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试炼大会正式开始还有三天。
各方弟子来自五湖四海,路途遥远,难免舟车劳顿,这会儿子都在修养调息,没什么人在会前抱佛脚,因此夜里瞧不见人影,只闻得夏蝉聒噪的叫声,燥热的空气熏得人昏昏沉沉的。
弯月高挂梢头,一道身影轻快地自那林间掠过,另一道身影紧追不舍。
“陆眠,你来做什么?”
落在后头的那人白衣猎猎,衣襟松散,随着动作几缕细长银发被风吹到脑后,愈发显得一张脸清艳妖异。
此人正是太夜山的大师兄——楚寒月。
陆眠都未曾回头看一眼,他比楚寒月谨慎得多,一身窄袖夜行衣,蒙去半张脸,只露出双冷峻漆黑的眼来。
他连原本碧色的瞳仁都掩盖了去,若不是老熟人,可认不出他。
“自然是主子有吩咐。”
“想不到殿下对那百药谱如此执着。”楚寒月讥讽地笑了笑,一个杀人如麻手段骇人听闻的人,竟然为了一本记载药草和疑难杂症的医书派出了自己的心腹,这属实离谱。
“你是什么狗东西,又配猜测主子的想法了?”
陆眠向声音冷得出奇,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与冷冽。
这狗崽子跟了殿下十一年,忠心耿耿得很,半点殿下的坏话也不能说,就是调侃也不成。
楚寒月也懒得生气,只追着他,最后二人一同到了一棵古树下。
二人等了好一会儿,闻得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陆眠登时伏跪下来,已经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人未至,已听到他的声音,如美玉相撞,动听至极:“不必多礼。”
楚寒月依旧站着,下颌微抬,一眼看过去,薄淡的月光下,那人身形颀长,玄色衣裳精致高雅,暗纹闪烁碎碎磷光。狰狞繁复的银色面具遮去了他大半张脸,薄唇形状优美却没什么血色,冷白皮肤,青筋淡淡,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看过去总觉得他的血估摸也是冷的。
他身后跟着一个模样普通身着黑色锦衣的青年,离他五步之远,既避开了主人的隐私,又方便他保护主人。
其实远远不止,楚寒月知道,只是他们看不见,周遭还有许多暗卫。
陆眠得了他的吩咐才起身来:“主子,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妥当。女子的第一,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应当?”
明明此人语气温和声音悦耳,陆眠却神色一紧,只觉周遭都是那人的气压,仿佛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知道主子不高兴,因为主子最烦听到这种没有确定性的话,他谨慎惯了,才会说应当一词,这会儿赶紧改口道:“万无一失。”
泽一的修为,女子里能与她抗衡的只剩那个太夜山的冷颜霜,他早已安排妥当,冷颜霜那日,必定是出不了场的。
不同于陆眠恭恭敬敬的模样,楚寒月虽替殿下办事,却不是他的手下,二者算是同盟的关系,各取所需而已。更何况他对这百姓闻之色变的殿下可没什么好印象,于是他直视那位青年,道:“殿下好手段,名振一方的大将军,竟是像条狗崽子,如此讨好你。”
陆眠深色微变,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青年的笑声轻快自胸腔而出,仿佛只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楚寒月不知他为什么笑。
“你,可有把握?”青年道。
楚寒月眉头微蹙,面色冷中带艳,月华下说不出的有味道:“我的三师弟,还有那叶止奕,是我没有把握能胜过的。”
“落在三师弟手中就等同于落在太夜山手中,倒是不用在意。我眼下不知叶止奕这几年修为如何了,虽说我和三师弟这几年的功夫长进不少,但是不可轻敌,怕还是难分胜负。”
“你看。”
青年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来,楚寒月看去,一只雪白梅花点的蛊虫自青年袖中落出,爬至青年掌心,卷曲着身子蠕动。
西域的蛊虫。
楚寒月只消一看变明白了他的心思。
果然这种视人命为草芥之人,想的都是这么些下作手段。
楚寒月自诩君子,怎会用这么龌龊的东西。
他轻蔑道:“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殿下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这入雪蛊不过是能让人扰乱心神的东西,没什么害处。”
青年对上楚寒月审视的目光,未曾回避。
楚寒月犹豫了。
他必须得到这半部百药谱,来作为和那青年交换的条件。至于青年为何不找那叶止奕和洛清疏,一个南越弟子容易引起南越山怀疑,另一个决不屑于和西域同流合污。
而这殿下找他,是笃定了他会答应,他的内心不如洛清疏一般坚韧。
楚寒月有种内心被窥探的羞耻感。
“自古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手段重要吗?胜者再不济为人诟病,败者却是永无机会,楚公子,我说的对吗?再者,你不想解你的毒了?想一辈子做个避着众人的异类?这倒也挺好,反正你瞧不上任何人,不是么?”
青年循循善诱,楚寒月竟是紧张得出了身冷汗。
今夜注定难眠。
……
夜晚也不凉快,谢流萤苦夏,冷颜霜给他换了一床清凉的席子,被子也是薄透的蚕丝被,夜里他抱着一角被子,莹白的小脸上,有个蚊子咬的包。
修长的手指抚过谢流萤的脸,那蚊子包可爱的紧,谢流萤梦里伸出爪子挠,那人压住谢流萤的手,指尖抹了白色脂膏,涂在了谢流萤脸上。
美色惑人,三年不见,少年长开了,看起来也……更美味了。
清清凉凉,谢流萤翻过身来,蹭了蹭他的膝盖,嘴里迷迷糊糊呢喃着。
像是只剪了爪子的小兽。
若是套了链子,养在身边,抱在怀里逗弄,把他欺负得泪水涟涟,呜呜咽咽……啧。
“殿下,来人了,该走了。”
夏风听到脚步声,忙道。
“嗯……”
……
冷颜霜挂好刚弄出来的简易蚊帐,看着被谢流萤抱着被子的样子哭笑不得。
她方要剪了蜡烛出去,听见谢流萤呢喃道:“师父,我好好练习了,不要打我。”
冷颜霜心头疑惑,自己老爹可未曾打过谢流萤。
又听得谢流萤声音软糯像灌了蜜了:“师父,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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