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练站在原地，垂头丧气，一脸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五百万灵石，是什么概念呢，大概就是，沈琢这个级别的穷鬼，说不定一辈子都还不起的。
除非天降鸿运，捡到什么宝贝，否则光靠打工和内门弟子的那点儿月钱，连自己活下去都不够。
好、难、啊！
白宁之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如今这副郁郁不乐的模样，倒是显得格外我见犹怜，但他觉得，这只剑灵实在是太过放纵，既然决定不动手惩罚，若不给她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日后她又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噗通。”
小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颓废。
“你故作可怜也没用。”白宁之原本打算让她出去，听到声音，蹙眉看过来，没想到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又看到她春光乍泄的胸口。
白宁之：“……”师兄到底给她找了件什么衣服来！
小姑娘揉着脑袋，像是被打击到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衣着多怪异。
强迫自己挪开目光，白宁之又恢复冷漠的态度，说：“你身为剑灵，只需老实待在剑中修炼，你主人既不在，点雪剑宜存放于剑阁之中，本尊会让文清带你过去。”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小练开始拿头撞地。
白宁之：“……”她这是在用死威胁他么？
不就是还债，至于吗？
不就是五百万没打折吗？
她难道是想不开了，要死在他这里碰瓷一波？
白宁之不知道，小练只是单纯地在发泄内心的挣扎，她其实不喜欢这样，顺风顺水了这些年，已经被养得太娇气了，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很难受，就像考试考砸了也会拿头撞撞桌子、在床上打滚一样，倒也不是想寻死。
这样也死不了。
小练撞了几下脑袋，晕乎乎地爬起来，在白宁之复杂的目光下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那我走了。”说着就这样往外走去，白宁之眼皮一跳，沉声道：“站住。”
小练转身，不解地看着他。
白宁之很想提醒她一句。
她现在的样子，不成体统。
这红裙太暴露了，肩和腰松松垮垮，胸又那么紧……加上她刚在地上乱蹭一通，衣裳乱了，走出去旁人怎么看他？
她真的不是在故意碰瓷吗？
抬手按了按眉心，白宁之垂下眸子，无奈道：“罢了，我让人将点雪剑送来，你今日就在本尊这里歇息，不许乱跑。”
小练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惊了一下，连忙捂住，脸颊烧得发烫。
卧槽！
她的衣服怎么这样了！
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从她拿算盘的时候，白宁之的眼神就有点怪怪的，小练一直以为是自己装可怜有了效果。
操。
她刚才完全没有察觉。
怪就怪衣服太松了，实在是太显胸了，稍稍一动就有些露骨，要是在现代倒没什么，可在这里……
小练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白宁之会不会以为她是那种蓄意勾引、毫不检点的女人？
小练尴尬得手足无措，只能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低头理衣裳。
此举落在白宁之眼中，却又成了另一种意思。
果然，她就是在故意碰瓷，他刚改口不让她走，她便立刻收敛了，开始整理衣裳。
若他不改口，她是不是真这样出去，让所有人都误会？
这剑灵可真是好心机。
白宁之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来，结果才笑了一半，还没来得及讽刺她，小练整理好衣裳，便要直接出去。
“你出去做什么？”
小练停住脚步，耳根红红的，不敢看他，低头尴尬道：“方才……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走。”
白宁之：“你这身……咳，出去不太行，至少要先换一身衣裳。”
小练：“可是我没有别的衣裳穿了。”
白宁之：“……明日再找人做一件便是。”
小练沉默，半晌，幽幽道：“可是，我没钱。”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万恶之源——钱的身上。
没钱是原罪，没钱的剑修不配活，没钱的剑修没有衣服穿。
小练的语气透着一股浓浓的怨念。
白宁之：“……”
看着小姑娘瘦削的双肩，无助的背影，向来铁面无私的执法长老，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五百万真的很多吗？
——来自顶级富豪广夷真人的真心发问。
白宁之低咳了一声，“既然如此，明日的衣裳钱，算是本尊的罢。”
话音一落，小练立刻扭头，充满感激地望着他。
白宁之：他是不是真的被套路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想给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不，一开始，他甚至想直接动粗，将她关起来惩罚一顿。
为什么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只要和这只剑灵相处，他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白宁之命文清拿来了点雪剑，放在外阁的剑架上，小练这回很主动地钻进剑里，白宁之顺便给她下了个禁制，这才安心去歇息了。
小练虽然很老实地进剑了，但她也不是那么安分的性子，没过多久便想要悄悄钻出去，这才知道白宁之把她给封印了。
！！！
这男的就是故意防着她的！
没有办法，小练只好在剑里憋了一整晚，第二天等白宁之起身，她才被放了出来，几个女修过来给她量了尺寸，做了一套崭新的衣裳，她们好像认识她一般，时不时偷看小练，还主动问她喜欢什么颜色，小练说：“我喜欢黄色，金灿灿的那种，越亮越好！”
那女修诧异，好奇道：“为何姑娘喜欢黄衣？”
小练笑嘻嘻道：“因为金灿灿的，显得有钱啊。”
“……咳。”一边喝茶的白宁之差点被呛着。
看来，钱真的成了她的执念。
那女修做衣裳极快，很快就把新衣裳送来，小练换上之后，这才觉得一身轻松，把那件红衣洗了一遍，晾在了外头，打算洗干净再亲手还给掌门。
红衣太过惹眼，小练不知道，自己这一晾，反而招惹了几个不速之客。
一路跟踪亲爹过来、在砌玉峰兜了整整一夜的楚珞，并没有找到什么穿着红衣的野女人，原本打算失望而归，御剑路过上空之时，忽然发现了自己的红衣。
“后娘！”楚珞一惊，咬牙道：“果然这个小婊砸就藏在这里！我倒要看看是谁！”
她脚下飞剑方向一转，身影化为一道白虹，落在执法长老的庭院外，悄悄地探头探脑。
楚珞蹲在草丛里，非常谨慎地躲过了来往的执法弟子——这些执法弟子和长老一个毛病，一旦抓到不守门规的弟子，就会重罚，楚珞虽然是掌门之女，但也时常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咦……”楚珞扒拉着面前一簇花枝，纳闷道：“这小婊砸这么厉害的吗？居然能和活阎王走得这么近，难道又是个洁癖狂……”
她正纳闷间，便感觉到另一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也有另一拨人鬼鬼祟祟的，正在草丛里探头探脑。
“那剑灵就是住在这里？”程栩蹲在草丛里，皱着眉头。
“师兄，我们保证，她就是在这里！你看这里还晾着女子的衣裙呢！”程栩身后的小跟班赔笑道：“师兄何必亲自盯着剑灵，让我们几个跟着便是，只要她敢暗中支援沈琢，我们一定第一时间阻止，一定不让沈琢那小子好过！”
程栩瞥了他们一眼，嗤笑道：“就你？十个你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上古神剑的剑灵。”
“是是是。”那弟子抓了抓脑袋，笑道：“师兄剑法卓绝，天下无双！只有师兄出马，剑灵才会被降服。”
程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嗤笑一声，继续低头专心观察。
除了这两拨，还有第三拨。
彼时，温奕刚来砌玉峰。
听闻剑灵炸了长老的厨房，温奕原本打算过来求情，但还未靠近，便听说长老不曾惩罚剑灵，刚打算离开，神识却远远看到了那晾在外面的红衣。
这样张扬奔放的颜色，一看便知是谁的。
温奕心底微微一沉。
楚珞骄纵，眼里素来容不下任何沙子，她的东西也极为厌恶被其他人碰，没想到她的衣裳会出现在此处。
以楚珞对沈琢的厌恶，或许会迁怒剑灵也未可知。
温奕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算了，在这里守几天罢，免得又惹出什么事端了。
谁叫师弟在镇妖塔呢。
师弟的剑灵，便相当于他的家人，出于交情，他多少也要看着些。
-
经过昨夜之事之后，小练待在白宁之这里，按理说，她应该老实了很多。
白宁之这么认为，连小练自己都这么以为。
但是不到一天，她又开始原形毕露。
因为白宁之喝了一杯茶。
云成君喜欢找他蹭茶喝，到底是有缘由的，白宁之喝的蒙顶仙露，一杯便价值几万灵石，白宁之又是个奢靡浪费的，每次喝了几口，便要倒掉。
小练一开始不知道，看他浪费了好几杯茶，有一次好奇，悄悄问了文清，这才知道这么值钱。
小练：？？？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有钱？
原以为自己上辈子就算够浪费了，原来一山更比一山高。
小练盯上了白宁之的茶。
具体表现在，白宁之只要喝茶，那把点雪剑就会飘过来——白宁之嫌弃小练在外头跑了，脚底有灰尘，所以她干脆钻到剑里。
只要他要倒茶了，她就一溜烟地蹿出来，端了茶就钻回去，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别问，问就是省钱。
白宁之：“……”
第一回他没叱责，这剑灵便有些恃宠而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白宁之吃糕点剩下了，小练会突然出现，幽幽地说剩下的别倒，可不可以给她。
白宁之对弟子们一贯苛刻，偶尔遇到触犯门规的弟子，就连发个脾气要摔花瓶，小练都会接住，说不要就给她。
因为他的衣裳时常一天一换，个别干净的，穿个三次便扔了，于是就连晚上洗澡，她都会按时蹲点，隔着屏风问他要不要丢衣裳，她想换钱。
白宁之：“……”说真的，他开始后悔让她还债了。
不就是烧了一个厨房吗，不就是五百万吗？他这几天被这穷鬼逼的……他连做梦都能梦到小练在跟他哭穷。
剑修穷就算了，为什么你一个剑灵，穷起来比你主人还要丧心病狂？！
哦对了。
差点忘了她还有个主人。
白宁之忍她的耐性已到了极限，他本是喜欢清静的性子，连他的徒儿文清都说：“师尊近日待那小剑灵不同，连徒儿都觉得，师尊包容太过。”
白宁之只是冷笑。
而小练，每天都很忙碌。
她这几天发挥自己不要脸的功力，白天卖东西，晚上捡漏，仅仅靠着捡白宁之不要的东西，就攒了快二十万灵石了。
眼看二十万目标即将达成，离五百万更进了一步，小练非常积极，看到了摆脱债务的希望。
可系统不干了。
【我到底是让你来拯救男主的，还是让你来攒钱的？】系统恨不得锤醒她：【已经三天了！三天了啊！！你为什么还不行动？钱有命重要吗？啊？】
小练想了想：“……有吧？”
系统：【……】
它为什么摊上这么个傻缺宿主？
“哎呀，我当然懂分寸的啦。”小练正十分快乐地整理白宁之不要的茶叶，一边说：“你不要着急嘛，我这几天被死洁癖看得严，他晚上把我封印了，我也逃不掉。你等我想想办法，我已经摸索好了路线，今晚偷偷去一趟镇妖塔。”
系统：【我不觉得你懂分寸。】
系统：【你要是懂分寸，当初怎么会投错剑胎，怎么会被人劈死，怎么会……】
好了，一言不合又开始翻旧账。
小练确实没忘记这事，她怕疼，平日就算爱和系统斗嘴，但她知道，一旦沈琢黑化，系统一定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她这段时日，打着卖钱的幌子去找每日会来砌玉峰采购的女弟子，特意留意了砌玉峰通向外界的路，偶尔遇到几个白衣弟子，也会时不时向他们套话。
小练发现自己很受欢迎。
每个弟子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那种说不上来的惊喜，又掺着好奇，加上些许主动羞涩。
小练不知道，她已经一炸成名了。
何止是在玄阳宗出名，她在整个修真界都赫赫有名了。
每日被她骚扰的广夷真人白宁之，修为直逼化神期，当年与魔族一战成名，整个修真界，谁不小心供着这位脾气极差的大佬？
该做的，不该做的，玄阳宗这个刚化形的剑灵，全都做了一遍。
小练每次套完话，便蹦蹦跳跳地踢着石子回去，白宁之用法术一日之内修了新厨房，小练发挥哭穷的功力，可以顺理成章地去顺走一点吃的，每次边吃边回去，非常快乐。
她只要不炸新厨房，对其他人来说，也很快乐。
【晚上了。】系统提醒小练。
小练正在厨房拿吃的，闻言，赶紧顺了一大把瓜子揣进兜里，又在袖子里揣了好几个包子。
系统：？
小练边揣边说：“你等等，我多揣一点干粮，给沈琢带过去，送一点温暖，说不定能降低黑化值。”
系统：【……好像有点道理。】
小练准备好吃的，便一路招摇过市地回去，回去时，白宁之正在温泉洗澡。
洁癖洗澡就是慢，小练轻车熟路地遛回去拿了点雪剑，然后悄悄地靠近温泉，敲了敲屏风，按照惯例骚扰一句“长老~长老~”
男人冰冷的声音响起：“住嘴。”
好了，打卡完毕，小练钻进剑里悄悄溜了。
拜拜了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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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宁之闭目坐在温泉里。
体内真元流转，他神识进入灵府，封闭五感，借助灵泉修炼，意欲突破多年瓶颈的化神期。
谁知那剑灵敲了敲屏风，瞬间将周围凝聚的气场打乱。
白宁之睁开眼，冷冷叱了她一句，本以为她不消停，谁知她就立刻安静了，反而有些反常。
没有深究，白宁之继续闭目调息，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温泉中走了出来，身上的水珠自动蒸发，刚穿上一件崭新的白衣，手指碰到旧衣的刹那，便听到外面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果然，指望她能消停，简直白日做梦。
白宁之连眉梢都不曾抬一下，沉声道：“再闹，便将你丢去镇妖塔。”
话音刚落，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便停了，只是突然之间，四个方向的脚步声同时响起，颇为慌乱。
白宁之：？？？
为什么是四个方向？
暗处，随着长老的声音响起，原本躲在暗处的四人同时警觉，一边开始逃跑，一边发出同样的质问：
——为什么还有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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