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天上的月亮亮到发金,边缘一圈隐约显出那么一点朦胧雾状的血气。
宿舍里很安静,静到只有风吹的声音。
应该刚刚窗户没关紧,风又大,所以才吹开的吧。
他们这个宿舍低楼层比较老旧,窗户是以前那种旧时开页式,又是往里开的,要是底下的拉栓没插好,大风一吹,确实有可能是会把窗户吹开。
沈陌黎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钻进眼睛里,他眨了下眼睛。
他下了梯子,站到地上,几乎是蹑手蹑脚的跑到窗边,轻缓的把窗户合上,几乎没发出声响。
只是在窗户合上的那一霎那,沈陌黎忽然瞪了下眼睛,手一抖,窗户啪嗒一下关上了。
他这一下用力有点大,声音太响,宿舍里其他几个舍友呼吸一沉,很明显都被吵醒了。奇怪的是,要是以前,他这几个舍友被他吵醒,肯定会抱怨上几句,现在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默不作声,假装还睡着。
沈陌黎扣上拉栓,指尖用力到发白,他神色自如,动作流畅的爬上床,默默的躺在被窝里,攥着被单,一点一点,像蜗牛般,拉到眼睛底下。
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沈陌黎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心脏发了疯似的胡蹦乱跳。
脑袋里,忍不住开始回放刚刚看见的那触目惊心的画面。
一个尸体从楼上倒吊着晃下来,那是个陌生的面孔,头发披散,面目狰狞,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眼白里的血丝又深又粗,好像是裂痕,仿佛眼睛已经碎成了无数瓣,勉强拼凑在一起留下的痕迹。
沈陌黎双手在脸侧乖乖蜷缩,慢慢的攥紧被子,慢慢的慢慢的,把自己整个埋在被子里。
尸体眼睛鼻孔嘴角流出腥臭的污血,脸上皮肤溃烂腐败,白色的蛆虫一拱一拱……
唔。
沈陌黎按了按胸口,把那股呕吐的欲望给压下去。
那个尸体,已经腐烂发臭,肯定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还是长头发,他们这里可是男生宿舍!
肯定是鬼,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被它发现。
沈陌黎缩紧身体,然后感觉到床有些颤抖,他开始以为是自己害怕,抖的太猛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不是他。
被子撩开一条缝,沈陌黎眯了眯眼睛,看向脚边相连的床位,那个隆起正剧烈起伏着。
看到别人那么害怕,沈陌黎反而不那么恐惧了。
他环顾了眼宿舍,月亮把房间照的很亮堂,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沈陌黎侧着脑袋,悄悄看了眼地板,在那里,一个竖长的影子轻轻晃动。
沈陌黎瞪眼看了半晌,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他累了,困意上涌,即将入睡之际,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鬼,有影子吗?
沈陌黎心脏猛的一跳,猝然一惊。
如果不是鬼,那这尸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真的尸体吗?
如果是鬼,那地上那黑影还是影子吗?
越想越恐怖,没等沈陌黎想出个所以然,黑雾触手从脑后伸过来,盖住他的眼皮,浓重潮水的睡意顷刻将他吞没。
不出几秒钟,沈陌黎睡了过去。
接着,黑雾就往背后一缩,忽然,它停了下来,沈陌黎床头,一片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地上爬了上来。
‘好香!好香!吃了他,吃了他!’
黑影里一对猩红的眼珠子充满了贪婪,它已经饿了很久了,没想到一出来,就撞到这么份大礼,只要吃了他,它就不怕天师盟那几个老家伙的封印了!
黑影越想越美,一大片黑影竖起来,像是海啸,虎视眈眈看着床上睡的深沉的少年,墨水般的影子呼啸般铺天盖地,将要覆盖下来的那一刻,黑雾骤然迸起,冲向那一大片硕~大的影子。
黑雾触手和黑影就像是蚂蚁和大象,犹如蚍蜉撼树,黑影嗤笑它不自量力,谁知刚接触一秒,一大片影子被黑雾腐蚀吞噬,黑影凄厉惨叫,倏然后退,从窗缝里溜走。
黑雾餍足般的打了个嗝,吐出一个黑色雾状的烟圈。黑雾触手向上弯了弯,像是伸了个懒腰,如蛇般灵活钻回沈陌黎后背,静静地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十楼十号,这里只有一个人住,靠墙大床上,周慕宸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他懒懒的翻了个身,抿了下唇,像是尝到了什么难吃的东西,神色变得冷峻,之后很快又缓和了下来,眉宇安宁。
第二天,沈陌黎起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刚一睁眼,就对上其他几个舍友幽怨的眼神。
他昨晚后半夜睡的安稳,几个舍友就没那么好运,被关窗户的声音弄醒,后面又直接看到那一大片会动的鬼影。
直接就给吓死了好吗!
后面整个人躲进被子里,一直到天亮都不敢睡,生怕在梦里就被那鬼给弄死了。
而弄醒他们的人,不仅丝毫没受影响,反而还睡的那么香,怎么能不让他们心里产生怨忿。
沈陌黎早就习惯了别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他根本没在意,直接下床换衣洗漱。
现在已经是初秋,气候凉爽,早上下起了微雨,沈陌黎跑到班级门口,rua掉头发上的水意,闷头往教室里走,不小心撞到前面的人。
“草,他妈的谁撞我。”
这道恶狠狠的声音熟悉又凶狠,伴随了沈陌黎迄今为止短暂的高中生涯。沈陌黎的身体记住了张启开带给他的伤害,本能的颤抖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想走,双脚跟注了水泥一样,动弹不得。
张启开最近几天接连没睡好,他总是反复做同一个噩梦,梦里内容恶心又耻辱。
一般来说,人醒来大多数时候是记不住梦的,就算能记住,也是一星半点,不可能把全部整个梦都记的清清楚楚。
张启开从前也是如此,现在却十分反常,不仅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并且做的梦还很眼熟,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换了一个角度,以前他对别人做过的事,现在全部都让他自己给体验了。
张启开脸色比墨水还黑,他心情不好,正好有倒霉蛋撞上来,不发泄一番岂不是浪费了这良好的机会。
沈陌黎看到张启开手指捏的啪啪响,他转过头来,看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望,“怎么是你?”
沈陌黎:?
沈陌黎正疑惑,张启开已经撇了撇嘴,走开了。
没有奚落,没有推搡动手,沈陌黎直到回到座位上,透着刘海环顾教室,终于迟钝的发现,这些人对他的态度好像真的和之前不一样了。
—
短暂的飘雨过后,轻薄的乌云散去,天空蔚蓝,碧空如洗。
海城一中学校门口,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十五、六岁道士装扮的童子并排站在大门外。
“师父,这就是海城一中啊,好气派啊!”
徒弟眨巴着星星眼,海城一中是海城师资力量最为雄厚的学校,许多有钱有势的子弟都在里边读书,门面自然不能寒酸。
不知从哪搬来的大石头灵光焕发,上面海城一中四个大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其中隐含的气势。
“写这些字的一定是高人!”徒弟兴奋的扯师父袖子。
张大师摸着胡子,嘴里说着“淡定淡定”,脸上的表情却是自豪的。
一般人不知道,玄学界却知道,这几个字都是由他们天师盟的老祖宗写的,老祖宗修为高深,就连这手字也无人能比。
除了这块屹立在门口,顶天立地的大石头,校门巍峨,用料也是稀有,徒弟是看不出什么,就觉得震撼。
张大师眯眼看向校内,晴朗的天空,阳气充裕,不见丝毫阴气,“看来我们来的不算晚,走吧,徒弟,做完这单,我们就去吃顿好的。”
徒弟忍不住欢欣雀跃,“师父你最好了,我要吃海底捞。”
他们要进学校,就要登记和申请。
张大师早就和校领导预约好了时间,他给校长打了电话,在保安狐疑的目光下,把手机递给他,确定是校长的声音,保安才准备放行。
张大师进校前,意味深长的冲保安说了一句,“不要被过去迷了眼,仇恨迷瘴终究会毁了自己。”
留下保安惊愕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路上,徒弟想不通,“师父,你刚刚跟那个保安哥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张大师:“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现在还是上午,太阳高挂,阳光倾洒大地,一切都那么的美好灿烂。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徒弟搓了搓手臂,他一进学校,就头皮发麻,心里泛冷,“师父,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传来朗朗书声,一切好像很正常。
徒弟虽然功力尚浅,可他天生的灵感比他强,张大师不会认为这是错觉,他脸色一凝,屏息凝神,并指在眼上一抹,眼底光芒流转,霎那间开了天眼。
看清眼前画面的瞬间,张大师陡然倒吸一口凉气,满目震惊。
徒弟焦急,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便也顺势开了天眼,张大师连阻止都来不及,徒弟再睁眼时,一脸骇然。
只见整个学校都被重重阴冷威慑的煞气笼罩,其中血气弥漫,阴气遍布,再仔细定眼一看,这阴寒煞气长条状,头似有双角,四足,身躯狭长,远远望去,近似乎是一条黑龙。
仿佛是注意到了两人的凝视,黑龙睁开一双猩红的血色大眼,冷淡的瞥过来一眼,师徒俩人顿时感觉眼睛刺痛,泪水狂飙,眼白血丝弥漫,竟然像是要流出血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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