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修)

    就像他从容地出现一样,太宰治若无其事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降谷零没有阻拦。我想他大抵是不大想让旁人知道自己曾经来过我这里这件事情。

    “所以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呢?”我歪了歪脑袋:“该不会就像是那家伙所说的一样,想要把我带走吧。”

    “奈……”他抬起头,在对上我视线的时候,眼底的阴暗便彻底消散了,余下的只是一片柔和,但他终究还是改了口:“伊达小姐。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当面与你说清楚比较好。”

    一面说着,他不容分说地扯过了我的手腕。

    我低声惊呼了一下,拼尽全力想要从降谷零的钳制下挣脱。

    然而降谷零显然完全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反而将自己的手收得更紧。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可我却又不敢过分声张——毕竟我们一个是被国际异能组织联合重点盯防的要犯,另一个是潜入不法组织的卧底,都不是可以随意曝光在阳光之下的人。

    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用自己的体术对付他,可我在警校里学得那些招式,不管是在他面前,还是之前在太宰治面前都不会奏效。

    感觉自己当年十个月的努力仿佛就是学了个寂寞,这样想着,我不免有点颓丧。

    但最终,我也只能认命地任由他拉扯着我离开了房间。

    降谷零走得很快,我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他微垂着视线,一张面孔也透着种从前我几乎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阴沉。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而我也不敢吭声,就这么任由他拉着我一路沉默着往前走。

    直到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看着眼前的风景,我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里是离我家最近的一座小公园,在我的面前,正排着两排低矮的秋千架。

    从高度就可以看出来,这个秋千架是给学龄前幼稚园的小孩子准备的,但高中时候的我也经常会趁着深夜时分偷偷跑到这里来“鸠占鹊巢”。

    坐在摇摆的秋千上,背着拗口的古文或者数学公式,我曾在这里度过了许多惬意又愉快的时光。

    因为知晓我这个习惯,航哥他们从警校毕业了之后,到了深夜时分,那群年轻人总会以加班为借口轮流“路过”这里,然后“恰巧”看到坐在秋千上背书的我。

    ——也是在这个地方,我第一次跟降谷零提出了自己想当警察这件事情。

    当时萩原研二才离开没多久,我正处在情绪最不稳定的时期。

    那天我并没有带着要背的书——说老实话,在残酷现实的冲剂之下,我也没有心思再去背什么古文和公式了。

    “零哥哥,我不想去东大当什么医生了。”降谷零站在我背后的时候,我小声地嗫嚅道:“虽然这是爸妈的期待,但是……比起考东大什么的,我更想去警校。”

    “我哥觉得我是在说胡话,可我是认真的。”

    “我想顶上研二哥哥的空缺。我想替研二哥哥保护这个国家。”

    我越说声音越低。

    因为这样的话我跟航哥和爸妈都曾经提过,但他们无一例外地觉得我是在说梦话。我害怕降谷零也会说出同样的评价来。

    可降谷零并没有那么说。

    他从秋千架的后面轻轻抱了我一下,然后说了句:“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么就放手去做吧。”

    “不是谁的替代品。如果是奈奈的话,一定会成为最好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

    “安室先生,您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带我到这里来说呢?”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秋千架上,我问了句。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而在他沉默的时候,原本钳制着我手腕的力道也终于放松了。

    “奈奈。”

    他终于还是叫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我没有看他,也没有做出更多的回应。

    而在叫出了那个名字之后,降谷零似乎也陷入了短暂的犹疑——他想要开口,却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

    踟躇了许久,他最终也只是说出了一句:“这些年过得……”

    “还好吗?”

    “我们之间已经到了需要用这种没有营养的寒暄来打开话题的程度了啊。”

    竭力让语气显得更平静些,我缓缓地转回视线看着降谷零。

    “嘛,不过也是。对于我来说,‘安室先生’应该是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才对。”

    我是想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的,可当我试图去牵动自己的唇角时,却赫然发现面部的肌肉竟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于是在降谷零的眼睛当中,我只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狰狞倒影。

    ——与当年天真又明媚的面孔截然不同。

    这些年实在发生了许多事情,以至于在不知不觉间,我也变成了这副不讨人喜欢的样子。

    我说不出这些年究竟过得是好还是不好,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年,我始终在向着自己愿望所指的方向行进着。

    所以算是好的吧。

    我在内心里回答了降谷零的问题,但看着他的时候,我脱口说出的却是:

    “你不外就是想问我关于‘死屋之鼠’的事情,那么直接开口问询不就好了吗?”

    降谷零的眸光渐渐地暗了下去,而在他酝酿好开口的情绪之前我又说道:

    “我是自愿选择加入‘死屋之鼠’的。也是自己想要跟费佳结婚。”

    “我知道‘‘死屋之鼠’是什么组织,也很清楚那个男人是怎样的人。”

    “我是在接受了这一切的前提下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想让现在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现在这样就足够好了。”

    “就算不会被认可和祝福也……”

    “奈奈。”降谷零再次打断了我。

    他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地说着:“抱歉,唯独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反对到底。”

    “你不该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他稍顿了一下,接着又一脸认真地继续道:

    “只要我还在,就绝对不可能容忍那个家伙蒙骗或者伤害你。”

    “费佳他没有在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过。”我辩驳。

    “说什么是你自己的愿望之类的话,但那家伙是‘魔人’,是可以引导他人的想法,操控他人的愿望的家伙!”

    降谷零紧咬着牙根,情绪也愈发激动起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的心情反而变得格外平静。

    我并不想与他争辩这样的问题,因为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一向是极其困难又没有必要的事情。

    ——与人相处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冷暖自知的。

    “奈奈!”

    大约是不满我的无动于衷,降谷零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好在他这次总算有稍微控制自己的力量,至少没有再让我觉得难受。于是我索性连挣扎的动作也懒得去做了。

    反正现在的我就是这样完全的无可救药,我也从未想过要脱离这样的境地,所以就算降谷零会觉得对我失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本打算就这么沉默下去,直到降谷零也彻底放弃我为止。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下一个瞬间,那张熟悉的娃娃脸竟骤然在我的眼前放大,随之而来的是渐渐贴近的、过分急促的温热吐息。

    搭在我肩头的手也忽的有些颤抖,连带着让我的心跳也一并乱了分寸。

    震惊和茫然让我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然而就在我们的皮肤即将相触的时候,他的动作便忽的顿住了。像是被人按下了休止键一样。

    我也是这才反应过来,正慌乱地想要退开,却被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当中。

    身前的男人微弓着身子,几乎将整张面孔埋进了我的肩窝。过分灼热的触感让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奈奈。”耳边恍然传来了这样的一声轻喃。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他在为什么而道歉?

    为他失礼到莫名其妙的举动吗?又或者是……什么更深层的,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可惜我并没有更多的空闲去揣度降谷零的想法,因为就在这个时候,越过他的身躯,我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灌木丛边的熟悉身影。

    对上那双漠然的紫红色眼睛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不知道费奥多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至少就眼下的状态来看,他恐怕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场面顿时变得极其尴尬,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推开了降谷零。

    小跑着到了费奥多尔的面前,我张了张嘴,想要对他解释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费奥多尔甚至没有多看降谷零一眼,只是静默地盯着我。那双紫红色的眼睛拥有看穿一切的力量,我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说,费奥多尔也不会像是三流小说的男主角一样对我心生猜忌。

    他不会怀疑我。因为他一定看到我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既定的结论。

    也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格外心虚。

    就算我自己不想承认也是一样的,在降谷零突然做出那种逾矩的举动时,我心底里到底还是产生了些许动摇——

    很久之前,我似乎也曾很期待过这样的事情。而当时间将我变得面目全非了之后,这份迟来的温存和随之而来的悸动只会让我徒增难堪而已。

    “奈维娅。”费奥多尔轻轻撩起了我垂在额前的碎发,将它们别到了我的耳后,随之而来的是掠过耳畔的温柔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却因为过分温柔,反而更让人战栗。

    “你看上去好像有些累了。”

    “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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