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南星望着面前的人,红唇微弯,“太子爷,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吗?”
何千遇没说话。
目光无声打量着她。
女孩笑盈盈的,漂亮的眸子弯成两瓣月牙,眸光清澈。尖尖的瓜子脸,挺翘的鼻子,军训久晒太阳的关系,两颊泛着显而易见的红晕。
肤色依然很白,露在袖口和裤管外头的一截手臂和脚腕,白皙纤瘦得扎眼。
何千遇对叶薇竹的事不感兴趣。
他望着她,语气多了几分戏谑,“那你呢?”
“我?”
“你也想睡我?”
“……”
这下轮到南星语滞了。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她张口就想说,我当然也想睡你。
但这话不能说出口啊。
事还没成呢,万一给吓跑了。
南星捂着心口,表情虔诚,万分认真地说:“我跟她们不一样,我想追求你,真心的。”
“哦?”
何千遇挑眉。
话语尾音轻佻又讽刺。
他朝她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霎时侵袭而来。他肩膀宽阔,和她面对而站时,挡住了身后所有的亮光。
黝黑的眸子紧盯着她,几分玩味,几分逼问:“怎么个,真心法?”
南星往后退,脊背抵在墙壁上。何千遇伸出手,穿过她耳畔的发丝,撑在她身后的墙上。
低头逼近她,气息压得很低:“我怎么相信你说的?”
南星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眼睫掸了掸,没有抬眸和他对视。脸偏向另外一侧,他呼吸间喷薄出来的气息,滚烫地熨在耳侧。
过了会儿。
她缓缓转过脸来,眼里噙着笑,和他相视。
伸出手臂,柔软地缠上他的颈脖,气息贴近他的耳,“试试,你不就知道了?”
-
回到宿舍,慕嫣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站在阳台外面,眼角含泪的。地上纸巾都用了一大堆。
南星关上门,随手把钥匙扔在桌上,感觉背包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拿出来。
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提示。
何千遇:【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南星点开他的头像。
是一张黑色的方块。
昵称:何千遇
微信号:qianyuHE1115
标准直男的取名和画风。
11月15号。
应该是他的生日。
南星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天蝎座,还挺记仇的。”
她飞快把他的个人信息和朋友圈都浏览了一遍,何千遇是个标准的现充,现实里的生活已经足够充裕,自然不会在社交网络上展示太多有关个人的信息。
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以他的性格,平时应该也是不爱发布的。
南星点开键盘,在上头打字:【周六晚上七点,你在正佳广场等我。我想去看电影。就当你弄丢我耳钉的补偿。】
点击发送。
南星没等何千遇回复,起身拿了睡衣,进浴室里洗澡。
-
男生宿舍。
403号。
何千遇坐在桌前,点开手机相册里,一张许多年前,他还在读高中十七岁的时候,偶然在校外拍下的一张照片。
放学后傍晚的小巷里,夕阳斜斜温柔,将青灰色的石阶路和斑驳白墙染上一层暖色。
少女蹲在墙角底下,穿着七中的校服,蓝裤白衫;长发简单扎成一辫马尾,几绺发丝别在耳后,露出清秀干净的脸蛋。
她每天放学后都会来这里喂猫。
白的,黄的,黑的,斑点的,条纹相间的,这里附近的野猫,每一只都跟她很熟悉。
起初,何千遇只是放学经过时偶然看到,对这个邻校不知名的女孩子产生了一点点的好奇。后来渐渐的,他开始习惯每天放学后兜一阵子远路,经过这条陌生的小巷,去看那个女孩子一眼。
他会想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是哪个班的。为什么总是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喂猫?为什么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别的朋友?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何千遇拍下了这张照片。
不久后,他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女孩。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托七中的朋友打听过,可女孩家里似乎与学校有过约定,没有老师和学生愿意对外透露这个女孩的消息。
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出国后的一些日子,何千遇偶尔还会梦见她。那个不知名的喂猫的女孩子。放学后夕阳下的那条小巷,那些各种各样的猫,女孩子投喂猫粮时,从校服袖管里露出来一截,白皙纤瘦的手腕。
这些年,何千遇对她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
宿舍外面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陆嘉闻终于挨完了训,从教师办公室回来。
他手里提着一盒外卖,刚一进门,白猫闻到香味,朝他扑过去。
陆嘉闻手背被挠了一道,哎哟大叫:“何千遇!你的猫!”
何千遇放下手机,走过去,把猫抱起来。
顺带看他一眼,“回来了?”
陆嘉闻顾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眼睁睁看着被猫挠出了几道红痕。这猫性子野,跟宿舍里谁都不亲,就亲何千遇。
刚还见人就扑,这会儿赖在何千遇怀里又蹭又打滚。
肯定是只母猫,这么狗腿子。
陆嘉闻一抬后腿,把宿舍门关上。走到自己桌前,把盒饭放下,不满控诉道:“你的猫这个月挠我三回了,你打算怎么赔我?”
何千遇把猫放在桌上,抬起它两只爪子检查,肉垫粉粉嫩嫩的,像两块柔软的棉花垫子。
“它没事就行,你不重要。”
“……”陆嘉闻不可置信,简直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我们将近二十年的兄弟情……”竟然还他妈不如一只猫!
陆嘉闻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只猫,两三个月大的岁数,除了撒娇卖萌吃喝拉撒一无所长,一天到晚茶言茶语,挠着人了就知道喵喵地装可怜,堪称猫中绿茶,茶艺满分。
陆嘉闻越想越不对劲,寻思以前也没听何千遇提起过想养猫。
他走过去,两指拎着猫的后颈皮,把这只绿茶猫拎起来,“你就说,是哪个妹子送你的?”
何千遇翕了翕唇,还没说话,桌上手机震动,推送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南星:【周六晚上七点,你在正佳广场等我。我想去看电影。就当你弄丢我耳钉的补偿。】
陆嘉闻眼尖看见,不出所料道:“哦,我他妈就知道你重色轻友了!”
何千遇:“……”
-
周六还要军训,南星是请假回的家。
十五岁那年决定离家后,南星基本维持着一个月回一次家的频率。
每逢回家,温千迎和南少琪必然吵架。
后来渐渐的,南星便懒得回去,只在每年他们结婚周年纪念日的时候,象征性地回去一次。
轿车停在南家别墅外,司机从驾驶座下来,绕到后座,替南星拉开车门。
南星吩咐佣人帮她把行李搬进去。
南家别墅坐落在天河有名的富人中心,峰湖御境,是当年温千迎和南少琪结婚,南家老爷子出钱置办下来的,赠与他们的结婚礼物。
曾经温千迎和南少琪的结合,也是圈内一段人人称羡的佳话,一个是明江集团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南诚集团的风流大少。
两人的婚姻虽是众所皆知的商业联姻,但至少在外界眼里,他们男才女貌,十分登对。
进到别墅,佣人主动迎上来,接过南星手里的背包,南星脱下外套,递过去,径直朝偏厅方向走。
今晚准备的是法国菜。
鲜花蜡烛,熏香红酒,小提琴手在旁演奏不知名的悠扬舞曲,南少琪向来是玩浪漫情调的高手,只不过,从来不是为了温千迎。
长桌尽头,南少琪一身深蓝燕尾礼服,领口的温莎结系得斯文干净,梳大背头,四十多岁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当,还留有年轻时风流大少的风范。
怀里正半倚着一位青春靓丽的嫩模,看起来和南星不相上下的年纪,穿深V长裙,半个胸部露在外面,领口直接开到肚脐,腰肢纤细,双腿修长,是男人看一眼便忍不住血脉喷张的类型。
说话嗲嗲的,南星直起鸡皮疙瘩。
南星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下,嗓音平静地道:“我回来了。”
谁也没有理会她。
南少琪怀里搂着嫩模,笑眯眯的,轻哄道:“宝贝儿,给我夹颗小番茄。”
嫩模叫Gigi,是南少琪本月的第六位女伴。也是跟在南少琪身边最长时间的一位。在Gigi以前,南少琪还有一个叫Bibi的女伴,在位时间是最短的,估计是南少琪在体验过“B”的大小之后,发现自己更喜欢“G”。
Gigi用叉子叉起一颗番茄,喂到南少琪嘴边,娇声娇气地道:“啊,张嘴。”
南少琪张开嘴巴,却没吃到。
小番茄从叉子上掉下来,顺着Gigi的手臂,滑进她“怀里”。
就落在那丰满的两沟之间。
“啊~~~好讨厌,都怪你不好好吃饭~~”Gigi怪嗔道,小拳拳猛锤南少琪肩膀。
南星差点把刚吃下去的鹅肝连胆汁一起吐出来。
南少琪一把搂过Gigi的腰,语气暧昧地说:“那怎么办?等我过完结婚纪念日,让你在房间里好好惩罚我?”
“啊~~~你好讨厌~~~”Gigi又是一阵娇嗔,嘴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餐桌另一头传来刀叉放下的声音。
温千迎望着南少琪,眉心微蹙,语气已是相当不耐烦:“你就不能等吃完饭再搞你的事情?”
这个“搞”字,就用得异常精妙。
正主发话了,Gigi自然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嚣张,乖乖巧巧地坐去旁边的位置,还顺带对南星抛了个媚眼。
南星只当没看见。
南少琪不紧不慢地理好衣襟,紧了紧领口的温莎结。
抬眼望向温千迎,“你搞得少?”
温千迎冷笑,“至少不会像你一样,把自己搞出病来。”
去年体检,医生九拐十八弯地,小心翼翼地提醒过南少琪。
他搞得太多,肾有点虚。
导致那啥玩意有点不举。
最近几次,南少琪都是两三分钟完事,硬度不够。这事在圈子里跟他睡过的姑娘都知道。
南少琪被温千迎当场揭穿老底,面子扫地,为了今天,他还特地托人去买了伟哥,打算跟Gigi奋战到天明。
南少琪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温千迎道:“你在外面和你那些情夫——”
温千迎不慌不忙地拿餐巾印了印唇,把油渍擦掉。随手扔在桌上,“我在外面的那些情夫,哪一个不比你年轻?不比你英俊?不比你有才华?床上时间不比你长?”
“就你,也配跟我那些情夫比?”
“……”南少琪被温千迎从里到外数落了个遍,男性尊严践踏得半点不剩。他一口老血哽在心头,气不打一处出,“要不是你父母当年求着我们家,你以为我会跟你结婚?”
“要不是你爸当年在我喝的水里面下药,我会和你发生关系,把孩子搞出来?”
南星就是那个被意外“搞出来”的孩子。
南星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水杯,平静喝了一口。
咽下去。
继续若无其事地切着盘子里的鹅肝。
南少琪还在发飙:“你们明江集团当年就是一个夕阳企业,年年亏损,账面上至少亏了几百个亿。如果不是我娶你,替你还债,提出两家企业合并,你还能坐在这里,拿我的钱在外面养小白脸?”
“明江当年的确存在运营决策上的失误。”相对南少琪的怒火,温千迎一直显得理性冷静,“但我接管南江这些年,替集团挣的远远不止这个数,欠南家的早就还清了。”
“以及,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当年替明江还债的是南老爷子,你的父亲。不是你。你没有那个能力。”
众所皆知,南家富裕三代,各个都是杰出英才,南老爷子那一辈不用说,三兄弟白手起家,一手创立南诚这个市值过千亿的商业王国。
除了南少琪,这个一家子能人俊杰中唯一一颗毫无作用只会败家的老鼠屎。常年在各大夜场里挥斥方遒,一掷千金,与各种高级应召陪酒小姐嫩模明星笙歌作伴。
甚至去年,还因为搞得太多把自己搞成了肾虚。
当年明江再怎么落魄,温千迎也是出身富家的千金小姐,受过高等教育,留海外名校归国,见过多少能力出众的优秀青年。
最后却为了家族荣誉,不得不嫁给南城最玩世不恭的风流少爷。
还是个肾虚。
温千迎自然不会甘心。
温千迎提着背包,站起身道:“别说我没提醒你,明天企业年中大会,有不少媒体到场。你别搞得太过,顶着一张肾虚脸出现。”
说着,温千迎目光从南少琪的脸移至他裤子中央,凉笑一声,“不过我想,你也搞不了多久的。”
南少琪:“……”
补完最后一刀,温千迎背着她的爱马仕铂金限量包翩然离去。别墅庭院外,停着一辆黑色奥迪A8,年轻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为她拉开车门。
男人比温千迎小二十七岁,和南星差不多大的年纪,今年还在读大学。
是温千迎的第三十六任情人。
温千迎爱好年轻英俊的小鲜肉,南少琪爱好青春靓丽的小嫩模,从挑选男/女伴的眼光来看,两人品味异常相似。
一顿饭吃完。
南星丝毫没感受到这盘从法国空运过来聘米其林三星厨师亲手制作的金奖鹅肝有多么鲜嫩美味,甚至隐约觉得膈应得胃有点疼。
她拿餐巾擦干净嘴,平静起身,对长桌尽头坐在原地一脸肾虚茫然不知所措的南少琪说:“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
大概是许久没回家的关系,南星不太适应这边的环境。晚上吃完饭,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九点多的时候,她爬起来吃了一颗安眠药,强行让自己睡过去。
睡梦中,她像是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从有记忆开始,南少琪和温千迎每逢碰面必然吵架,小事动口,大事动手,能用武力和暴力解决的,就绝不浪费时间和对方多哔哔。
后来事情已经发展到,温千迎直接举起花瓶往南少琪脑袋上砸。
南少琪抄着高尔夫球棍,和温千迎大战三百个回合。
南星发际线那有一块不显眼的疤,就是被他们俩打架时候不小心误伤的。
后来等到再大一点,温千迎逐渐在集团内部站稳脚跟,有了实际话语权,每次吵架便懒得再亲自跟南少琪动手。
而是直接派出一队保镖。
把南少琪揍得要死要活。
南星就是在这样畸形的家庭关系和父母关系中长大的。
她就像一个毫无存在必要的附属品,一个被意外“搞出来”的孩子,爹不疼娘不爱,身上除了钱,就一无所有。
从来没有人理会过她的感受。
就连当初她决定从家里搬出去,南少琪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哦,好”,然后转头继续跟他的嫩模调情。温千迎则是给了她一张无限额度的附属卡,让她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这些年刘岚对她的关心,都比他们这两个亲生父母对她的关心要多。
十点半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
强烈白光划过,紧接着,一道惊雷轰隆落下。
南星从梦中惊醒。
心跳得飞快,几乎要跳出喉咙。脊背和额头,一阵阵地往外冒着虚汗。
她从床上坐起,闭眼靠在床头缓了好一阵,听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在震。
南星把手机拿起来。
半个小时前,何千遇给她发了消息。
何千遇:【约人你还迟到?】
何千遇:【没诚意的话,那就不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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