房屋布置时, 一脸上纹有仆从纹身的人推门而入,

    “你醒了”

    星隐道“这是哪里”

    仆从道“这是青阳书院。”

    星隐一怔, 青阳书院

    哪怕孤陋寡闻如星隐也知道,青阳书院是大虞最出名的学院,而最重要的是,学院弟子无一不是大贵族出身。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仆从道“当然是因为您要在这里念书。”

    星隐道“我要在这里念书”

    仆从低着头,恭敬道:“这是大人的安排。”

    星隐追问大人是谁,可仆从却不肯多说。

    出身低贱的人牲就此进入大虞最有名的学院读书。

    这是连小贵族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却就这样轻易让星隐得来。

    星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馅饼掉到了星隐头上,哪怕是良民又有几人能够读书识字呢

    星隐想这样珍贵的机会,大概又是那位为他取名的恩人的馈赠。

    星隐暂时能够报答恩人的唯一方法大概就是珍惜眼下的机会,好好读书。

    星隐是出身最低贱的人牲,而书院的其他同学是出身高贵的大贵族,星隐的处境可想而知。

    好在星隐聪明又刻苦,执教夫子多有照拂,这样的日子对于星隐来说不算苦,与万人坑中的日子相比,简直堪称幸福。

    夫子时常为星隐解围,课业上也对星隐十分关照,星隐十分感激夫子。他人生中对他散发善意的人并不多,而每一位,他都铭记在心。

    有人说星隐是夫子十分喜爱的弟子,星隐也曾经这样认为。

    直到星隐意外听到夫子与其他夫子的对话,方只大虞的偏见与身份,是刻在血脉里的,哪怕他爬出了万人坑,也走不出人心中的那座大坑。

    “执教您为何对那个人牲照料有加”

    这人的语气十分鄙夷,似乎提到人牲就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执教夫子淡淡道:“若不是院长的叮嘱,你说我何至于自降身份。”

    另一人似乎十分不解,“院长为什么要对这个人牲另眼相待”

    执教轻笑一声道“自然因为这个人牲是陛下的玩物。”

    “啊,对了,教皇陛下是今年祭祀场上的唯一赢家,便是这人牲让陛下赌赢了彩头。”

    执教抚须笑道“陛下当日甚至还为这人牲赐了名,想来起码眼下是十分稀罕这个玩物的。”

    说着执教将一沓东西往桌上一放,“诺,他的功课进度,陛下都要一一过问的。”

    那人不敢置信道“陛下竟然如此如此优待这个人牲”

    夫子冷笑一声,“教皇陛下身份何等尊贵,恐怕我等这样的身份在教皇陛下眼中与那人牲没有什么不同。”

    对面那人闻言似乎不堪如此侮辱,十分愤怒“怎会你怎能如此如此自贬”

    夫子却是看的十分透彻,“教皇陛下统治大虞数百年,在陛下眼中,恐怕就是那些出身高贵的大公在陛下眼中也不过是随时可以宰杀的蝼蚁罢了。”

    说着夫子似乎是自嘲一般的轻笑一声,“若说这大虞真的有谁能对待贵族与人牲一视同仁,也只有陛下了。陛下让人牲进入这座大贵族所就读的学院,不正是证明了这一点吗”

    对面那人哑口无言。

    最后夫子警告道“别去招惹他,起码在陛下还对他感兴趣的时候。”

    星隐身体倚靠在墙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虽然为夫子的轻视与偏见感到苦闷,却更为得知恩人的身份而高兴,而得知恩人直到现在还关注着自己,星隐就仿佛感到有一阵轻盈的暖风包围环绕在自己身边,这暖风足以驱散任何阴霾。

    原来恩人竟然是陛下。

    星隐想,是了,若不是陛下又如何敢为他赐下以星为姓的名字呢其实他早该想到,只是他不敢去想。

    星隐心中突然有些激动,有些兴奋,还有些期待,他多想再见一面陛下,亲自对陛下说一句话,他很喜欢陛下赐下的名字,陛下取的名字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名字。

    可是

    他的身份是如此的低微,他如今有的,也是陛下给的,他如何能够见到尊贵的陛下呢

    可是自从心中萌生了相与陛下见面,想与陛下说话,想与陛下倾诉的念头之后,星隐就再也没能将这个想法从心中拔除。

    特别在得知恩人还在关注着自己时,星隐就陷入一种坐立不安的兴奋当中。

    星隐犹豫了两天,终于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兴奋,给陛下写了一封信。

    星隐趁着夫子不在的时候,将这封信偷偷地放入夫子准备向陛下递交的关于他学业进程的信纸之中。

    星隐偷偷看过夫子所写的内容,中规中矩的日常。他的书念到何处,有何进步,何处尚需进步。

    星隐看的脸有些骚红,颤抖着手将信塞回信封当中。

    他突然有些丧气,若是他能表现得再好些该多好,这样陛下会不会因为他没有辜负陛下的苦心而感到欣慰呢

    “陛下陛下,那被您赐名被您赐名的少年来信了。”

    教皇正在修剪盆栽,闻言眉间微挑,“信”

    教皇放下手中的剪刀,用湿帕擦了擦手,“拿来。”

    教皇展开那信,见到一笔歪歪扭扭的字,不由轻笑一声。

    我对陛下的感激,无以言表。我本只是身份低贱的人牲,有幸从万人坑中厮杀而出,得了良民的身份,这全都要感赖陛下的恩德。

    我这人运气向来不大好,生来就是人牲的身份,又早早父母双王,能苟且长大已是费劲了心力。我曾不从奢求一点儿运气,我想我这样低贱的人大概也是没有那东西的。

    但不想,上天终是垂怜我,让我遇到了陛下。这大概就花光了我一辈子的运气,我再也不敢奢求其他。

    我出生自万人坑,一辈子混迹在那里,目光短浅而粗鄙,不知读书习字是何等美好的事。而陛下将我送至官学,衣食住行是从未有过的精细,我心中常常羞愧,不止该如何承受这样的恩德。同窗师长皆与我过去十几年所认识的人不同,他们博学多才,温和宽厚,与他们交谈可以增长我的见识,填补我的不足。叫我知道原来这世间竟如此之大,一切都如此新奇有趣。神仙日子大概也就是这番了,而这全仰赖陛下恩德。

    只是我粗笨愚钝,底子又实在是差,进益实在缓慢,却也兢兢业业,丝毫不敢辜负陛下的苦心。

    陛下待我如此优厚,心中愧受之际又感激涕零。惟愿此生能为陛下肝脑涂地,以稍稍偿还陛下待我的恩德。

    教皇看完书信又嗤笑一声,将信递扔给侍从,“将这信存起来,再”

    教皇顿了顿,“去书房寻几本字帖和经书笔记罢了罢了,朕亲自去吧。”

    说完扔下修剪了一半的盆栽转身去了书房。

    侍从收好书信,连忙跟上。

    星隐将书信送出去之后,就后悔了,他这样卑贱的身份,怎敢就这样去叨扰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既然陛下不肯同他联系,他又怎能违背陛下的意愿去烦扰陛下。

    若是陛下因此怪罪他自作主张,而厌弃他,又该如何

    其实他只想同陛下说一声,他十分喜欢陛下赠予他的名字,可是偏偏他在信中又写漏了。

    陛下会不会以为他是谄媚讨好陛下以谋取利益的小人

    星隐越想,心中越沮丧。

    是他从万人坑中出来后,太过得意了。

    可不想,没几日星隐便收到了陛下的礼物。

    那是几本厚厚的字帖和两本写了注解的笔记。

    来送东西的是一位公公。

    星隐小心翼翼地捧着几本书册,仍觉自己在做梦。

    公公笑眯眯地道“陛下说你的字丑了些,这些字帖须得日日临摹,得下一顿狠功夫。”

    星隐闻言,不由涨红了脸,他竟然忘了,自己的一笔字那么丑,就这样寄给了陛下

    星隐讷讷地点头。

    公公又道“这几本经书你自己好好看几遍,自会有所收获。陛下还道,你若想要写信给陛下只需要将信交给夫子便可。只是倘若下次陛下见你的信时,还是这笔丑字,陛下可要狠狠地罚你了。”

    星隐闻言当即眼睛就是一亮,自己竟然还可以同陛下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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