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柜子, 苏顾黎没有犹豫,刚想顺势关上,整个人却突然僵硬起来。
如芒在背。
人类有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若是被盯住的时候,哪怕什么都没有看到,也能有所觉察。
此刻苏顾黎就有这样的感觉。
苏顾黎僵硬着, 强作镇定, 关上了柜子。
转身。
松了口气。
那个人并不在。
那真的是人吗。
苏顾黎不再多想, 向着房门走去,他想要多找一些线索。
然而刚一出门, 直接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
是埃尔。
四目相对, 苏顾黎顿时有些僵硬的移开了目光。
就像多看一眼就会被烫到一样。
实际上在此刻的苏顾黎看来, 比烫伤还要糟糕。
之前从未细想,这样的相貌本身就是异常。
苏顾黎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又担心他会继续被对方蛊惑。
就在这时, 苏顾黎的手被突兀的抓住, 很轻柔,冰冷,却无法挣脱。
对方带着他走进了卧室。
苏顾黎明显有些紧张,他的记忆正告诉他,他们可以有多么亲密。
然而出乎苏顾黎的预料, 就在卫生间旁边, 埃尔推开了一扇极不起眼的柜门,入目就是挂满了衣物的衣帽间。
就像是在嘲讽他之前的多心以及那些可怕的猜测一样。
苏顾黎有些不敢相信般的拿起一件衣服, 而埃尔也顺势放开了他的右手。
苏顾黎套上外套, 镜子里, 衣服合贴的简直不能更合适。
除了他的码数外, 还有另外一部分明显是埃尔的衣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仿佛他们真的在这里住了至少有一段时间了。
大约真的是他有些糊涂了。
竟然连这个衣帽间都没有发现。
苏顾黎进入衣帽间,看着这些衣物,逐渐说服了自己,然而下一秒,苏顾黎愣住了。
这些衣服都很合适。
看上去价格不菲。
同样的很新。
没有一丝被穿过的痕迹。
当然衣服很新也可以有其他理由,所有的鞋子干干净净,苏顾黎关上衣帽间,下楼走向玄关,就连玄关处拜访的鞋底,同样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染上,连一点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就像是,他并没有说什么,那个人却将他带到了衣帽间之前,故意给他解惑一般。
苏顾黎缓缓放下手中鞋子。
他知道那个人正在看着他,此刻他终于确定之前那如芒在背的感觉不是错觉。
苏顾黎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握住了大门把手,打开门直接冲了出去。
他并没有回头,因此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埃尔从始至终注视着他的动作。
瞳仁深不见底,如同平静的深潭,不见一丝情绪。
刚冲出大门,苏顾黎愣在了原地,此刻,他的眼前,四面八方站立着的,漂浮着的,密密麻麻全都是他自己。
他们静止在原地,仿佛被冰冻在了时光中,凝固在了这个时间、空间都没有意义的点上。
在更遥远的地方,或者说来自亘古宇宙尽头的地方,有一团不可以被形容的东西,一直在看着他。
苏顾黎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但是他就是知道,在最前方。
身旁的苏顾黎的数目越来越少。
终于在尽头,只剩下一个穿着似乎是中世纪平民奇怪衣物的苏顾黎,他就静静的漂浮在原地,闭着眼,安逸的躺在那里。
他被包裹在黑暗里。
那里有着合适的压强,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每时每刻在以配合他呼吸的频率重新组合成氧气。
元素凭空产生汇聚成物质,再消散于无。
他就活在那里。
苏顾黎几乎是跪倒在那团黑暗面前,看着光晕里那张熟悉的脸,他的手指刚捧到那团黑暗,便被迅速氧化,变黄焦黑,最后变成一团奇怪的,不可名状的恶心的脱离宿主还在扭曲着的残肢碎片。
苏顾黎蓦地笑了。
他突然回头,即使相隔那数量众多的苏顾黎,他依旧一眼就见到了一直站在原地的他的造物主。
他直视着埃尔,或者说穿过那个投影看向宇宙连物质与能量都无法到达的深渊中那不可名状的傲慢的东西。
低级的神明在见到祂的身姿那一刻就会陷入永恒的疯癫,成为那亘古的遥远的东西身旁环绕的垃圾,更遑论更加低级的生物。
你“注定要让他回去。”苏顾黎带着十足的恶意的嘲讽。
瞬间,暴怒就将苏顾黎碾压成一堆碎片。
也在上一个时间点彻底堙灭了苏顾黎的下一句话。
你“永远无法真正触碰,甚至连接近都不可能。”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苏顾黎睁开眼睛就是干净的窗户,病床,以及见到他醒来激动的去叫人的母亲。
母亲
妈妈
苏顾黎睁大了眼睛,挣扎着坐起,然后病房门又被打开,随着医生进来的除了他的妈妈之外,还有明显苍老了几岁的父亲。
苏顾黎醒来没过几天就出院了,他昏迷了十天,走出医院,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恍若隔世。
坐上车,母亲还忍不住紧握着他的手,温暖传来,与这段时间以来父母对待他的不管不问,全然不同。
苏顾黎拿过他妈妈的手机,搜索着关于一个月前的那一场火灾。
火灾的情况只有寥寥数个新闻报道,关于伤亡更是语焉不详,很显然学校遏制了舆论的蔓延。
起火的原因暂且不明,火灾是半夜发生的,一连好几栋宿舍楼都燃起了大火,这也是消防救援没有来得及的一个原因。
苏顾黎瞧了瞧其他人拍的火灾照片,幸存者寥寥无几,听说老程他们连尸体都还没有找到,被火海完全吞噬。
苏顾黎被救出来的时候吸入了过多烟尘,直到醒来前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被烧伤烫伤。
至于之前那死亡轮回游戏,大约真的如同给他进行心理创伤疏导的心理医生所说的那样,说不定是生与死的夹缝间看到的幻觉。
那么埃尔
苏顾黎刚准备放下手机,就在这时,铃声响了,是辅导员。
其他院学生自发组织了一场追悼会。
苏顾黎过了一个很热闹的春节,春节之后就是新学期,他们被编入了其他系里,学校不仅给了他们上个学期所有课程的满分学分,而且给他们这样的幸存者保研的资格。
校方领导将他们这些幸存者叫去的时候,除了还在医院里接受烧伤治疗的几个严重烧伤的学生,加上他也只有三个人。
那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大四的学长沈睿,发生火灾的时候他去见异地恋要跟他分手的女友,另外一个姑娘是大一新生刘蓉蓉,似乎是因为寝室矛盾,当天晚上九点从寝室跑出来了。
她也是警方怀疑的对象。
校方领导离开之后,学长沈睿自来熟的凑了过来“走走,一起去吃个饭,我请客。”
听到这话刘蓉蓉有些不好意思刚要拒绝,却还是被拽走了。
就在这时,苏顾黎的手机收到了一条讯息,是新班级的班长,对方问他在哪儿。
苏顾黎走出教学楼,迎面就见到新班级的几个姑娘,而明明是班长联系他的,朝着他走过来的却是另外一个。
季婉婉。
不仅是他们学院,别的学院也有名的漂亮姑娘。
之前老程他们经常说起。
“苏顾黎。”季婉婉的身高一米六八,不仅相貌一等一,身材也很好,她走到苏顾黎面前,有些羞涩的喊了一句。
苏顾黎有些慌,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能加个好友吗”很委婉,苏顾黎没理由拒绝。
身后撞见这一幕的学长顿时开始起哄。
和季婉婉的交往很顺利,婉婉是个很好的姑娘,性格温柔,很难让人讨厌她。毕业之后苏顾黎并没有继续读研,而是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春节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见过了两方的父母,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过几年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今日是情人节,看电影吃晚饭,两人沿着马路慢悠悠的走着,已经是晚上九点,二月夜晚还很寒凉,苏顾黎准备开车送她回去,结果就在取车的时候,季婉婉突然拉住了他。
大约是被风吹着的关系,季婉婉的脸颊有些泛红,她低着头,局促不安示意旁边。
顿时,苏顾黎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进入了一家酒店,定了一个房间。
说不紧张是假的,两人尴尬进了房间,季婉婉先去浴室洗澡,苏顾黎将脱下的大衣挂在一旁,松了松衣扣。
而这时季婉婉也走了出来,她换了一件漂亮的睡衣,两人面对面躺下来。
季婉婉很漂亮,但是下意识的,苏顾黎却想起了另外一张脸。
那个见到了绝对忘不掉的人。
就好像他们曾经多次,躺在了一起。
苏顾黎蓦地起身。
季婉婉见到他的动作,疑惑的看向他。
苏顾黎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抚上了温柔的看着他的姑娘的手,十指相扣。
就像是许诺一个珍重一声的誓言
说起来,这似乎还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他会很幸福。
他会很幸福
他们即将
他们即将
女孩柔软的手瞬间变得无比黏腻,就在苏顾黎的眼前,她整个人发生了扭曲,她的皮肤、骨骼外翻,尖锐的牙齿刺破脸部皮肤,与头骨一起成为巨大的口器,如同剪刀一样咬向苏顾黎的咽喉。
梦境自苏顾黎眼前皲裂,成为散落的碎片。
那是属于祂的
即使是梦境,也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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