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可谓是酷暑难当。
苏苑把练武的地方改到了自己院里的长廊,跟练武场比起来,长廊这边要更凉爽些。
苏家以武起家,最出名的是枪法,可惜苏苑对此不感兴趣,除了拳脚功夫和骑射外,也只习了剑法而已。
“也用不着日日都如此勤勉,天气热,好好在房里歇着就是了,还练什么拳脚功夫,不差这几日。”苏母一脸心疼的道。
自家这个女儿并没有刻意当作男儿教养,喜欢学什么都随她,做父母的不过是引导,并没有强制要求女儿学什么。
头些年的时候,这孩子喜欢弹琴、喜欢作画,性子虽不文静,但喜欢的东西都挺文静的,这两年长大一些了,性子比之前刚硬了,连喜欢的东西都改了,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练武上。
“女儿都习惯了,一天不练,浑身都不舒服,左右这里也不热,放了好几盆冰呢。”
苏苑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很是斯文的样子。
再是练武,礼仪规矩也是不能错的。
苏母了解女儿,也就没多说什么,比起京中那些风吹过来就要倒的贵女,她还是更喜欢自家女儿这样,健健康康的,出手能撂倒好几个成年男子。
这样的本事可不是光靠练武就能练来的,阿苑今年才十一岁,正儿八经习武不过两年,苏家的武学再好,也好不到这份儿上。
阿苑是天生力气就比常人要大,这一点是随了自家夫君,早些年时候,小家伙还为此不高兴,觉得自己同玩伴不一样,这两年长大了,倒是很满意这天生的大力气,在练武上也颇有悟性。
阿苑的祖父,已经年纪一大把的齐国公,最近这两年就时常惋惜,惋惜阿苑不是男儿身,一身的本事没地方用。
“刚刚宫里边传来消息,过几天就启程出发去行宫避暑,你阿爹也在伴驾随行之列,咱们一家四口都过去,让赵嬷嬷帮你收拾收拾行李,爱玩的、爱用的都带上,咱们家过去的人少,多带些东西也无妨。”
苏苑点头应下,她穿来这个世界两年了,去行宫避暑也不是头一回,这流程早已熟悉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再说了,以她如今的身份,还真没几个人敢为难她。
苏家祖上是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功臣,被封为齐国公,还是世袭罔替的那种,一代一代传到现在。
如今的齐国公是苏苑的祖父,齐国公世子就是自家不按常理出牌的爹爹。
再加上已经贵为皇后的姑母,苏苑在整个京城的贵女圈中,那都是首屈一指的,没几个人敢惹。
“说起来这应当是阿弟第一次去行宫避暑,阿娘放心,女儿到时候肯定带他在行宫好好玩儿,顺便监督他不能落下功课。”苏苑促狭道。
一个三岁多的小娃娃,能有什么功课,不过是哄着他玩儿罢了。
“你这孩子。”苏母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这两日多去看看你祖父祖母,虽说是避暑,但估摸着得在行宫那边住上好几个月呢,等从行宫回来,就得跟着阿娘学管家了,女红不想学没事儿,咱们这样的人家也缺不了绣娘用,但管家必须要学,免得将来被旁人糊弄了去……”
“都听阿娘的。”苏苑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只要不让她去绣花、做针线活就成。
要说起来,苏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排斥女红的,甚至可以说是很有兴趣,只是刺绣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再怎么小心也免不了要被针扎手指头,这也就罢了,苏苑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她是没那份耐心。
在院子里扎马步的耐心她有,在房间里绣花的耐心可就没有了。
因此练了几天,苏苑就死活不肯再练女红了,反正她又没打算进宫选秀,不会绣花又能如何。
母女俩说了一阵子的话,把阿娘送出门去,苏苑这才坐在梳妆台前愣神。
也不完全算是愣神,面前的铜镜不如后世的镜子来得清晰,可还是能看清楚模样的,这张脸虽然还没长开,但跟前世是差不多的一张脸,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这辈子比上辈子显得更加英气吧。
不只是长相,连名字都跟上辈子一模一样,这缘分可深了去了。
苏苑上辈子没看过几本小说,她生来也算富贵,只是家里头不清静,父亲身边的莺莺燕燕就没少过,私生子和私生女也有,母亲为此生下她没几年之后就走了。
年少的时候,拼命学习,长大以后又跟父亲争家产,为的就是直接从爷爷手里头把家业接过来,自个儿不受窝囊气,也用不着旁人可怜。
所以压根就没什么功夫看小说,不过后世信息发达,什么穿越、穿书的,苏苑也都略知一二。
她这辈子就属于典型的穿书,两年前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多出来的,不光是属于原主从前的记忆,还多了一本小说的内容。
一本宫斗小说,上面的女主就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按照小说的内容,原主十五岁嫁给大燕朝的五皇子,十八岁成为皇后,当时的太后还是原主的姑母,这样的际遇,确实是女主才能有的待遇。
只可惜宫斗小说里的男主大都不怎么专情,借着平衡前朝的理由,这位男主对后宫向来都是雨露均沾。
原主虽然是皇后,但也在妃嫔那里也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被害得流产,生下来的两个孩子也没能保住,最后不得不走上姑母的老路——收养庶子,把庶子记在自己名下。
从五皇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原主称得上成功,但日子却算不上幸福。
在苏苑看来,原主在宫里的日子何止是不痛快,简直就是憋屈,给男主纳妾,给男主养孩子,最后等男主死了,还得扶持着情敌生的孩子坐稳皇位。
依着原主的出身,如果不嫁给五皇子,谁敢欺负她,如果不是对五皇子生了情,谁又能伤害她。
苏苑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别说她不喜欢书里边的男主,就算是她将来喜欢上一个人,也还是会更爱自己。
所以打从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苏苑就没打算嫁给五皇子,也没打算嫁进皇家,吃亏受气的事儿,她做不来。
这年头的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小说里,原主虽然自幼就与五皇子相识,彼此互有好感,但两个人的婚事还真不是谁求来的,而是当今皇上的意思。
五皇子不是皇后的亲子,只是记在皇后名下的养子,为了加强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苏家女嫁给五皇子。
当今皇后,也就是苏苑的姑母,并非没有生养,三皇子便是嫡子,而且德才兼备,深受皇帝的宠爱和百官的信重,只可惜在小说里这位三皇子英年早逝,尚未大婚,就死在了贼人的箭下。
小说一开篇,便是原主被赐婚给五皇子,关于三皇子被杀一案,并没有详细的描述,但是被害的时间和原因在后文当中却有提及,就在今年去行宫避暑的路上。
三皇子比御驾提前一日出发,先去行宫做安排,所带的侍卫自然不如御驾多,可偏偏却遇到了谋反的贼子,那些反贼本来是想杀皇帝的,结果没摸清楚消息,进了他们埋伏圈的是三皇子一行。
整个车队,包括三皇子在内,无一人生还。
皇上为此大发雷霆,彻查此事,抓回了这些反贼,诛尽九族,可也换不回三皇子的性命。
这些人原本要杀的是皇帝,理由也极其可笑,先皇软弱,压不住朝臣,以至于养出来一大批贪官污吏,可以说是国之蛀虫,当今上位之后,自然不可能不处理这些人,有人被抄家,有人被流放,有人被斩首。
这些准备刺杀皇帝的贼人,便是贪官污吏们的后辈,还有这些后辈们找来的亡命之徒,人家是来报仇的,发现队伍里头没有皇帝,而是皇帝的儿子带队,也没有收手。
没了三皇子,才有了五皇子出头的机会。
苏苑一方面是看不上五皇子,另一方面,三皇子可是她嫡亲的表兄,姑母和表兄待她素来不错,有这样的关系在,由表兄继承大统总好过旁人来继承。
不管出于哪个角度考虑,在事先知道的情况下,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兄去送死。
此事苏苑都不用进宫跟姑母说,直接跟自家爹爹说就是了。
事不宜迟,苏苑把自个儿收拾整洁,就直接去了爹爹的书房。
苏父可比女儿忙多了,他虽是文臣,可却是武将世家出身,又天生神力,拳脚功夫坚持了几十年未曾落下,写得一手好字,在书法界颇有名气,这自然也离不开他的勤奋。
女儿到的时候,苏父正在写大字,因为嫌衣袖碍事,干脆连袖子都撸上去了,看上去可没有多少文臣的雅致,反而是武将的粗犷比较多。
齐国公一直都觉得长子就应该从武,天生神力不可多得,又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再加上他们家在武将那边的根基和人脉,长子从武要比从文更容易升迁。
只可惜苏父是个不爱常理出牌的主儿,人人都觉得他应该从武,他自个儿反倒是一头扎进了四书五经里,参加了科举,一路上披荆斩棘,硬是考了个探花郎出来,由此入仕。
“阿苑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来瞧瞧阿爹的字,今日下笔的感觉不错。”苏父向女儿招手道,这么一幅好字压箱底可惜,应当将其裱起来,拿来送礼,或是挂在墙上,赏心悦目得紧。
苏苑却是没有往前走,苦着一张脸,眼眶微红,说话的时候能听出明显的鼻音:“女儿哪还有心思去瞧爹爹字写得如何。”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家阿苑了,跟爹爹给说,爹爹上门找他爹去,非得好好比划比划不可。”苏父放下毛笔,气呼呼的道。
敢欺负他们家女儿,活得不耐烦了,甭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没有出手打小辈的道理,他找上门去,跟这家伙的爹好好比划比划不就行了。
他习武几十年,别说是文臣了,就是武将,也鲜少有能打得过他的。
苏苑一路上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她爹打散了,差点儿笑出声来。
“不是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我啊,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苏苑早就想好了说辞,这事儿也就只能这么解释了,总不能花钱请个道士过来帮着圆谎吧,这样的事情旁人她可信不过,她能花钱收买来的人,旁人也能花钱把嘴撬开。
“我梦见去行宫避暑,表兄比大家伙早出发一日,结果在玉溪山遇袭,数不清的贼人埋伏在哪里,女儿本以为这就是个梦,可没想到今儿早上宫里头传来消息,过几日就去行宫那边避暑,这也太巧了,若真的只是个荒诞的梦,那最好不过了,女儿就怕这是上天给的警示……”
苏父皱着眉头,他素来不信什么神魔鬼怪,可自家女儿没必要骗自己,更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虽说是个梦,可时间地点都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抚道:“这事儿爹爹知道了,必然会妥善安排好,你放心吧,若只是个单纯的梦,就当是提前排除危险了,若真有其事,必然不会让那些贼人逃了去。”
见爹爹把这当回事儿了,苏苑便松了口气:“有爹爹安排,女儿就没那么忧心了。”
那些贼人之所以能得手,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只要朝廷留心,事情就绝对不会像小说里那么发展。
“这事儿就不要跟旁人说了,任何人都别说,就当没做过昨晚的梦。”苏父叮嘱道。
他只愿女儿一生平安喜乐,这些事情还是不沾的好,长姐当年就是名声太好了,所以才会被选为太子妃,继而成为皇后,可皇家哪是那么好相与的。
“女儿知道,怕阿娘担心,方才我连阿娘都没说。”
苏苑知道深浅,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名声对一个人太重要了,可凡事都过犹不及,她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
更何况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在旁人眼里,她跟表兄就多了道数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她是想抱表兄的金大腿不假,但可没想过要嫁于表兄,做个有人撑腰的表妹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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