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仙舍。
锣声响彻白云城,人间的繁闹嘈杂逐渐平息下去,白云城似乎变成了沉沉的水面下的一颗气泡,以它温和平顺的氛围准备迎接第二天的阳光。
谢微于几日前就从城主府搬到仙舍,与师弟段星河同住。
段星河自那日与谢微详谈之后,得知他与魏婠的事,一直愁眉不展,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只是如何跟师父交代?我怕师兄你会受责罚。”
谢微道:“罚便受着。”
又道:“你的事可有着落了?”
段星河摇了摇头,抱臂靠在 “当年测仙缘,那修士说有了仙缘就该斩断凡尘事,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两人沉默了半晌,段星河又问:“那小师姐知道吗?”
谢微摇了摇头。
“若小师姐知道了……”段星河担心地看着谢微,“即便师父答应,师娘也不会答应的。”
“待回无极宗后,我自向师父坦白,求师父成全。”
段星河内心忧心不已。这次下山,其实是因为师父向天机祖师卜了一卦,算出他与合欢宗魏灵之女魏婠命有一劫,师父这才知魏婠偷偷出了合欢宗。而魏灵正在闭关,师父不好亲自下山,于是令他去寻魏婠。段星河方至金丹,好不容易有下山的机会,正想去寻当年丢失的亲姐,只是又有师命在身,十分为难。于是他才拜托师兄帮他寻魏婠。可没有想到,寻是寻到了,师兄倒和魏婠小师姐互生了情意。
男女有了情意倒是不打紧,只是谢微和魏婠这两人可不是普通男女啊。
师父封雪深与师娘魏灵,虽然曾经结为道侣,但早就夫妻情断,更何况两宗之间还有血债?
只不过他师兄也不是劝得动的性子,更何况感情之事哪里是说得好的?
但段星河不免有些愧疚。
谢微见段星河的神情,便知他的想法,于是道:“即便这次不下山,我或许也会去寻她。”
段星河惊讶地看着谢微。
谢微上山后被封雪深收为徒弟,那时封雪深与魏灵的感情就有了裂缝,魏灵常常呆在合欢宗,并不来无极宗。后来,又出了使两宗决裂的事,封雪深与魏灵就彻底没了来往。那时魏婠尚未出生,封雪深也不知道魏灵怀了孩子。
魏婠的存在是被封雪深无意中发现的。
那日封雪深不知何故偷偷前往合欢宗,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神色疲惫,看谢微额眼神也有些忧虑。
他记得那日大雨,淅淅沥沥地淋了满山,封雪深道:“我有一个女儿。”
他看着谢微,神色莫辨,“谢微,你是我的徒弟,她是我的女儿,你会永远护着她,发誓绝不会伤害她吗?”
谢微跪在封雪深面前,虽不解其意,但是郑重地答道:“我会。”
封雪深幽幽的叹息遗落在当年那个瓢泼雨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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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魏婠一脸快表扬我的神情。
谢微脸色却淡淡:“若是她不出手呢?”
“她不出手我也有办法逼她出手,”魏婠不客气道,颇有些话本里侠士的豪情万丈,“好些手段我还没使出来呢,她就中计了。”
魏婠满脸的得意之色,挑眉看了谢微一眼。
“若是这些手段你没处用呢?”谢微又道。
“怎么会没处用呢?”魏婠不服气。
谢微却道:“你对付的是一个本就没有什么斗法经历的金丹修士,因而识破你的幻境费了些功夫,若是换个人来,譬如见过婴儿藤的四象门虞真,又或者其他人,都有可能早早堪破,在宵禁之前解决你。”
魏婠暗自嘀咕,无非是把幻境弄得更逼真些,让他们身临其境罢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和谢微说。
“你不必来练剑了。”谢微却突然道。
“真的?”魏婠惊喜不已,但是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悄悄觑着谢微的脸色。
谢微面无愠色,看穿了魏婠的小心思,便道:“你不喜欢剑,何必让你练?”
“你真这么想?”魏婠露出一抹笑来,犹如馋嘴的猫儿得了鱼食。
谢微点头,神色里透出些温柔。
其实她不练剑也罢。她本不是他这样的人,又何必日日苦修?
只要,他护着她就行。
如果她能一直如此平安快乐,又有什么不好?
魏婠看着谢微,见他和平时很不一样,白玉般的脸不再冷峻而拒人千里,唇间和眉目间都染上了柔意,像像白瓷上的彩色纹络,精致艳丽。
谢微本就长得好看,何况他这样看着魏婠,眼中的情意从一双眼睛汩汩流入另一双眼睛。
魏婠觉得谢微的眼睛就像一块磁石,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魏婠看着看着,咽了下口水,突然鬼迷心窍:“谢微,我想要你。”
她突然抱住谢微,将头贴在他的胸前。
谢微心中一动,喉头一滚,忽的就想起那幻境里的魏婠来。
当时他被困幻境,只是失去了法力,被迫入选帝姬的侍人。
那些宫人时常来教导侍人,说什么帝姬喜好繁华,每日衣裙都要换下五六套来,让他们这些侍人尽心尽力服侍好帝姬便罢,不要争风吃醋。
谢微只道这秘境之主是个荒淫的人,想着后宫三千。他蛰伏下来,想要先找到魏婠。
可没想到这幻境竟是依着魏婠而生。魏婠正是那帝姬。
她身着朱色宫装,腰间束着金丝绣线的腰带,勾勒出她纤瘦的腰肢,云鬓雪肤,那张如春桃一般的脸颊似乎染着刚睡醒的潮红,一颦一笑都是春色无边。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各色侍人,一时来了兴趣,就歪歪脑袋,灿然一笑,这一笑,教侍人们心神荡漾,色授魂与。
谢微见她一无所知,沉浸在幻境里的样子,不禁有些焦躁,若是……若是她真的看上了这些侍人……谢微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剑。
说来也奇怪,他先前怎么也找不到的剑就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直到看到谢微,魏婠神色紧张起来,不敢与谢微对视,仿佛做了错事的小孩。
这时谢微的焦躁才有所缓解。可是看她那茫然的眼神,不知所措的神态,他又觉得有些憋闷,为什么她没认出自己?
她匆匆离去,又匆匆召他。
宫人们给他沐浴更衣,一面说着让他好好伺候帝姬的话。
她要临幸他。
谢微也不知当时是何种滋味,只觉得百感交集,有些怒意,有些屈辱,还隐隐有些……有些理所当然。
她不选他还能选谁?
他知道她爱色,年少慕艾是很正常的事。
谢微回过神来,眼眸深邃。
可是美色只能使她沉醉一时,而他想要一辈子。
魏婠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好像是一颗闪烁火星跳到了他的心中。
“好不好嘛。”她这样娇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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