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纪辞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
纪辞是那种坐车玩手机就会头晕的体质,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想吐。平常他坐车的时候,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但今天,他想在那条朋友圈下面看到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
纪辞有点恶心。他打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是不是有些东西也像这些街景一样,一旦路过了,就永远消失在了背后。
不,就算是单行道,他也偏要倒车,大不了跳车跑回去。
“又不舒服了?”许承安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身边的纪辞,神色有些担忧,“我把车开慢点?”
“不用,吹吹风就好。”纪辞淡声道。
其实纪辞也不是坐什么车都晕。他坐郑君北开的车就不晕,他甚至能坐着郑君北的车用手机跟人吃鸡。
高二暑假那年,他和郑君北才在一起两个月不到。有天晚上,纪辞和母亲又吵了架,比以往吵得还要凶,他一气之下穿着拖鞋就走出了家门,连手机都没有带。
他原本打算去网吧凑合一晚,再想接下来怎么办,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走到路口,就看到了郑君北急冲冲地朝他迎面跑来。
猝不及防地,纪辞被抱了个满怀。
“你吓死我了!”郑君北狗一样地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深深嗅着。
因为奔跑的关系,他出了点汗,躁动的热血烫得人心头微紧。鼻息间满是男孩干净清爽的气息,和夏夜的微风一起,令人微醺。
原本愤怒、焦躁的情绪一下子被抚平了,纪辞像一只顺了毛的猫,乖乖地被郑君北抱在怀里。
“跟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发生什么事了?”
郑君北也不是那种非要粘着不给男朋友私人空间的人,而是之前纪辞出过意外,所以他跟纪辞说好了,以后打电话,不管怎样都要接,当时接不了,事后也要立即回电话。
如果是因为睡了,纪辞会跟郑君北说晚安。可是今晚纪辞没有,郑君北打了三个电话,都没能打通,所以他等不及了,打算直接去纪辞家敲门。
“跟我妈吵架了。”纪辞难得声音有点发虚,毕竟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有点丢人的。
“那你没地方去了对吧?”郑君北忽然笑了。
纪辞一下子警觉了起来,盯着郑君北打量:“你想干什么?”
老旧的街灯闪了一下,惨白的灯光下,纪辞明显地看到,郑君北的耳尖,红了。
纪辞猛地推开郑君北,退后一步,绷着声音警告郑君北:“你别乱来啊,否则我就废了你。”
郑君北瞬间垮了脸:“纪小辞,你太狠了吧!”
纪辞哼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有种你就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动手。
郑君北的耳尖更红了。纪辞觉得有点稀奇,以前没发现,原来郑君北这么容易红耳朵的吗。
他不自觉又靠近了一步,忍不住伸出手,捏住了郑君北的耳尖,揉了揉。
“好软。”像捏猫耳朵似的。
这一句话,仿佛触发了郑君北的什么开关,纪辞明显感觉到郑君北的耳朵迅速发烫,灼得人指尖发麻。
“别……别摸。”郑君北声音有点发干。
“不摸可以啊。”纪辞狡黠一笑,“那你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真的没想做坏事!”郑君北求饶道,“我就是听说今晚在南山可以看到流星雨,我想带你去看。”
郑君北的声音莫名带了点委屈,低低的,在纪辞的心口上,挠了一下。
“我想着绝不能错过了,就开车来找你了,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跟你打电话聊天,最好你说你想我了,我再让你走到窗前,往下看……多浪漫啊!结果我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打通!”
“噗。”纪辞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过也挺好,你主动跑出来了,投怀送抱。”郑君北咧嘴一笑。
“臭不要脸,是你抱我的。”
纪辞没好气地剜了郑君北一眼,却也默许郑君北牵着他的手,朝路口走去。
呵,粘粘糊糊的,真是……
纪辞看了眼郑君北的侧脸,月光下,他的五官被光线晕染出了些许柔和,还有嘴角弯起的弧度……
纪辞也勾了勾嘴角。
后来,纪辞也坐过无数次郑君北开的车,却都不似那晚,夏夜都揉碎在了车里,漫天星河坠落,点点滴滴聚成了满满的温柔。
那个夏天好像是纪辞从小以来最热的一季,他很怕热,可那个夏日,他却觉得很舒服。
似乎热热的也挺好,因为属于他的,是太阳。
“小辞?”
“嗯?”回忆骤然被打断,纪辞的神情还有点恍惚,看起来就像是晕车难以忍受一般。
“真的没事吗?”许承安满口关心。
你要是真关心,现在就该把车停了,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纪辞腹诽,面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果断摇头。
“那我跟你说的去乐团的事?”许承安试探着问,语气小心翼翼。
“再说吧。”纪辞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许承安说了什么,刚刚他的思绪一直沉浸在回忆里。
不过许承安说了什么他也不在意,无非就是劝他找点事做,不要荒废青春。曾经纪辞不读大学,许承安就想把他塞去伯克利,可纪辞死都不愿意,尝试几次失败后,许承安也就作罢了。
后来他又变着法的给纪辞介绍演奏圈的大师人脉,费尽心思把纪辞往那个圈子里拉。
有时候纪辞很想知道,当初许承安知道了他的存在,认回他,到底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儿子,还是看上了他身上那可笑的可以继承他衣钵的音乐天赋?
车载音响里,巴赫的钢琴曲舒缓地播放着。纪辞闭上了眼。
许承安喜欢莫扎特,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放巴赫,因为纪辞说自己喜欢巴赫。
但他不知道,那是纪辞瞎说的,当年他问,他就敷衍回答。
纪辞喜欢的,其实是德彪西。
一首钢琴曲演奏到尾章,车子也停了下来。
许承安是想纪辞回家住的,但是纪辞不愿意,他并不觉得那里是他家。
“那下个月……”许承安欲言又止。
“我会去的。”纪辞回答。虽然他不愿意,但是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和许家处好关系。下个月许家老太太七十大寿,他作为孙子,不得不去。
“好,好。”许承安高兴地笑了,见惯了大场面的钢琴家,这时手足无措的,看起来有点滑稽,“到时候爸爸来接你。”
等许承安的车开走,纪辞才算解脱。一下子,疲惫的感觉奔袭而来,浪潮一般将他吞没。
他走进家门,脱了鞋,赤脚走进浴室,放好水,坐进浴缸里泡澡。
这时,他的神情才渐渐舒缓了起来。
湿漉漉地手抓着手机,屏幕上还是朋友圈的界面。
没有回复。
“那这样呢?”纪辞编辑着内容,又发了一条朋友圈,仅郑君北可见。
*
郑君北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为了纪辞生气。纪辞他配吗?!
花洒下,郑君北一抹头发,仰着头,让热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等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周身蒸腾着滚滚热气,配上那要吃了人的眼神,热气瞬间变杀气。
妈的,淋浴根本不能让人冷静,他越想越气!
郑君北拿起手机,想打电话骂纪辞,临到拨电话的时候,又停住了。怎么骂,以什么立场骂?
骂他勾三搭四生活不检点?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不过是前情侣而已,如果是因为当初纪辞绿了他,这售后投诉受理期未免也太长了吧。
郑君北暴躁地揪了揪头发,最后窝在沙发里,点开纪辞的朋友圈。
他到要看看,纪辞到底还有多少野男人。
然而,在看到纪辞最新的一条朋友圈的时候,他愣住了。纪辞发的朋友圈是——
[半夜睡不着觉,把心情哼成歌~]
跟着是一张歌单截图:
Flesh
Umbrella
Closer
Killshot
My bed
Except for us
“草。”郑君北又一次爆粗口,气的站了起来,“几点啊就□□,特么的纪辞你有病?!”
郑君北简直想现在就跑到纪辞面前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撞了什么黄色废料。
还f**k me,发你爸爸!
郑君北不想忍了,准备化身喷子在纪辞的朋友圈下面激情输出,刚要打字,就发现纪辞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文案,只有一张图。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随意地搭在浴缸上,水珠凝在白皙的皮肤上,晶莹剔透。
这是一张俯拍的角度,拍照的人应该正趟坐在浴缸里,不着寸缕……
郑君北的耳朵,刷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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