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是其他女性,这时候会有怎样的心理活动?沈稚不知道。她清楚的是,自己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危险。
她说:“你想干什么?”
毫不客气,满是戒备。
沈河说:“要是这部剧收视率还不错,怎么办?”
他这话乍一听有些自相矛盾。
但沈稚说:“我只是女二号。”
沈河回答:“你不想演女主角吗?你不想自己挑剧本吗?我觉得你好像不太顺利。”
那辆没被流星雨砸到的跑车自始至终徘徊在影视基地周围。
“不太顺利的是你吧?”被踩到痛脚的沈稚微微愠怒,却挤出微笑,反客为主。他不是无缘无故关心别人的类型,一反常态,反而暴露自己。
她被没兴趣的富二代穷追猛打,手足无措地逃到偏离方向。他在理念不同的经纪人的安排下一个劲演着零风险且毫无挑战性的角色。
他们都不说话了。
沈稚吃完最后一口麻辣烫。她说:“我对你的想法,从读书时起就没有变过。”说完转头就走。
沈河看着冰棍上的中奖信息,不疾不徐给出答复:“那就好。”
-
回去时,丁尧彩来了。
她和助理交代了些什么,再找到沈稚时,轻轻扶住椅背,拿出些大姐头的气场来:“怎么样,还习惯吗?”
沈稚没吭声。
丁尧彩又说:“演女主那个小丫头的老板又投了一大笔钱。风向这么好,你要把握机会,把该属于你的风头抢过来。”
沈稚颔首。
“我们这边也炒出个什么话题来呢……你进公司这么久了,现在是决胜负的时候。该抢镜就不能懈怠。”丁尧彩用心地使用着手机,“我是真心希望你好。”
那时候,明星的营销环境还没有后来那么复杂。
但已经有了基本形态。
沈稚什么都没说。
她已经有了一些人气,但在剧组、尤其是女主角这种演员存在的剧组,多半还是处于被动。仅仅因为女主演周末想去看时装秀,他们就不得已要调整拍摄日程。
这种离谱的事情,谁听了都咂舌。
她懒得外出,准备补觉,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出人意料,发来消息的是表妹蓝翘的男朋友。
之前他们几次在饭局上有遇到。
之后他也和她寒暄过一次。
沈稚和蓝翘的关系跟《哈利波特》里哈利波特和他表兄弟的模式基本一致。一个寄人篱下,一个担心另一个鸠占鹊巢。于是一个天天把东道主的派头带在身上,另一个眼观鼻鼻观心,学会了百忍成金。
蓝翘是大人们眼中的模范学生,回回考试都是全班前十。
沈稚却不怎么擅长读书,只是实在生得美貌,常常成为风云人物。
相貌却不偏不倚是蓝翘的弱项之一。
于是导致两个人本就微妙的关系不可阻拦地恶化。
蓝翘每次发脾气,沈稚都会在心中顾及姑妈姑父收留自己这么多年的恩情,能闭嘴就闭嘴,能收手就收手。
但这也不代表她就会去关心蓝翘的感情生活。
一开始,蓝翘的男朋友只是时不时和她聊几句。
到后来,就开始不停地给她道早晚安。
这类型的人,沈稚没少遇到过。但对方好歹是未来的表妹夫,外加是个外地人,可能有地域差异。她总疑心是不是误会。不至于吧?毕竟会向自己女朋友姐姐兼现役演员出手的人应该也不多。
道德底线得低到什么程度?
然而,最近他开始频繁要求见面。
起初还说是要谈蓝翘的事。
沈稚觉得蓝翘怎么样都和自己没关系。
于是后来,这个人就直接说些暧昧的话了。
沈稚见过多少这种场面?大概多到让她能若无其事继续该干嘛干嘛的地步。她截图发给了蓝翘。
蓝翘当即一个电话打过来。
第一个电话里,蓝翘脱口就是爆骂。
沈稚直接把手机搁到一边。
反正该报备的,她已经报备了。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了。
再打来时,蓝翘看似已经恢复冷静,实则已经决定发泄最后一轮负面情绪。
“把你地址给我。”她说。
沈稚静了静,放下剧本说:“怎么了?”
“我把你的东西给你寄过去。”蓝翘说,“我要你离开我们家,立刻。”
沈稚沉默着,说:“姑妈和姑父在吗?”
她料想也不在,不然蓝翘不至于这么冲动。
于是沈稚接着说下去:“别寄过来了。扔掉吧。反正重要的东西我都随身带着。”
考虑到自己表姐的立场,她又补充:“别在垃圾箱里找男朋友。”
电话被激烈地挂断。
不知道是不是对面又摔了手机。
晚上丁尧彩请客吃饭,沈稚被动地化了妆过去。
电梯里,她靠在墙壁上仰头走神。丁尧彩看出她憔悴,忍不住开口:“少自己难为自己。听导演说你不是表现挺好的?”
沈稚默不作声。
丁尧彩又按了一阵手机,忽然被自己的一个想法吓到。打量起手下已经不是小女孩的女演员,她终于将疑惑诉诸于口:“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沈稚继续纹丝不动。
她忽然说:“丁姐。”
“你最好是不要吓唬我。”
“我可能不会谈恋爱了。”沈稚望着电梯顶端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沈稚率先直起身来,伸手抵住门,像往常一样恭敬地请经纪人走前面。
没来由的,丁尧彩的心却忐忑起来。
她久经沙场,接手过不少艺人,沈稚绝对算其中比较有个性的一个。
看着温柔、大方、明事理,一旦有自己的想法,驮着王子的白马也拉不回来。
也许,这一步,是她走错了。
丁尧彩暗暗想。
刚走进包厢,沈稚见到不想见到的面孔。
连日来开着豪华跑车在剧组周围兜兜转转的人出现在眼前,手捧鲜花,面带笑容,张开双臂,却只让气氛更加尴尬。
沈稚费了很大的力气抑制住微笑以外的表情。
再怎么说“我们不合适”,也只会得到“我愿意了解你”的回复。
拒绝不起作用。
答应绝不可能。
只能应付。
食物是顶尖的厨师用精致的食材烹饪出来的,营养又美味,可是,她只感到难以下咽。
饭局结束后,沈稚谢绝了接送邀请,也没上丁尧彩的车。
“我想自己散散步。”她说。
丁尧彩说:“会被拍的。”
“不要紧的,就这么一点路。我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沈稚说。
又还不够红。
这句话被吞了回去。
只想吃饱饭的话,她现在已经足够了。
可是不往上爬的话,困难重重,谁都无法保证将来。
“他……是个挺好的人。没那些公子哥的坏习惯,你们或许可以试试。”丁尧彩说。
沈稚一声不吭。
即便是丁尧彩,也难免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于是硬着头皮及时止损:“不然就说你有对象了吧。”
谎言也是解决方案之一。
前提是能瞒得住。
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没有男朋友一眼就能识破。
沈稚的心被复杂的烦恼填满。
她在漆黑的夜里行走,旁边的路上时不时有车灯转瞬即逝。走着走着,她渐渐发觉一束光在身边亮得太久。
沈稚回过头,看到一辆仿佛十五分钟前才从垃圾场里拖出来的日本车。
刺眼的光迎面而来,沈稚适应光线,看清楚驾驶座上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下颌的沈河。
-
其实,那一天,沈稚也忘了沈河是怎么说服她上他车的。
可能她走了一路太过疲倦,也有可能是他强行用了什么办法——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沈河时不时会有点不择手段。
他说自己是随便转转偶遇她的。她相信了,毕竟他们没有什么必须见面不可的理由。
她坐上车,他调节了一下后视镜,然后问她:“肚子饿吗?”
沈稚困惑地看过去。
“看你没精神的样子。”沈河说着,已经从后座翻出比萨盒,“吃吗?”
她明明沉浸在有关未来的担忧里,到他那里却是肚子饿。最可耻的是,刚才她没胃口,现在竟然真的有点饿。
都是老同学了,曾几何时也偷偷带过外卖去练功房吃。那时候,他们有不少潜移默化的习惯。比如男生要多照顾女生,比如肢体接触算不了什么。因为课业,大家经常聚在一起,在其他系看来其乐融融。谁叫的外卖,谁都有一份。
沈稚没有客气,掀开盖子吃冷掉的比萨。
“怎么是厚底的,薄底的更好吃吧?”她抱怨。
沈河反击:“你根本不懂比萨的真谛。”
吃着卡路里超标的垃圾食品,坐在破破烂烂的车里,沈稚不禁为自己此刻的堕落感到悲伤。
然而很快就被打断了。
沈河说:“也还行吧?”
他问的是比萨。
沈稚说:“还行。”
她回答的也是比萨。
随后沈河说:“你喜欢我吗?”
沈稚倏地一顿,嘴唇周围还沾着饼皮屑。狐疑又惊慌,她望向他,想说“你发什么神经”,又准备回复“怎么可能”,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不”字。
他说:“我也不喜欢你。”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匪夷所思又莫名其妙。
“所以,”可是,沈河说,“不觉得我们很适合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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