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推断出监听设备是谁放的，那边这时也吊儿郎当地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大少放心，监听尊重隐私，只在关键词触发时启动】
关键词是个什么，两方心里也有数。
【另外，西城的地多谢林总拱手相让】
西城的地是两家上次竞争的一个地产项目。顾林两家相争，最后顾晏楚拿下。
不过林楼和顾晏楚心里门清，这不存在谁输谁赢，本质双赢。那项目林家就算高价拿下最后利润也不会太高，不如抬一手后放给顾晏楚做个顺水人情。
林楼放的也不是顾家，是顾晏楚个人。背后实际交换的筹码，也只有两人才清楚。
沈秘书这还是第一次被气得想骂人：“他还……”
林楼抬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面上还是一派冷静，声音沉稳：“后生可畏。”
“设备这次被发现，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以防万一，其它地方一起做监控排查。”
沈秘书恢复了理智：“是。看来顾家二少也在担心岁寒小少爷跟顾家大少合作。”
“嗯，提醒林岁寒，别被当枪使。”
已经搞清顾晏楚的动机，林楼却皱了皱眉头。按理来说是这样，以顾晏楚多疑的性格，这么做一点都不惊讶。
不如说就是靠着这样近乎变态的谨慎，顾晏楚才躲过几次顾家人危险的算计和攻击，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某种程度上，林楼也挺佩服和欣赏他的这股狠辣薄情的劲头。
商场上只有利益，不存在怜悯。
但男人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他总觉得顾晏楚还有别的目的。
跟岁岁有关。
*
城市那头，顾晏拽下脖颈上挂着的耳机，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没抽。
“老板，这么发消息真的没问题吗？”监听的事情暴露后还发这种带有挑衅意味的消息，着实有点欠揍，“林家那位真的不会生气吗？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林小少爷吗？”
顾晏楚咬了一口烟尾巴，微微仰头：“林楼那家伙是个机器人，不会生气，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林岁寒。”
“啊，那您发这条消息干嘛。”
顾晏楚抽了一口烟，总觉得没滋没味的，随手摁灭了：“见见哥的家长。”
“也总得提前打个招呼。”
下属似懂非懂，按照指示发了那两条消息。
“顾哥，刚才被林大少这么形容，你生气不？”
顾晏楚丢了还剩大半的烟，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眸色却黑沉又冰冷。
下属脖子一寒，不敢说话了。
*
“顾晏楚刚才的信息……”
林楼皱眉，越想越觉得诡异。
默不作声地潜伏和出击才是顾晏楚的作风，刚才那条懒洋洋刺人的短信，就像刻意在激怒谁一样。
□□？还是彰显存在感？
就在林家大哥把两个名字隐隐连上时，林岁寒和司机走过来打断他的思绪：“林楼哥，这里离公寓很近，我直接走回去就好，你们回去吧。”
林岁寒表情坚定，看来没有转圜的空间。
林楼递给沈秘书一个眼神，沈秘书微微躬身，接到暗示：“岁寒，我送你回去吧，刚好我家也在附近，”他开玩笑似的：“不过要看林总能不能提前让我下班了。”
林楼点头，把手中的袋子从窗户处递出去：“书。”
他冷漠的脸僵硬了一瞬：“节制点看……伤身体。”
林岁寒接过袋子，身体点头，心中不解。
啊？是指书看多了掉头发吗？
*
沈秘书沉默着跟他走了一段路。
林岁寒主动开口：“沈哥，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好。”
沈秘书笑了一声：“不愧是小少爷，这就看出我的目的来了。”他斟酌着自己的语句：“刚才大少虽然言辞有过于严厉绝对之处，但他的心觉得是向着自家的人。”
林岁寒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他继续：“二少可能对顾家家主之位的争夺不清楚，可能您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林楼绝不高兴自己的弟弟听到过多的豪门秘辛，秘书也没细讲，“但跟顾帝和顾晏楚任何一人走得过近，也许别人会误会您的态度。”
林岁寒沉默一会儿，回他：“我明白了。您转告他，我个人对顾家两人的喜恶跟整个林家的态度无关。我知道这不仅仅是说能做到的，之后对着顾家人我也会传递这个意思。”
“顾晏楚可能会从我身上谋取林家的利益，但我可以保证，我交朋友时都是以个人的身份结交，不会做出额外许诺。一旦我发现顾晏楚的行为有异，我也会尽快抽身。”
“至于大哥……”
沈秘书发现，这还是林岁寒今天第一次叫大哥。
“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我对林家的财产和大哥的位置丝毫不感兴趣。这些都是我不应该得到，也不会肖想的东西。”
林岁寒没有说另外一个打算，他连每一笔花费都好好地记在账上，以防事情有变，有能力了可以还给林家。
现在他和林家的关系还好，他也清楚，这个打算说出来未免太伤感情。目前林父林母乃至林楼给他的感觉都很好。好得超出他的预计，像是他们本该就是一家人，甚至让他忍不住逃离，以避沉溺。
长久的孤独，林岁寒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
但之前林岁寒所说的话就已经足够沈秘书震惊的了。
他一直以为林岁寒这位小少爷哪怕行为习惯改好了，也还混沌地活着。
没想到无论是他个人和林楼、个人和顾晏楚、乃至个人和林家的关系，林岁寒都考虑得通透清楚。一副要是需要，就能马上脱离林家独自生活的样子。
了无牵挂的姿态，简直通透冷静得让人有些心疼。比起他来，他们这些肮脏大人的揣测和敲打，简直显得不堪入目。
沈秘书不禁开始想象林岁寒之前到底是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岁寒小少爷，您这么说就太生分了。”沈秘书一个长于话术的人，说这话时声音居然异常地抖。被林岁寒那双平静、宛如琉璃一般剔透的眼睛盯着，他一点小心思地使不出来。他说不出否认的话，因为之前不论是他还是老板，都多少有过这个心思。
“但顾二少那边，您真的……”沈秘书想着自家小少爷应该已经知道顾晏楚已经崛起的血腥经历，也就没想多说。等之后想起今天的失误，真恨不得穿越回来揪着自己的领子揍一顿。
林岁寒坚持：“我想做他的朋友。”跟他一起去经历黑暗，哪怕他身在泥泞。
不，正是因为他在泥里。记忆中又浮现那段记忆，林岁寒的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林岁寒一股脑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这时候心情格外地好。
从今天开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要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有知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然后他打开袋子，看见面上一本封面奇怪的书。
海啸发大浪，连人带花给淹了。
“这、这是什么？”林岁寒的声音止不住地抖。
沈秘书还在想如何把刚才小少爷说的话回复给大少爷，下意识回道：“里面都是您刚才买的书，还有之前您长期在书店订的书，刚才一起放在里面了。”
林岁寒都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一本封面如此大尺度的涩情杂志能出现在书店，声音虚弱：“沈秘书，还要请您转告一件事，杂志是几个星期前订的。”他说完都绝望。
几个星期前原主订的，谁知道几个星期后他来承担这种社会性死亡！还有刚才林楼那个表情和说的话！
他一定知道了！
“算了，不用了。”
沈秘书挑眉，对小少爷突如其来的颓丧不解。
林楼的车还停在附近等着他回去报告，沈秘书斟酌再三，还是几乎全文转告了林岁寒刚才的话。
林楼听完后，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僵了一瞬，随后他嗓音微哑：“我这个哥哥，是不是很不称职。”
弟弟丢失在外多年，回来已经一段时间，却对家庭丁点安全感和归属感都没有。难怪林岁寒会这么想他，又这么极端地谋划。
他忆起林岁寒一路对他的疏离、同坐时中间空出一人宽的座位，尤其是刚才林岁寒的“独立宣言”，眉头缓缓隆起。
胸腔明明健康万分，却莫名地觉得酸涩难忍，鼓胀着尖酸的情绪。像是有把小刀在里面搅弄。
沈秘书当然不敢回复这种问题，只低头在旁边当空气人。他瞧见现在林楼的反应，不禁想起刚才顾家二少爷反常的反应。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二少那双通透又洒脱的黑眸，突然觉得要是林二少真的有一天闷不做声地离开，有些人的反应绝对比他本人大得多。
“以后回老公寓。”也就是林岁寒现在住的公寓。
司机默默应答。
沈秘书想起什么，突然犹豫着开口，把二少最后改口订杂志那件事也一起报了。
林楼听完先是长眉一挑愣了会儿神，随后嗓音低沉地笑了一声。
不止一声，稳重的林楼难得笑得如此情绪外露，到最后整洁的发型都略微凌乱。
沈秘书和司机对视，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惊恐。
林楼很快恢复往日的镇定，好像之前的失态都是别人的错觉。
他理了理衬衫袖口，冷然：“既然顾二少这么闲，找点事情给他忙。”
沈秘书认真点头。
*
第二天林岁寒到教室时，眼底隐隐有着青黑。
不光是因为昨天看书入神有点晚，还因为那本莫名其妙的杂志。
虽然已经干脆利落地丢在外面的垃圾桶，可林岁寒的梦中，那本书依然不折不挠地跟着他，彰示着他已经社会性死亡的事实。
如果书店的售货员小姐再给他打电话，他想他是没脸接的。
从林岁寒一进教室，教室现有人员，无论是聊天的还是打游戏的，只要睁着眼睛，都将视线聚焦在了林岁寒的身上。
注意到林岁寒眼底淡淡的青影后，那些目光陡然变得更加怜惜和灼热。
林岁寒先是找了一圈不知道哪儿去的同桌，他对视线不敏感，一直到他坐在座位上缓了好一会儿，前桌的王熊和黄茂捏着手机转过头来盯了他许久后，林岁寒才挑眉：
“你们……有事？”
黄茂先开口：“老大……你别管那些杂碎，上下嘴皮子一碰瞎几把扯淡。”
王熊也跟着开口：“对，一会儿下课，有一个是一个，把造谣的杂种全给锤爆了。”
林岁寒越听越迷茫，没懂这么突然血腥的发展是怎么回事：“……啊？”
王熊和黄茂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老大，您还不知道啊？”
林岁寒接过两人递过来的手机，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群。
看到里面的聊天记录，林岁寒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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