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蓝的夜幕依旧笼罩着世界,觥筹交错的王宫之中,依旧是烛火通明。
唯一不同的是,那轮原本弯钩隐匿的银月,却悄然从阴沉的云雾间浮出,渐渐地弥补着那残缺的半轮。
奥菲斯斜靠在宫殿的一角,深邃的眼眸微眯起,静默地凝视着夜空中的银月。
那隐匿黑袍之下的神秘符咒纹路,如同受到了感召一般,急不可耐地蔓延开来,近乎直扼他的脖颈。
“奥菲斯,你真没事吧?那我去跟着他们去拿东西了?”
安柏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顿住了脚步,回头再问了奥菲斯一遍。
从那支舞结束后,他就表现得有些反常。就连对她要和莱蒙特一起去取物件,都没有发表任何反对的意见。
什么嘛……刚才还对他们说话不满,这下单独和他莱蒙特一起,都不在乎了?
果然,她一点都看不懂他,喜怒无常的魔鬼…哼。
“嗯。”
奥菲斯将头偏向一侧,没有对上少女的目光。他挺直的鼻梁之下,略微泛白薄唇向下抿着,很是随意地应了一声。
那漫延扩散的符咒,愈加不受控制了。
滚烫而欲裂的束缚感,从皮肤的刺痛,到残缺灵魂的震荡感,每时每刻都在千百倍地放大着。
挑战着奥菲斯的忍耐极限。
安柏不禁咬了咬了下嘴唇,透蓝的双眸中,疑惑更深了。
搞什么?他不会真的不舒服吧?难道魔鬼也会生病?
“奥菲斯,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安柏担心地走上前去,伸手想要触碰他。
“啪——”地一声,那脉络分明的手背在少女触碰到他之前,冷漠而下意识地一挡,将那雪白纤细的手甩开了。
轻痛灼热的触感瞬间在手心漫延开。
安柏愣愣地抬起掌心,盯着那原本雪白细腻的皮肤上,泛起的红痕,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不用管我。”
奥菲斯低敛着眼眸,却已经开始后悔。他刚才虽然只是轻轻一挡,但以他的力道,必定是弄疼了她。
但比起让她见到自己的那副样子……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安柏回过神来,只觉得左胸口莫名堵堵的,隐隐阵痛的酸涩感漫延开,就连眼睛也不争气地蒙上了水雾。
谁要管他?谁稀罕管他?他就是一只可恶至极的大魔鬼!
她转过身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才抬头对面前的莱蒙特说道:
“抱歉新王殿下,让您久等了,我们走吧。”
奥菲斯微抬起眼眸,恍惚地望着安柏远去的身影,暗金的竖瞳之中满是疼痛。
极限的忍耐,让他原本微红的薄唇几近苍白。
修长而浅麦色的脖颈之间,幽幽泛着黑雾的符咒虎视眈眈,像是要吞噬掉他的残存意志。
幸好有理由支开那小家伙。
如果不这样,让她看到自己的那模样……
指不定她又吓得浑身不敢动弹,只知道僵直呆呆地愣在那,止不住地掉眼泪。
莫名让他有些…不忍心。
奥菲斯自嘲式地叹了口气,感受到乌利尔神明,那股清冷疏离的气息愈加明显。
他强忍着符咒的束缚侵略感,将手收回了黑袍之下,静默地走出了宫殿之外。
残缺的弯月,此时却已经在浓黑的夜幕之下,变成了银辉洒落的满月。
王宫之外的一处偏僻阴暗角落,奥菲斯正半倚靠着凹凸不平的石灰墙面。
那竖瞳之中,暗金逐渐沾染了血色。起伏不平的胸膛间,是临界于窒息的低喘。
“出来吧。”奥菲斯阖着眼眸,睫毛因为疼痛感轻颤着,说道。
“尊敬的魔鬼使者大人,您原来知道我在呀,这实在是……”
娇嗔而甜美的女声,忽而在寂静的角落响起,也让奥菲斯一怔。
“是你?”他瞥了一眼杰西卡,语气冰冷。
“在宴会之时,我就看您有些不舒服,这才跟着您走出了宫殿之外。想着我在您身边,起码能够想办法,帮助您缓解疼痛……
尊敬的魔鬼使者大人,我知道您和我那表妹相处,一定很不愉快吧。
也是,如果换做是我,明知道您这么痛苦,又怎么会不管不顾地离开呢?”
杰西卡垂着灰蓝色的眼眸,卷翘而长的睫毛盖落,语气极尽甜美与温柔。
她一边“心疼”地说道,一边向着靠近奥菲斯的方向走去。
“哦?是么?”他淡淡回道。
“所以说,魔鬼使者大人。”
杰西卡近乎“啜泣”着顿了顿,那双漂亮柔弱的眼眸溢满水雾,仰头望向了奥菲斯,情绪激动地说道:
“就让我来陪着您吧!我知道您其实…也对我有好感对么?
今天的舞会,您和我一起来了,却没能和我共舞一曲呢。
不过没关系的,往后只要能和您在一起,就足够了。我可是…什么都愿意为魔鬼使者大人做呢。”
说完这暗示性鲜明的话,她娇羞地低下了头,像是期待着奥菲斯的回应。
可她那双藏在袍子下的手,却攥紧紧的。杰西卡低垂的眼眸中,浸着太过张扬的欲望。
她对自己的容貌资质有自信,就算是再禁欲的男人,也没法抵挡这样的诱惑。
那蠢笨的东西,怎么配拥有这样的极品?从小只要是她杰西卡想要获取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唔,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奥菲斯抬起眼眸,凝视着杰西卡。
果然,上钩了,她就知道。
杰西卡心中极度窃喜着,却依旧表现出害羞不已的模样,只低着眸轻轻点头。
“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填饱它吧。”
原本低沉喑哑的声音,却逐渐变得粗砺不已。
那从喉咙处发出的低吼声,像是苏醒沉睡的野兽一般,令人汗毛直竖而背后发冷。
杰西卡惊恐地猛一抬头,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哆嗦不已,眼泪鼻涕直流。
冷寂清冷的月光之下,原本男人形态的暗影,却渐渐地拉长,生生变成了原来的两三倍之大。
那血色巨型的盘形犄角从他的金发之间猛然长出,环绕着幽暗诡异的符文,渗人不已。
巨型妖异的黑色骨翼连着蝙蝠一般的筋膜,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倏地张开庞大的体积。
那怪物抬起了脸庞,一双血色危险的竖瞳紧盯着杰西卡,其中满是厌恶至极的冰冷神情。
它轻张开口,骇人的尖锐长矛獠牙瞬间吐露,在月光下愈加显得寒冽。
带着倒刺的鳞状蛇形尾巴,冷不丁地从它的背后甩出,轻易的将吓得神志不清的杰西卡抬高,再瞬间毫不留情地摔落至地。
那尾端倒三角的形状,干脆利落地刺破了她的胸膛,掏出一颗心脏。
伴随着绝望响起的,是女人绝望的嘶喊声。
而后凐于沉寂的夜色之中。
魔鬼将那心脏用尾巴递到眼前,血色的竖瞳仅仅瞥了一眼,便厌恶而不屑地将其甩落至地。
太脏了,让他完全没有食欲。
“唔,瞧瞧你,我的弟弟。不管过去多少时间,你的手段还是这样粗鲁,毫无美感呢。”
圣洁而禁欲的神明之声,淡然地在银辉之下响起。
灰蒙蒙的雾气之中,缓缓地显现出一个浑身晕光的高大身影。
那银辉卷曲的头发,遮住了他半边瘦削的脸庞,只露出一只浅金的狭长眼眸。
他瞥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杰西卡,没有一丝怜悯地挥了挥银袍。
只见那流淌着的血液瞬间凝固,而那被甩出的心脏也奇迹般地归位,就连伤口也瞬间愈合了。
“还算个有利用价值的东西。
可惜就算救活了,也是个灵魂残缺的傻子了呢。”他轻笑着说道。
“终于肯出来了,乌利尔?”魔鬼压抑着说道。
“我记得,上次见面时已经警告了你呢。
没想到那个被献祭给你的小东西,你到现在竟然还留着。
不过你认为,你又隐藏得了多久呢?我天真的弟弟。
要是有一天她看到了你这幅模样,一定会作呕反胃……”
“闭嘴。”粗砺沙哑如野兽般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
“不过,我今天来倒也不是和你叙旧的。”
神明的语调,倏地变得低沉而冰冷起来:
“奥菲斯,符咒发作的感觉怎么样?
满月之时,你那丑陋堕落的残缺灵魂,一定被震荡侵蚀得格外刺激吧?
还有压抑不住的魔性,和不知餍足的贪婪食欲。”
他顿了顿,披着银灰神袍的身影,忽地悬浮在空中,与高大巨型的魔鬼对视着。
“我的弟弟,今天就由你的兄长我,来帮你解脱这罪恶可耻的一切吧……”
王宫内室的通道内,安柏看着手中的小巧烛台,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
这是当时原主出生时,在室内燃烛用的。
因为一直没有人挪用,所以虽然过了很久,但还是幸运地留存下来了。
可正当她庆幸于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时,那手腕处的殷红契约印记,却猛然亮起了晕光。
尖锐的刺痛感瞬间在手腕弥漫开,左胸口的跳动,竟然毫无预兆地加速了。
该不会是……奥菲斯那家伙,出了什么事吧?!
安柏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刚才他十分不对劲的模样,双脚瞬间就朝着宴会的方向跑去了。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那家伙可是只魔鬼!哪里容易轻易就出事,除非……
一个震惊而让人错愕的想法,忽地出现在安柏的意识里——
那个一心想要让魔鬼消亡的人,不就是原书中的神明乌利尔吗?!
她一边慌乱地跑向宴会大厅,一边在心里近乎崩溃地祈祷着,事实千万不要和她想的是一样的。
可等她跑到宫殿处,却怎么也找不见奥菲斯的身影。
冷静,冷静下来安柏。
你一定能够找到他的,应该就在这附近,不会走太远……对了,利用他们契约留下的痕迹!
她四处转动着方向,聚精会神地紧盯着手腕处的殷红印记,终于找到了光辉最为明亮之时,所指的方向。
安柏沿着它的指引,一路谨慎地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就在拐角的瞬间,银辉澄亮而洒落之地,她看见了一个自己无比惧怕的身影。
银灰的神袍,卷曲的短发,还有那瘦削的身影,和他周身淡漠圣洁的气息,分明就是原书中的神明乌利尔。
心脏“咚咚——”跳动着,少女莹蓝如月辉的眼眸,却无法控制地震惊收缩着。
她伸手颤抖着捂住嘴巴,滚烫的泪水划过了脸颊。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袍,竟然空荡荡地掉落在地。
魔鬼,似乎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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