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咸鱼第六十六式

    手拿大棒的大群婆子仆妇顺着石拱桥冲过来, 闹哄哄地左右寻找

    “人呢人呢刚才眼瞅着走过来了,怎么突然人不见了”

    “分成两队,沿着左右方向搜夫人有令,见了面不必说话, 围住暴揍就行了”

    一群婆子喧闹着分成了两队, 果然沿着左右两个方向往别院外的山道追出去了。

    新月如勾, 浅淡的月色映照夜晚的大地, 拱桥下方的三处拱洞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周围恢复了安静后, 拱洞下缓缓漂出一只细而狭长的扁舟。

    司云靖神色复杂地盘膝坐在小舟一头,望着另一头的池萦之。

    “她们口中的夫人, 是你母亲下令要围住暴揍的那个莫非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呢。” 池萦之单手托着腮说。

    若隐若现的月色下, 她指了指司云靖面前的长篙和木橹,

    “不想被围住暴揍的话划船吧,云副使。我从水路送你出去。”

    水声阵阵, 摇橹声声。

    叶子形状的轻巧扁舟在溪水里四处打转儿。

    北方过来的两只旱鸭子, 从来没划过船。

    司云靖摇了一会儿船头的木橹, 成功地在原地转了仨圈, 晕得池萦之差点趴下了。

    “长篙换长篙”

    她抓着船尾的舱板说,“溪水浅,一篙下去撑着底, 肯定能往前。”

    司云靖扔了木橹, 这回换用细长的竹篙撑船,果然好多了。

    手臂用力,竹篙撑着溪水底部,细叶形状的扁舟晃悠悠沿着水流轻巧地往下游滑去。

    “前面通往哪里”

    “这条小溪是山里流出来的, 汇进前头的莲塘, 绕过半个莲塘就是船坞。我从船坞送你上岸。”

    司云靖又撑了一竿篙, 停下动作,把长篙横放在船头,“我倒不急着上岸。这样挺有意思,就在小溪里漂一会儿。”

    池萦之没忍住,抿着嘴笑了,“堂堂大周陛下,差点被人围住拿棒子一顿胖揍,是挺有意思的。不行了,让我笑一会”

    司云靖瞥了眼对面闷笑不止的人,勾了勾手指,“过来。”

    池萦之在船尾站起身,刚往前一步,那长而窄的小舟便失了平衡,在溪水里晃了几下。

    “哎呀,不能过去。”她赶紧坐下了,“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

    司云靖盘膝坐在船头,修长的手指搁在船边轻轻地叩了几下,“你母亲突然吩咐庄子里的仆妇围我,莫非是知道我们的事了”

    “嗯。”池萦之小声承认了。“你天天跑到白鹭别院门外吹笛子,当然会引得我母亲起疑了。”

    “不怕她知道。”司云靖轻松地说。

    顿了顿,他又问,“曲子你可喜欢”

    池萦之点点头,“喜欢。很好听。”

    司云靖嘴角边刚刚绽出一点笃定的笑意,就听到池萦之继续说,“曲子是极好听的,就是不知道曲名,也不知道是你吹的,这次还是我娘告诉我的。下次吹新曲前先跟我说一声。”

    “嗯”司云靖关注的重点一下子被带偏了。

    他磨着牙说,“如此显而易见的曲调你没听出来我连吹了两个晚上的曲子,你都没听出来是我”

    池萦之看他衣袖边缘的手指动了动,本能地往后退了半尺, “别别敲我头。”

    动作稍微大了点,小舟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两个人急忙同时起身,挪到小船中间的位置,好容易把船身稳住了。

    池萦之重新坐下来,小声嘀咕着,“哪里显而易见了,我敢担保平凉城里的人十个有九个听不出来。”

    两人现在隔了不到一臂的距离,司云靖听得清清楚楚,抬手用紫竹笛敲了她脑袋一记。

    这一下看着唬人,敲的力气倒不重,池萦之揉着脑门,看清楚了对面手里握着的凶器,正是他今晚带过来准备吹奏的竹笛。

    她把竹笛拿过去,借着月色摩挲了好一阵,还回来给他。

    池萦之也挺无辜的,“谁知道你会吹笛子呀。守心斋里不但没有丝竹乐器,连曲谱都没有一张。我以为你不善音律呢。”

    司云靖摸着笛身,嗤道,“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怎么会尽数让你知道。”

    池萦之小声咕哝着,“牛皮满天飞,你就吹吧”

    司云靖斜睨了她一眼,“牛皮满天飞,你有本事,倒是吹一个”

    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原本平静的溪流突然湍急了起来,小舟左右晃了几下,池萦之坐在船尾看得清楚,急忙喊,“长篙撑一下,稳住船身前面水道要汇进荷塘了”

    一竿长篙撑在溪底,稳住了小舟方向,顺利地顺流进了荷塘。

    方圆十余亩的荷塘也是白鹭别院的产业,如今正是荷花初绽的季节,白的,粉的,红的,淡紫的,各色争研,在月下有的含苞,有的已经盛放,十余亩荷塘的水面倒有大半被翠绿的荷叶覆盖住了。

    几十丈外的荷塘岸边,正好有十来个手执大棒的仆妇人影走过,呼喊声随着夜风隐约传来,

    “夫人吩咐,四处仔细地搜,一定要搜到人,莫要让那北周后生趁夜跑了今夜定要给他一顿杀威棒,教他好好吃个教训”

    司云靖“”

    池萦之忍着笑,扣着船板探出身去,纤长的手指在满塘的碧绿荷叶间挑拣了片刻,选了两支色泽新鲜、形状又圆又大的荷叶,将茎叶折断了,一支递给对面的人,一支自己留着。

    “不想吃我娘的杀威棒的话,就躺下来。像我这样。”

    她示意着,握住随夜风飘荡的轻软裙摆,在船尾侧躺了下来,将手里的大荷叶竖在了头顶上。

    “躺在船里,再用荷叶挡着,在岸边就完全看不到人了。你赶紧躺下来。”

    司云靖颇感兴趣地摆弄了几下江南的大荷叶,从善如流,也侧躺了下来。

    不过他的躺法,跟池萦之设想的躺法稍微有点出入

    池萦之的设想里,小舟长而窄,正好船头躺一个人,船尾躺一个人。

    实际上呢,对面那位没有按照常理地躺在船头,反而调转了个方向,两只手撑着两边的船板,朝着她侧躺的船尾处倾身下来。

    举着大荷叶的池萦之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撑在她身体上方,打量了几眼不剩下多少空隙的船尾,淡定地撩起衣摆挤了过来,和她面对面地侧躺在船尾。

    江南采莲用的舟船长而狭窄,船尾处躺下一个少女绰绰有余,再躺一个男子就不行了。

    司云靖还没完全躺下来,船身明显地一歪,差点侧翻了过去。

    池萦之吓了一跳,一只手举着荷叶,空着的另一只手急忙把他拉过来一点。

    司云靖等得就是这个,趁势靠过去,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

    “哎呀”

    池萦之低低叫了一声,把差点被挤扁的荷叶举高了点,“你的荷叶掉水里了”

    “那就用你的荷叶替我挡着。”

    “一张荷叶不够挡两个嗯唔唔”

    不等一句话说话,丰润艳色的下唇瓣已经被火热急切的唇覆住了。

    荷叶之间穿行的小舟中,缠在一起的两人细密地吻着。

    司云靖将两只纤细的手腕握着,单手按在船尾木板上,在彼此急促的鼻音声中带着喘说,“别乱动,荷叶举高些。乖。”

    池萦之细微地挣了挣,两只手动不了,覆在上方的人已经完全地压了下来,空着的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穿在最外头的胭脂色纱衣上。

    她小声说,“别别在这里”

    “除了天地明月,没人看得见我们。”

    司云靖绵密地吻她玉色的脖颈,润珠般的耳垂,声音沙哑地问她,

    “我听你曲师父喊你萦萦。今晚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在我面前自称的萦之,是你哥哥的小字,还是你自己的名字。不要再瞒着我,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池萦之仰着头,天上的月色太淡,她看不清面前的面容,只看到一双极亮的眼眸,眸子里带着浓烈的渴望,带着炽热的火焰,比天上的月色还要亮。

    “是我的名字。”她喘息着说,“萦之是我自己的名字。”

    司云靖哑着嗓音在她耳边唤道,“萦萦。”

    炽热的鼻息喷在了脖颈间,激起了皮肤一阵阵的战栗,他的动作猛地变得激烈,整个人覆盖了上来,手指拉开了她的衣襟。

    池萦之的心里一颤,手不知不觉松开了,扑通一声轻响,高高举着的荷叶落入了水中。

    水波荡漾,惊起蛙声一片。

    呱呱呱

    轻而窄的小舟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压在船尾摇晃,船身的晃动由轻微到猛烈,最后剧烈地晃动起来。

    池萦之感觉不对,惊呼一声,急忙按住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停下,快停下,船要翻了船真的要翻了荷塘水深得很,下面踩不到底,你会不会游水”

    司云靖“”

    船上的是两只来自北方的旱鸭子。

    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脸埋在润玉般的脖颈间,很久才喘匀了,磨着牙说,“你选的好船。”

    池萦之真的很无辜,“江南的人个个都会凫水,白鹭别院里只有这种采莲船”

    两个人安静地拥抱了一会儿,翻身坐起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分船头船尾躺下了。

    呱呱呱

    被惊动的荷塘群蛙不甘寂寞,此起彼伏地鸣叫着。

    池萦之重新折了一支荷叶顶在自己头上,对着天上的新月,听着荷塘里不断的蛙鸣,脸颊上的晕红渐渐地消退去,她翻了个身,趴在船板上,对着船头处弯着眼笑了,

    “这里除了天地明月,还有青蛙和荷花看着我们呢。”

    “让它们看。”

    司云靖躺在船头,双手枕在脑后,望了一会儿天上的弯月,说,“荷塘景致绝佳,可惜蛙鸣聒噪。想不想听我吹曲子给你听。”

    “好极了。”池萦之应下来,想想又觉得不对,“笛声会把四处寻你的人引来的。”

    “让她们来。”司云靖平静地说,“怕什么。”

    紫竹笛横在唇边,吹得还是那首凤求凰。

    这次曲调放缓了些,吹得婉转缠绵,随着夜风传了出去,盖过一片聒噪的蛙鸣,融入了江南水乡月色。

    满塘的荷花中,扁舟轻盈穿过,笛音袅袅,尾音渐渐消散。

    池萦之沉浸在优美的笛音里,久久不能自拔,由衷地赞了句,“真好听。”

    司云靖矜持地答,“那是自然。”

    “再吹一首别的吧。”池萦之在船尾坐起身来,眼神亮晶晶地望着船头盘膝坐着的人,“随便什么曲子都好。”

    司云靖噎了一下,抚摸着紫竹笛身,久久地沉吟着,“这”

    得不到回答的池萦之递过一个疑惑的眼神。

    司云靖“坐近些。”

    两人同时起身,小心地向船中部靠近,面对这面坐下。

    司云靖把人拉近了些,抱在怀里,缠绵地热吻了一阵,最后附耳低语说,“我只会这首凤求凰。”

    池萦之

    “守心斋里没有曲谱和丝竹之物,当然是因为我平日没空练这些。”

    司云靖掩饰地咳了一声,最后还是坦承了,“那曲凤求凰是这次使团南下的路上,和令狐现学的。”

    在对面恍然大悟、努力憋着笑意的晶亮眸光的注视里,他自觉面子有些挂不住,补充说,

    “你若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学几曲。”

    池萦之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漂亮的眼睛愉悦地弯起,如天上挂着的新月。

    她保持着船的平衡,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司云靖的嘴角啪嗒亲了一口。

    “你平日忙,不必花时间学啦。会一首曲子足够了。”

    偷袭成功,她舔了舔唇角,回味着柔软温暖的触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想起面前这人每次亲她的时候喜欢说的两个字,决定今晚现学现用,“张嘴”

    话音未落就被一把捞了过去,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

    忽然前移的重心,不出意料地引起小船剧烈地晃了几下。

    “哎呀”

    晃动的船头打到了紧挨着的荷叶,荷塘里一群夜里休憩的野鸭被惊动了,扑啦啦飞起了一片。

    荷塘里的两人忙乱了半天,好不容易稳住了几次差点翻覆的小舟,就听到岸边一声大喊,

    “找到了那北周后生躲在荷塘里看那群野鸭子飞起来的地方”

    岸边徘徊的四五个红灯笼迅速围拢过来。

    池萦之“”

    司云靖“”

    池萦之“糟了,刚才没撑篙,顺水流过来了。这边湖岸不是靠近船坞的那头。”

    她小声商量着,“要不,船先靠岸。你在船上躲躲,我去岸上应付她们”

    司云靖思忖了片刻,做了另一个决定。

    “船靠岸吧。我们一起上岸。”他掸了掸衣摆,镇定地站起身来。

    “既然来了,总是要见一见你母亲。丈母娘如果真的准备了杀威棒,挨一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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