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觉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完全被眼前这张脸吸引住。
刚才望着他的,是一双极为狭长的眼睛,眉骨高眼窝深,眼尾上挑,有些勾人的意味却因是内双而略显阴沉。
男人半垂着眼帘,只静静望着周一觉。
天空湛蓝,楼房屋顶白的耀眼。
周一觉却觉得这个男人似比雪更白。
陈放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英雄救美的一幕,而后走到俩人旁边,探着头愣头愣脑地问:“周一觉,你没事吧?”
周一觉别开目光,由陈放扶着站直,男人不急不缓地撤回手,插进及膝的黑色风衣口袋。
“谢谢你啊。”周一觉道谢,突然发现男人比自己还要高,身高一米八一的周一觉竟然才到男人的鼻尖位置。
“嗯。”男人只轻轻颔首,声音如玉石沉水,温润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周一觉还想说什么,就见男人干脆利落的转身,黑色的风衣摆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
眼皮跳了跳,周一觉猛然发现这个男人的背影和自己昨夜透过窗户窥见的一样,他想也不想,对着他修长笔直的身影说:“我是周一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男人刚拉开厚重的实木门,闻言脚步顿住,但并未回头,眼尾微微一侧,长腿迈进了门里。
咔哒一声,周一觉听到门上锁的声音。
周一觉失望的回过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望大门紧闭的邻居家。
算了,且不说昨天他看到的眼睛是不是真的,他和男人是邻居,这些事来日方长,他自有办法去了解。
陈放见周一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侧身看着那两扇笨重的门,气嘟嘟地说:“周一觉你怎么这么笨啊,自己走在平地上都能摔跤啊?还有那个男的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看你喊他他都没有回应的!人长得高又帅了不起哇。哼。”
周一觉不置可否,戴上尖顶深灰色的针织帽子,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摸出手机开始叫出租车。
“姚家村在哪?”
陈放答道:“在城南,我们打车走绕城高速,过去半小时吧。”
“嗯。”周一觉淡淡应道,看到页面上显示已接单,突然问:“我们隔壁搬来了新邻居?”
陈放想了想:“好像是,昨天我们听到的装修声就是那边传来的。”
周一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想到什么嘱咐道:“以后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还是不要和临家打交道。”
“为什么?”
“给你说你就听着,还想不想要实习证明了?”
话一出,陈放果然识趣的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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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接到他们,周一觉拉开车门坐进去,陈放则坐在了副驾驶位置。
司机是个圆脸的中年大叔,周一觉俩人一上车,对方就极为热络的试图和他们聊天。
周一觉上车就把头缩在羽绒服高而厚实的领子里闭眼假寐,他昨天睡眠不好,直到现在,眼下还乌青一片。
而司机则偏头问陈放:“小伙子,你们怎么想去姚家村呀,听说那边最近不太平啊。”
闻言周一觉掀开眼帘。
陈放虽然平时傲娇又难缠,却有一颗八卦好奇的心,“要过去处理点事情,那边怎么了?”
“你们没看新闻吗?那村里有点邪乎,听说最近死了好几个小孩,找神婆找天师都去看过,但都束手无策,我有个亲戚就是那边的,前几天吃饭一起聊天提起这事,他说他们村里人都人心惶惶的,白天就紧关着门,不让生人进门,都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的孩子。”
陈放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回头,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周一觉,那个姚叔……”
周一觉自动过滤陈放的话,脑海中响起昨天陈放说的,皱着眉问:“不是只发现一个小孩的尸体吗?怎么好几个?”
司机笑了笑,“现在新闻报道哪有真的,镇/政府都压着不让报道,还是有村民发了微博,事情这才压不住了。”
周一觉下意识质疑:“怎么会?周家人没去吗?全国尚且不说,就但在咱们州和市来讲,周家人可是数一数二的天师家族。”
“对啊。周家的天师那么厉害,很多天师学徒都上赶着拜师呢。”陈放附和,他拜师就是他爸爸巴着周一觉拜的。陈放心里明白,就算他嘴上再怎么嫌弃周一觉,也不能否认周一觉是周家人也是他师傅的事实。
“所以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周一觉抿了抿嘴,又听到司机说:“去了呀,可是奇怪的是,我那亲戚也是听来的,他说去的天师和神婆没有例外,别说捉鬼了,几路人马白天黑夜蹲守着,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到那个唤小孩出门的是个啥东西。”
这话落地,车厢内气氛空前沉重。司机觉得后背莫名发凉,急速地摇了摇头,“我们不聊这个了,太渗人了。”
就连一直以为天师捉鬼都是十分容易的陈放也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周一觉面无表情,暗叹了一口气。手揣进口袋,熟悉的触感传来让他浑身一僵。
他极为缓慢地把那东西握在手心,掏出一角垂眸看了一眼又蹙着眉心移开视线,赶忙把东西又揣进了口袋。
那块他出发前寄回周家的试气石此时却诡异地再次出现在他口袋里。简直可以说是阴魂不散。
要不是周一觉发出的快递单还在他另一侧的口袋里皱成了一团,周一觉都以为自己是产生了没把东西寄出去的错觉。
周一觉听周家老一辈的人说过,试气石是有灵气的石头,虽然至阴至邪,但一旦认定了自己的主人,便可以化形,不再只是一块黑红石头的样子,只是可惜,周家几百年的历史,还从未见试气石主动找寻主人。
联想到试气那天出现的怪异场景,周一觉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总觉得事情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的路程中,司机师傅专注开车,只是偶尔会调节车内广播的频道和声音的大小,没有再开口说话。
下了高速,公路两侧是荒芜的田地,道路渐渐变窄,终于在下个几个坡道后趋于平坦。
“前面十几米处就是姚家村,你们在这里下车吧,我不敢往前送了,我家里还有四岁的儿子,怕招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家。”司机把车靠边停下,一指前面几人高的石柱,石柱上刻着三个大字,清晰明了“姚家村”。
陈放刚要说什么,周一觉就抢先一步说道:“陈放,下车,正好我们熟悉下地理环境。”
周一觉背上包,快速从手机上支付好费用,司机倒车,嘴里嘟嘟哝哝说道:“这地方太邪乎,刚才下坡刹车都失灵,回去后再也不接来姚家村的单了。”
出租车绝尘而去后,周一觉率先往村里走。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人没跟上,周一觉停下喊他:“别愣神走了。”
陈放迟迟没有缓过神,一如刚才在车上一般神情呆滞,他快跑几步追到周一觉面前,怯怯地开口:“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姚家村这个事这么严重,我看APP上介绍简单酬劳又高,就以你的名义接了下来,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一觉一愣,没想到陈放还会这样诚恳的低头道歉。周一觉看也没看陈放,只是双手揣着口袋默默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他才耸肩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道送命题而已。正好让你长长记性。”
“……”
“还有。”周一觉一字一顿的说,“记住,有什么本事就接什么样的活儿,天师这一职业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上面为什么要给天师那么好的待遇啊?天上掉馅饼呀?”
“嗯。”陈放神色怪异地盯着周一觉的背影,总觉得这才是第一次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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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村三十六号。对,就是这家了。”陈放又看了一遍手机上的详细地址,十分确定的说。
“敲门。”
周一觉目光在周围徘徊一圈,更加确定司机说的都是真的。
姚家村是个有着两千人口的特大村子,就算是白天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也不至于人人自危,家家大门紧闭。
“好像没有人哎。”陈放懊恼的挠了挠头,气嘟嘟地说,“什么人嘛,和我约定好下午的,怎么我们来了却又没人在家,耍我们呢。”
周一觉没看他,继续看着周边地貌,漫不经心地说,“再敲。”
陈放又用力砰砰敲了几下,果不其然,就听到院内有门关闭的声音,接着听到一道中年男声喊:“谁呀。”
“一觉相馆的。”
“哦哦,来了来了。”
门从里面插上又上了锁,周一觉沉默地听着开锁的声音,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暗红色的铁门打开,一张褐色的脸孔探了出来,似是多年在田里劳作暴晒所致。男人眼神在周一觉身上打了几个转,而后咧开厚黑的嘴唇,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真的是周天师,请进请进。”
男人热络地招呼俩人,周一觉瞟了一眼眼前带路的男人,偏头压低声音问陈放:“怎么回事?”
“哦。我见你挺帅的,昨天偷拍了你的照片放在了天师APP上。估计一眼就认出你了吧。”陈放解释。
周一觉顿觉不妙,追问:“什么照片?”
陈放舔了舔嘴唇,视线东张西望,最终他也没回复周一觉,只疾步走近中年男人,说:“姚叔,后面那位是我们一觉相馆最著名的天师,你给他说小孩住哪间房,让他捉鬼除煞就好了。”
被称为姚叔的男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他停下脚步,声音如同坠了几十斤的铅,低沉:“我家孩子,从昨天开始就昏睡不醒了,现在还在医院重症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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