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念出了这三个字,可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那紧闭的房门竟然自己开了,紧接着他看见有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打更了!”
那凄惨的怪叫随即像是掷向水面的石子,在狭小的屋内不断地泛起涟漪,不断地回响着那句‘打更了’。
不知何时起,这间屋子开始燃烧了起来,那火焰从一开始的零星斑点发展成熊熊烈火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季沉只觉得那热浪扑面而来,炙烤得人从里向外的感到心焦。
季沉在那橘红色的火焰中终于看到了江霭说的那具燃烧的女尸,江霭也终于通过那模糊的视线看到了扑向季沉的那具男尸。
他们从最初的一个瞬间变幻成十个、百个,他们嘶吼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二人困在这座屋子的正中间。
“豁,阵仗还挺大的。”
江霭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他冷静的指着不断涌来的尸体开起了玩笑,当然如果他不使劲往季沉身后缩,季沉可能更加相信他这种冷静。
季沉本来想借此机会去撩一撩江霭,结果一看他这种举动瞬间就没了撩人的心思,抬起脚对着江霭就踹了过去。
“官爷,冷静,冷静,”江霭对此似乎早有准备,一把就抓住了季沉的脚踝,“这可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
季沉闻言都被气笑了,他向江霭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双漂亮的柳叶眼睛微微向上拱起,眼中像是蕴着星辰,让人见之难忘。
江霭一下子就看愣了,他在全民热恋的比赛中浮浮沉沉多年,也见过无数美人,但是今日一见季沉笑,之前的所有美人都不作数了。
并不是说季沉有多么多么的好看,相反他也只是清秀而已,但是即使这样,江霭就是这般看愣了。
但下一秒季沉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幻想,他残忍地掰开了江霭握住自己脚踝的手,然后干脆利落地将他推向了死尸的那边。
江霭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踉踉跄跄奔了几步才堪堪站稳,只不过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脚踝,他低下头,入目是一张腐烂生蛆的脸庞。
“救我,救我。”从腐尸中传出的声音,时而是女声、时而是男声,总之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声音像极了地狱里传出的声音。
江霭从不怕这些妖魔鬼怪,但是他有严重的洁癖,他看着那尸体上腐烂的蛆虫正顺着那枯槁的手臂向自己的腿上腾挪,江霭就觉得天塌了。
“救我,救我。”秒怂的江霭也学着那男尸的模样向季沉伸出了手。
季沉立在屋中间看着江霭和那些不断涌来的尸体一起向自己伸出手,顿时感觉江霭这个人大概是没救了。
思及此,他更加愤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输给了这样的一个货,越想越气,季沉甚至想要给江霭再来一脚。
*
“钦差大人,在吗?”
屋外忽然有了声响,不知是谁猛地推开了不知何时又紧闭上的房门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使房内的一切都消失了,那些灵异的现象就好似遇见了克星一般瞬间蒸发——
窗外浓重的黑夜转眼间变成了青天白日,诡异渗人的房间也被窗外喧闹声所填满,唯一不变的是那满屋子的鲜血和躺在两人面前死相恐怖的女尸。
季沉抬起头望向来人,发现原来是个红衣捕快。
那捕快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急匆匆地跑到了季沉面前,他的脸上还带着豆大的汗珠,想来是急着赶过来的。
“您怎么不打招呼就出来转了,这知府大人若是知道了,肯定要责备小的了。”
季沉、江霭见此不由得对视了一下,对于场景突如其来的转变,两个人稍微还有些茫然,还尚处在刚刚紧张的氛围之中。
所幸,季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上前一步走到了那捕快的面前,想与这个及时出现的NPC聊一聊。
季沉刚要说些什么,却不想那捕快的目光越过了他,投向了江霭举在手里的那具死尸。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与慌乱但很快就被强装的镇定掩住了,他猛地一拍大腿,第一反应是想要上前夺过江霭手中的尸体,但走了没进步又瑟缩着倒回了原位。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贱民!碰这些不吉利的东西干什么!污了大人的眼睛!”捕快一边大声呵斥着江霭,一边转头向季沉谄媚的笑。
季沉敏锐地捕捉到了捕快眼中被掩饰的恐惧与慌乱,他一把扼住了捕快伸过来为他整理衣服的手,眼神锐利地射向了捕快那满脸堆笑的脸。
“不吉利?”
“对啊,这死人当然不吉利了!”
“那你在害怕什么?”
“大人,你胡说什么,小的天天和这些打交道,怎么会怕呢?”
“那我换句话讲,”季沉将捕快的手狠狠地甩开,他抱臂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盯着捕快慌张的脸庞问道,“这里闹鬼吗?”
季沉话音刚落,那捕快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本来慌张的脸庞立刻变得阴郁起来,那双狭小的眼睛像死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季沉瞧。
他抬起手紧紧地抓住季沉的肩膀,他的表情空洞而又绝望,那双死鱼眼睛撑得大大的,季沉从那双眼睛中看见了极致的绝望与恐惧。
那双紧抓着季沉肩膀的手就像是钢铁铸成的一般,钳得季沉只觉得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就好似用铁锤不断猛烈敲击一般。
季沉想着自己的肩膀会被这个NPC捏成粉末也说不定。
“云郡没有闹鬼,钦差大人,你知道了吗?”
“哎呦喂,钦差大人第一次来咱们云郡,一上来就看见死相这么恐怖的尸体,一时间被吓得胡言乱语,都是说笑的。”江霭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他将手搭在捕快的胳膊上,一把扯掉了捕快对于季沉的禁锢,“是不是啊,这位官爷?”
江霭说罢,用胳膊肘轻轻怼了怼季沉的腰,他凑到季沉的耳边小声的说:“这里NPC很怪,先不要提这件事,当务之急先离开这间屋子。”
江霭根本没有注意到耳语是多么暧昧的事情,对他来说这只是个职业习惯罢了。
季沉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当江霭温热的呼吸喷到自己耳朵上的时候,他依旧忍不住红了脸。
季沉对于自己这种不争气深恶痛觉,虽然他对江霭的行为没有任何动心的感觉,但是他脸红了!
这就是耻辱。
“咳咳。”季沉清了清嗓,一把推开了贴在自己身上的江霭,他抬起头对着依旧凝视着自己的捕快说道,“你去通知仵作和捕快来现场验尸吧,我自己去街上逛一逛。”
江霭闻言瞪了一眼季沉,他对于季沉这种不带他一起脱身的行为表示抗议,但季沉别过脸不去看他,他这一瞪也毫无用处了。
“小的带您去遛吧,不收官爷您小费。”
江霭跨到捕快与季沉中间,对着季沉咧开嘴谄媚地笑了起来,他一点没有金字塔顶端选手该有的样子,相反他更像是一个混迹于街角的混混,能屈能伸。
“小二哥,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吧。”捕快闻言狐疑地瞧了江霭一眼,他似乎有些惊讶于江霭这个店小二的热情。
“今天掌柜的给我放假了。”江霭见此连忙又添了一句,以打消捕快的疑惑。
季沉听此抬眸鄙夷地望向江霭,回应他的是江霭那十分不要脸的笑容。
“官爷,咱这边请!”
*
云郡是南边的一个边陲城市,它拥有着所有边陲城市的特点——掩不住萧条、破败。
所幸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并不在意这些,对于他们来讲狭小的城池就是他们的全世界,他们固守着祖辈传下来的道德观念,在这座城市里活得知足而享受。
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赶集的人紧着还价,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少女四处张望,那准备赶考的书生又从书店抱出了一摞书籍,挑担子的脚夫一声吆喝能从城西传到城东,这就是云郡的模样。
“所以合作吗?”江霭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一个紫金泥小茶壶,端在手里不住的把玩,一副老大爷遛早的模样。
“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吧。”季沉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江霭,他轻哼了一声,指了指走在前面的捕快,“前面还走着一个了,你小心让他听见。”
“谁知道这个城镇就一条街,连个拐弯都看不见。”江霭闻言撇了撇嘴,他用茶壶嘴朝捕快的背后点了点,“不过他也听不懂,也不是不可以谈。”
“你直接和我说合不合作不就得了,刚刚没我,你连尸体都取不下来,哪里有线索?”
“你看我一不是你的匹配对象,二与你利益也不冲突,不管是你为什么而来,和我合作都方便你的行动。”
季沉虽然不相信江霭的话,但他不得不承认二人同行或许是众多方法中的最优解。
二人同行不仅能增加两个人安全完成任务的概率,自己也能与江霭更多的接触,摸清他的脾性以便对症下药,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
“我.....”
“我的囡囡呢!我的女儿呢!你们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快把她还给我!”
一声苍老的叫嚷声像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季沉未说完的话也淹没在人潮的喧闹之中,紧接着一个青色的人影扒开拥挤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季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个老婆子撞倒在了地上。
那老婆子疯疯癫癫的,灰白色的头发乱成一团,她紧紧抓着季沉的衣服,不停地摇晃着。
“你这个疯老婆子,哪里有什么女儿,别胡说了!”捕快连忙上前去拽那疯婆子的头,他的脸上除了义愤填膺外,还有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那疯婆子闻言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翻了个身从季沉的身上滚了下来,季沉撑起身却见那婆子仰面躺在地上笑得十分诡异——
“我女儿要回来了,你知道吗?我女儿要回来了!我如花似玉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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