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陵决定好了,便同诸位同道告别。
桂阳郡守感谢他们救了自家亲女,非要把两箱东西送给他们。于少陵自觉自己不过就是当了回诱饵,真正出大力气的是北派的洗剑宗,便推辞了过去。虽然他还真挺喜欢那两只翡翠珠花,但无功不受禄,还是不拿的好。
谁知,洗剑宗小公子却梗着脖子一脸别扭的道:
“此次功劳你最大,你先挑!”
“我挑?”于少陵有点懵逼,寻思着这叶小公子莫不转了性?
“让你挑你就挑!此次能一举除魔皆是靠了你的计谋,你又做了诱饵,最为危险。何况还……总之,让你挑就挑!”叶小公子明显不惯夸人,好好的一番话说得甚为硬气像是在找茬,让于少陵听着哭笑不得。
但既然他都说了,于少陵也不推辞。蹲下身将那早就看中的那两支翡翠珠花挑了出来,对着众人行了一揖:
“既如此,少陵便多谢诸位道友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转身想走。却被叶瑄叫住:
“等等,今年六月十五通天之路大门要开,你去不去?”
通天之路于少陵是知道的,原著中说过,通天之路是这个世界的修仙少年弟子前往参悟的地方,有人在里面获得秘籍,有人则获得神兵。甚至有人,会有机缘见到三生石,卜问前程,得一生之谶言,受益无穷。说到底就是给修仙弟子们开挂的地方,书中的男主祁凡便是在通天之路习得墨攻之术,还获得神兵。
于少陵自然是想去的,但听说通天之路危机重重,他不确定他爹会不会让他去,所以只能暂且道:
“说不准。”
“这你都说不准!?”叶瑄似乎又要气炸,但对上于少陵一脸无辜的神情,又颇有几分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冷哼一声道:
“你若要去,飞鸽传信给我!”
“行。”于少陵答得痛快,见叶瑄一副气鼓鼓的河豚模样,又忍不住嘴贱撩闲他:
“那后会有期,小叶子。”
“你叫谁小叶子了!再说,我就比你小两岁,小什么小!!”
叶瑄越发生气,于少陵便又顺嘴哄了两句。总算送走了这个小河豚,他心情不坏,颇为得趣,一回头就对上自家妹妹幽幽盯着他的那双眼,登时被吓了一跳。
天材地宝已经被他遣回去报信,此时这桂阳郡中只剩下他和于少忆。两人独处,未免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才道:
“走吧。”
来时是三匹快马,给了天材地宝两匹,便只剩下一匹。他特意去集市挑了驾舒适的马车,栓在马后,供于少忆歇息。他既开口,于少忆也听话,不发一言的便进了马车,掀开帘子时却不由愣住。
不大的地方收拾的妥帖干净,置了一张矮几,摆置着酸梅瓜子等茶点。座椅上则放了个鎏金手炉,依稀能见里面炭火烧得正旺。
“阿哥为何要为我准备这些?”
“什么?”于少陵不明就里,探头往里一看,便笑了:
“你说这些啊?吃的是怕你路上无聊,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但聊胜于无嘛。手炉是怕你觉得冷,眼下正倒春寒了,你没修为护身,别给冻病了。可惜我钱不够,要不给你买个阿娘那样的鹤氅披在身上,才暖和了。”
他自顾自说了一通,于少忆却仿佛彻底愣住。片刻才轻声道:
“劳阿哥费心了。”
于少陵也不在意她的见外,只道:
“顺手罢了,没费什么功夫。”
接下来便是于少陵赶车,于少忆默坐。清虚道观离桂阳郡并不算远,五十里的路程,快马加鞭,须臾便到。
他带着于少忆拜访了住持,解释完这一番遭遇,尽完哥哥的责任后,便要离开。毕竟这里是道姑观,全是女子,他一大男人自然是久留不便。住持也不留他,只让于少忆来送送他。
两兄妹沉默的走出凌霄观,跨过三重门后,便见漫天雪色中,一车一马,茕茕孑立,分外萧索。
“就送到这吧,外边冷。”
于少忆没说话,只乖乖止住了脚步。于少陵见她如此乖巧,心便软成一片,又叮嘱了一句:
“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出去乱晃。要有什么事,记得飞鸽传书给我。”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总结起来不过是哥罩你。于少忆皆乖乖点头,依旧是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无情无欲的一双眼,于少陵却渐渐有点习惯了妹妹这幅模样。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是时候该走了。于少陵和她道完别后,便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感觉于少忆没动,回头果然见她还一直盯着他,不曾挪步分毫。便又走了回去,问她:
“怎么了?”
于少忆没说话,只一直盯着他头上的游子巾看。
这是出门时于夫人特意给他缝制的,针线撇脚,却是寄托了为娘的一片殷切真心。他那美人娘给他戴上时还振振有词,乱改诗词:慈母手中线,游子头上巾。见着这头上巾,于少陵就得顾全顾全自己,知道家中还有一对老父母在盼他归家。莫在外面寻花问柳,耽误时间。
于少陵当时只觉得又好笑又暖心,但看自家亲妹这模样,想是认出了他头上这游子巾出自母亲手中。他想了想,把游子巾取下,又从怀里掏出一枝翡翠珠花,一同递给了于少忆。
于少忆愣了愣,终究没说什么。沉默接过了这份礼物,于少陵便笑了,再次像个老妈子一般叮嘱她:
“回去吧,外边冷。”
“阿哥,烦请你告诉阿娘,我中秋节是要回去的。”
“那是自然,团圆佳节,一家人本就该在一起。”
少了于少忆,于少陵快马加鞭,不过一夜便回到了言韵阁。大雪初停,天有微光,今日倒像是个晴天。
他进了言韵阁大门,刚把马交给外门弟子,于夫人便一阵风般的迎了出来。走到近前,二话不说,先捧着他的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好一番,才憋出一句:
“出去一趟,好像瘦了。”
于少陵顿时哭笑不得:“这才几天,哪就瘦了。”
说完这句,便似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支珠花递给她:
“这一趟的报酬。”
于夫人眼神明显亮了亮,抬高手举着珠花在太阳底下照着,像个小孩子一般眯眼打量着,浑身都透出股高兴劲:
“这做工真好看。”
“我给您戴上。”于少陵伸手要去拿,却走了个空。于夫人轻轻笑着,略有些羞涩:
“叫你爹来戴。先不说这些了,知道你今日要回来。阿娘昨晚就让你爹包了你爱吃的蟹黄小笼包,咱们快去。”
她牵着他的手,就要去饭厅。只言片语不曾问起于少忆,明显是不想提。于少陵觉得奇怪,就算于少忆不是他爹娘亲生的女儿,到底也养在身边,怎么就一丁点感情也没有呢?何况,他爹他娘也并非是书中说得那样色内厉荏的人啊。
于少陵想开口问,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直到他娘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看他吃完小笼包后,他才找到了机会开口:
“我这次,见到少忆了。”
于夫人的神情明显僵硬了片刻,只轻轻点了点头道:
“恩,知道。”
于少陵想问问她为何对于少忆这般冷淡,却不知该如何说,犹豫再三,只能找了个折中的说法:
“少忆说她中秋节回来。”
哐当一声,攒在手里的珠花掉落在地,好在翡翠坚硬,没有摔碎。于夫人面白如纸,也不知是在心疼珠花,还是其他。
于少陵正要说话,她已抢在前头打断他的话:
“阿缺,阿娘有些不舒服,就不陪你吃了。”
自那一天,于夫人便病了。于少陵再不敢提于少忆,日日在他娘床前侍奉汤药,却不见好。于抿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找了无数大夫,用了成吨仙药,于夫人也不见好。
兵荒马乱,时间便过得飞快。很快便快到了通天之路开启之时,于少陵本是想去一次,但看他娘如今情形,又有些放心不下。倒是于抿贽把他叫了过来:
“通天之路不日将开,你有何打算?”
于少陵愣了愣,略一思索便将心中所想告诉于抿贽:
“我本是想去的,但如今阿娘身体不好,我放心不下。这次便算了吧。”
“你娘身子骨你不用忧心,为父会看着。此次通天之路机会难得,你还是去吧。也照顾照顾你师弟们。”
于少陵这次倒是真的愣住了,见于抿贽不像说假,迟疑了片刻,才道:
“那我真去了啊?”
于抿贽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严正了脸色教训他:“当然是真去,莫非还假去。”
“那少陵在这先谢过师父了。”
于少陵说完这句,规规矩矩行了礼就要走,却被于抿贽又叫了回来:
“等等——”
于少陵一愣,听见于抿贽故作镇定的声音:
“阿缺,你已经很久不再叫我爹了。”
“!!!”于少陵大惊失色,猛然反应过来这是于抿贽第一次在他面前谈起这个。所以这是不是也表明这一场谈话是一场父子之间的对话,而非是师长对着自己的徒弟。
想到这,于少陵内心颇有几分触动,于抿贽也似乎有些别扭。清咳了几声,才继续道:
“以前阿缺总怪为父只教你一些诗词书画,没有教你真才实学,是为父的错。你娘说的对,我们的阿缺长大了,有些东西交给你也无妨。”
他说着话的同时,已经取下腰间一直挂着的白玉箫,递给于少陵:
“这管白玉箫,跟了为父三十年。当年,是你爷爷交给我的。给时曾说过,望我但行前路,莫问前程,以此箫荡平魔族。这三十年里,为父不曾做到,有负他所托,心甚愧疚。但如今,为父要将他交给你。阿缺,听好了。”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支玉箫,横在唇边对他道:
“今日为父就将梵音魔曲十二支传与你。只盼你以此曲行正事,一生坦荡,无愧于心。”
他说完,幽幽曲声便传入于少陵耳中。于少陵初时还没太放在心上,但听着听着却渐渐越发惊心。能以曲御敌,曲子本身就会自带玄机,有些是能迷惑人心神,有些则能催动人狂躁。而于抿贽教他的这十二支梵音魔曲,却分为上半阙与下半阙。上半阕的十支曲目杀气甚重,有让人听了为之胆颤的魔力。下半阙只有两支曲目,却音调舒缓,安抚人心。尤其最后那曲,悲天悯人,不愧梵音一名。
以前他总觉得于抿贽修为稀疏平常,是个爱装逼的酸儒,现下看来,虽他修为不高,却并非草包,至少这梵音魔曲十二支就不比他前世所见的那些剑法秘籍差,甚至还要高出一筹。
“吹奏梵音魔曲需要耗费大量灵力。阿缺,你生来灵力充沛,这是你之幸。但你需谨记,梵音魔曲十二支是震慑人心之曲,越到后面越需你心志坚定,心有所悟。若一昧以灵力压人,强吹此曲,易入迷惘之境。遇见真正高手,在他手上更走不过十招。所以,从今往后,你要磨砺心志,勤修苦练,万不能以为有了此曲便能万事大吉。”
“父亲教诲,阿缺谨记。”
很快便到了出发之日。临出发前,于夫人精神倒是好了些许。忙前忙后为他打点行装,又绣了一方针脚蹩脚的游子巾殷殷嘱咐。
于少陵皆乖乖听了,只在最后时对他娘道:
“等我回来,阿娘可要好了。”
于夫人一怔,露出一个窝心的笑来道:
“放心。”
通天之路在西北。漫天黄沙与戈壁的交界之处,有这么一处绿洲,每年的六月十五,如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沙漠深处。相传是早已消失的周易者把持着此处的大门,只在特定时间对修仙者开放。
于少陵也不管这些传闻,只带着几位师弟,快马加鞭,一路向西,路上却是未遇见什么人。直到到了长安地界,才见到越来越多的修仙道友。
长安是前朝旧都,繁华自是不消说的。但怪就怪在这么一个温柔富贵地,风流锦绣乡竟没任何修仙世家门派驻守与此,只在每年的通天之路大开之时,才会有修仙者踏足此地。而且踏足也只是匆匆路过,稍作休息补给,并不会久留。
这种感觉就像长安是修仙者的禁地一样。
于少陵不过顺嘴说笑一句,和他同行的万事通陆地宝便马上给他科普:
“是禁地啊大师兄。”
“啥?”
“当初我们和魔族大战,最后在长安决战。我们合南北世家门派,屠魔族十万精锐,让他们避走三万里,几十年不敢再进犯。但也因为杀戮过重,怨气太深,凡修仙者路经此处便容易出事。轻则被伤,重则丧命。长安城内的修仙世家门派更是接连出事,风波不断。最后是出世已久的易经者入了长安城,以卜算之术算出长安城内已死魔族怨气不散。只因长安是多朝古都,钟灵毓秀,风水宝地,才勉强压制下来。但是却不再适合修仙,所以驻守长安的修仙世家门派都搬离了出去,渐渐这里便只有每年通天之路大门开启时才有修士路过。”
陆地宝说得头头是道,于少陵却蹙眉。他分明记得,灭世仙途里男主祁凡所在的大本营就是长安城,世人更称他为长安君。难道那时他已经想法子将长安城里惨死魔族的怨气都清干净了?
但,真的能做到么?
他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大显。因为快到六月十五,长安城内涌来不少修仙者,于少陵带着师弟们去了几家客栈都没房间,这最后一家虽还有几间空房,但掌柜的说整间客栈都被一位客人包了,若非要住就只能住马厩了。
“到底是谁这么无聊,没事玩包圆儿?”
“我。”随着话音落下,于少陵回头,看见了那名被洗剑宗众弟子簇拥的男子。一身黑袍玉带,明明该是分外低调的色彩,却被他穿的莫名骚包。黑色太沉,衬的他脸越发白,加上他那一脸倨傲的神情,瞧着嚣张又欠揍。
此时他望着于少陵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透着一脸的不高兴。
但于少陵莫名却觉得这人长得有几分眼熟,左思右想。啧,这欠揍的模样不是和那位洗剑宗的小公子叶瑄一模一样吗!?
所以这便是洗剑宗的少宗主,原著中的二号人物——叶珏?可是原著可没说,堂堂洗剑宗的少宗主是个小白脸啊!
他正琢磨着,叶珏小白脸已经走了过来,竟是比他还高上半个头:
“你就是言韵阁于抿贽的儿子,于缺?”
于少陵想到叶瑄第一次听见他是于抿贽之子那乌眼鸡的模样,瞧出这小白脸已到元婴修为,不像叶瑄那么好摆平。便眼睛眨也不眨的扯谎道:
“不不不,少宗主认错人了。”
“你当我瞎?”叶珏挑着凌厉的凤眼,一个眼风扫了过来,活脱脱的玉面罗刹:“相貌俊美,眼甚多情。叶瑄那傻子把你的模样在我面前念了八百遍,还给我画了一张小像,我会认错?”
所以少宗主你为何还要多此一问?于少陵简直窒息,只能点头,敷衍一抱拳:
“少宗主好眼力。”
谁知话还没说完,叶珏便欺身上前,一把擒住他的手腕。阵阵灵力顺着脉门传入体中,于少陵本想挣扎,但很快就发现他并无歹意,便暂且任由他去。须臾之后,叶珏便扔下他的手,拿出一方手帕细细擦拭着手指,语气也甚为欠揍:
“修为堪堪结丹,难怪要巴结叶瑄那小傻子。”
“……”少宗主,你真没因为嘴欠被人揍过么?
“但我洗剑宗有恩必偿。”他扔给于少陵三枚金叶子:
“这一路上,若遇危急时刻,凭此信物,我可助你三次。”说完,又似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倨傲的补了一句:
“不过记住,只有三……”他话还没说完,于少陵已经直接递给他一枚金叶子:
“第一次,请少宗主给我们腾三间上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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