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禾走到越知行身边的时候，越知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试镜的人。
《缠身》这部剧，他不仅是主演，也是投资人之一，有权也有能力参与演员的选择。
路禾在他背后轻咳了一声，“越哥。”
越知行回过头，瞧见是他，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就转了回去，“你角色的事晚点说。”
“不是。”路禾摇摇头，“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想请教您合同的问题。”
路禾说合同，越知行立即明了，他微微地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
两人找了一间无人的化妆间。越知行站得离路禾足有一米远，他两手插在裤兜里，腕上的表盘反射着屋内的灯光，刺得路禾睁不开眼。“说吧。”
路禾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想和您谈谈关于合约的事情。”
越知行嗯了一声。
路禾被他的气场压得有些说不出话，他稍稍侧了一点身子，让自己可以不用直面着他的视线，“我想解约。”
“哦。”越知行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隔空朝路禾示意了一下。
路禾一怔，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越知行平静且理所当然地道，“拍个照，五千万打在这张卡上。”
“什……什么？”路禾一时有些惊愕。
他忽然想起书中对越知行的描述：越知行的话总是很精炼，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让人总是下意识地和他拉开距离。
越知行看出他的讶然，便将卡收回了钱包，白皙修长的手指顺势插回了裤兜里，“你经纪人没和你说？”
“说什么？”
越知行微微皱眉，拿出手机操作几下，路禾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声，他拿出来看。
越越老公：[图片]
老公……
路禾的脸颊因为这个备注红了一瞬，他抿抿唇，强迫自己将视线挪下来，点开了图片。
合约一、甲方越知行将为乙方路禾提供《缠身》系列电影的试镜机会，若试镜成功，乙方路禾则必须服从剧组安排，拍摄《缠身》系列电影，如有违反，赔偿甲方越知行五千万人民币。
路禾深吸了口气。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又听越知行冰冷地道，“昨天才试的镜，我还和你搭了戏，忘了？”
“……”路禾抿着唇，前一日试戏，越知行的确帮了他忙，他忽然涌现了些愧疚，小声地道了声，“谢谢”
路禾的心头一团乱麻，房租、五千万、小命，如今一对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剁的事儿倒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一环。
“可是……试镜结果还没出来。”
越知行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他，正要开口，门口忽然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进。”话是越知行说的，门却是路禾快步过去开的。
褚岩站在门口，一脸严肃，“上午的试镜结束了，我来找路禾谈一谈角色的事。”
门外，东郭承带着安瑶，一脸讨好地在和副导演说着好话——越知行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他只能从别处下手。
三人回到台旁，褚岩朝路禾开口，“昨天的试镜，你试的是梁星。”
路禾点了一下头，余光看向自己身边原本定下演梁星的阮明杰——不仅脸色难看，看向他的眼神也带着难以察觉的愤恨。
褚岩继续说，“虽然试错了，但你昨天发挥的很好，如果你能保持昨天的水平出演，会比阮明杰更符合梁星一角。所以，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再试一次戏。”
编剧在一旁跟着点头。
路禾心中一动。
他不可能赔得起合约上的五千万，他只能出演，或者故意演砸。
可他怎么能演砸？
路禾看着褚岩身旁静静站着的越知行，把自己的嘴唇抿得几乎发白。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书中写：
越知行认为，每一个角色都是一条生命。每一次试镜，都是给予这个生命以开始。
所以越知行对待每一次试镜都十分认真。
路禾也是。
因为越知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于路禾而言都是圣经。
想到这里，路禾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既然男二和男三都是越知行的爱人，出演的人都可能会被“剁”，这个事情便反倒不重要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部戏，他一定要，一次就站稳脚跟。
梁星，他演定了。
褚岩看路禾和阮明杰都没有提出异议，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之前试的都是初见的那一场，等一下就试梁星给闻浩表白的那一场吧。给你们十分钟，看一下剧本。”
路禾点头，从手机中找到剧本，刚找到那个片段，便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他抬起头，阮明杰佯装看手机，实则抬着眼皮正在瞧他，看路禾看过来，露出了个不屑的笑容。
荷花瓶的名号，圈内谁不知道，前一天不过是瞎猫撞了死耗子超常发挥罢了，他才不信今天自己还能被路禾压一头。
路禾假装没有看见阮明杰的神情，专心地看起了剧本。
《缠身》讲的是一对同性恋人的故事，电影的开始，便是梁星的蓄谋接近。
梁星是电影主角闻浩从小的梦中情人，他自小清高孤傲，是闻浩心目中的高岭之花，但可惜的是，梁星是直男。
梁星没有办法，他的母亲被闻浩的对手绑架，他们借此胁迫梁星故意接近闻浩，一步一步地，同居、表白，最终俘获闻浩的心。
十分钟很快过去，路禾和阮明杰同时站在了台上，不知道褚岩要如何选择。
褚岩说，“你们一起演。从梁星说：‘你回来了。’开始。”
两人皆怔了一瞬，一起演？
路禾比阮明杰还是经历的多些，他看褚岩点头确认，便立即根据剧本的情景将试镜台当做了床铺躺了上去，用一只手支起半边身体。
旁边的阮明杰都要说台词了，看见路禾躺在地上，心中暗骂一句“心机”，也照猫画虎地躺了下来。
“你回来了？”路禾先开口，他露出个笑，像是被太阳晒蔫了的花骨朵，强撑着精神。
阮明杰紧随其后，只声音比他大写。
两人同时演同一个片段，声音你高我低，此起彼伏，看得东郭承的眉毛全拧在了一起。
虽然路禾演技一日千里，但他总觉得他的声音太小，被阮明杰盖了，怕是会扣不少分。
褚岩和越知行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二人心中皆有一丝惊讶，他们都以为路禾前一日的表现是运气使然，却没想到在今天的试镜上，路禾表现得比前一日更好。
随着台词一句句地被路禾与阮明杰讲出，这个片段很快演到尾声。剧本上，梁星对着闻浩说完了那些虚情假意的话后，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梁星鼓起勇气，主动朝闻浩献出了一个吻。
最后一句台词说完，路禾和阮明杰都安静下来，整个试镜台安静地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路禾觉得自己演的应该不错。在大部分台词感情的把控上，他都要比旁边这个年轻演员要精准漂亮。
他露出个属于梁星的心虚笑容，抬起脖子，正要假装吻面前不存在的人。褚岩忽然开口，“知行，你的对手演员，你来定吧。”
路禾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刚刚才在越知行面前表演了一出过河拆桥。换位思考一下，越知行肯定不会对他有好感。
“咔嗒、咔嗒。”越知行的皮鞋打在试镜台上，也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尖。
路禾躺在地上，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刚才的台词他为了体现出梁星生病后的虚弱，他大多用的气音，喉咙这会儿干得发不出声。
越知行站在他和阮明杰二人中间，他们二人都看不见他。
皮鞋落地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又一次响起，且愈发大了起来。路禾知道，越知行正从他们二人的脚边，往头的方向移动。
突兀的，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擦得一尘不染的皮鞋，休闲裤特有的摩擦声响起，越知行蹲在了他身边，两人对视一瞬。
路禾发现，越知行的眼中是脉脉深情。
在众人的屏息中，两人缓缓靠近，路禾抬头要吻他，却很快被越知行掌握了主动。
他低下头，巧妙地把握着距离，路禾隐隐觉得，他们脸上的细小绒毛似乎轻轻地碰了一下，轻得几乎像是错觉。
他咽了口唾沫，后知后觉地想起，面前的人是他喜欢了十多年的纸片人偶像。
越知行身上清冷的男香裹着他，两人的唇保持着两毫米暧昧的距离，路禾的耳根隐隐泛起红色。
他知道，剧本里写着，他们在接吻。
“我终于得到你了。”越知行侧过头，轻轻擦到了路禾的耳廓，语气宛若喟叹。
路禾的脸色从耳根红到了头顶。
他一点也不意外这身子的原主人会那样喜欢越知行，没有人能抗拒一个冷冰冰的人只对你说情话的诱惑。
或许拍了这部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有钱赚，又能近距离地观察越知行。
路禾想着，如果将来有一天，他能够穿越回去，一定立刻、马上买下《影帝越知行》这本书的影视版权，然后由自己出演越知行一角，有了这段时间的接触和观察，他一定能塑造出最符合越知行形象的角色。
越知行选择了路禾，就是闻浩选择了路禾。
剧组众人一片哗然，除了一个阮明杰的粉丝一脸挫败外，其他人都在点头。
路禾的的确比阮明杰演得好。
褚岩在得到阮明杰愿意出演男三号任然的回复后，便让大家各回各家，于一个星期后参加开机仪式。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了，路禾一个人跟在越知行身后。
越知行看了一眼脸色还在泛红的路禾，以为他仍要坚，问道，“解约？”
路禾抬头看他，不在角色状态的越知行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他摇摇头，“不是。我是来谢谢越哥的。”
他得罪了越知行，越知行却仍然选择了他，这份气度叫路禾敬佩。
“不用。”越知行摆摆手，跟着自己的助理苟理上了保姆车，“关门。”
保姆车的门被关上，苟理透着窗户看向外面孤零零站着的路禾，“这小子有点可怜。”
越知行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立得挺拔的路禾，“苦肉计。”
苟理顺着越知行的话笑了两声，“越哥说的是，荷花瓶嘛。”
越知行从来不看电视剧，更不看综艺，闻言便问，“荷花瓶？他演过什么片子，给我看看。”
一分钟后，越影帝的手机播放起了路禾去年的新剧《玻璃水晶鞋》。
“烂成这样，他这是被人魂穿了吗？”越知行看了三十秒，感觉眼睛生疼。
苟理笑起来，“国内有几个人能入您的眼啊。”
越知行瞧他一眼，“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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