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办公室内。
“这是正常的脑内结构图,右边是顾先生的。”
医生指着顾聿的CT图,手指头在靠近后脑勺的部位画了一个小圈:“车祸的剧烈撞击对这个脑部这个海马状的区域造成了损伤,手术时我们检查过了,伤害不大,但这个区域确实与人的记忆功能有关,所以我们猜测顾先生的记忆受损很可能就是因此导致的。”
“至于为什么只遗失了有关季小姐的记忆,这——其实医学并不能很好的解释,我们猜测可能有关季小姐的那部分记忆的存在对患者来说刺激过大,在失去意识前大脑出于自保自动把它从记忆中清楚了。”说到这里医生停顿了一下,忽然看了一眼季灵鹿,引得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来。
从刚才顾聿一脸冷漠地问“她是谁”之后,季灵鹿就一直傻眼到了现在。
此刻说话声忽然没了,季灵鹿不明所以地抬头,见一屋子人都一脸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脑子里麻木地想:刺激。怎么,难不成我还家暴他了不成?
“这样的事例虽然少见,但也并非不存在。十年前在美国加州就出现过同样的例子。
一男子意外落海,被抢救回来之后一切正常,唯独遗失了对他妻子的全部记忆。不过很幸运,一个月后他就恢复了记忆,有研究学者调查过,问他为什么会忘记了自己的妻子。”
季灵鹿:“他怎么说?”
“他不知道。只是他告诉学者,在溺水他以为几乎快要死掉的前一秒,他心里的恐惧和害怕达到了极点——他担心再也不能照顾他的妻子。”
季灵鹿愣了愣。
医生顿了一下,看着她:“后来才知道,他的妻子是一个双腿残疾的人。那种恐惧比海水还要更早的淹没了他,他几乎快要被它杀死了,所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大脑只能趋避利害做出自保的选择。他把一切都忘了。”
“可能顾先生太放不下季小姐,这种强烈情感让脑部趋于本能的自救——所以干脆割下了这段记忆。”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顾聿对她的爱,季灵鹿竟一时间不知道是好是坏。
“那...他的记忆什么时候会恢复?”
医生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加州那位男子足够幸运,只用了一个月。而三年前在英国也发生了一起类似的病例,据悉,直到现在那名患者也没有恢复他的记忆。
——所以,老实说,没有人能保证。对不起。”
周云不忍看季灵鹿,出声问:“那现在该怎么做?”
医生回到办公桌前,再次点了点图上那个位置:“顾先生脑部的伤还未痊愈,目前我们给出的建议是保守治疗,暂时不要以任何方式刺激到他,尤其是用有关季小姐的记忆那部分。”
-
病房内。
临时被通知赶过来总裁助理温特助站在病床一米外,一动不敢动。
半小时前医生离去时特意交代了让病人好好休息,顾聿应了,也不知道应了个什么,转眼就用平板处理公事。
想来这一晚经历的事情不少,顾聿快速浏览着屏幕,眉头微微蹙着。
温特助本想提醒一句,可经历过刚才顾聿那句莫名其妙得堪比生死问答,这会儿生怕多说一个字,就被顾聿记起来身边还有她这么一个可以问话的活人。
只好尽量屏息安静地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过终究没逃过。
“温鸣。”
男人的声音清冷,似乎不带情绪,连目光也未从屏幕上移动半寸。
——像极了工作决断时面无表情指示“天凉了,王氏该破产了”的大魔头。
饶是温特助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人才,也不由颤了颤。
“您说。”
“我什么时候结婚了?”
......救命!
温鸣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声。
自从三年前这位结婚之后,就很少再感受到现在这股冰川半骇人的压迫感了
——见鬼的失忆!是在演什么偶像剧吗!
她咽下一口空气,斟酌着:“这......”
然而顾聿心里似乎已经有确定的答案,不等她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扯了扯嘴唇却没什么笑意,面无表情地轻嗤了一声:“这年头碰瓷的花样还挺新鲜。”
“......”
顾聿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周云走进来,跟在身后的,是三十分钟前自称是他的老婆的人。
“哎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回事啊,不要命了!”
周云一进门看到靠着病床专注盯着电脑的顾聿就来气,这父子都跟工作狂魔似的,不累倒不罢休。幸好结婚以后肯花时间陪老婆——想到这里周云又忍不住叹息,这下好了,老婆一忘就恢复了工作狂魔的属性。
顾聿便随手将电脑递给了温鸣,看向周云:“没这么严重,我有分寸。”
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她身后停留了一秒。
刚才还满脸惊喜的人,这会儿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眼神都跟恹了的花似的,可怜又哀怨地看着他。
看来碰瓷失败的打击还挺大。
周云自然察觉到了顾聿看向季灵鹿的眼神,欲言又止地在季灵鹿手上拍了拍,无声地安慰。
“我爸呢?”顾聿问。
周云:“昨晚到公司去了,今早才回家休息,刚才来了电话,知道你醒了,等会就来。”
顾聿点了点头,重新抬手示意温鸣把电脑给他。
周云抿唇组织了下语言:“医生说——”
“怎么说?”
顾聿状似随意接了一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时指尖在玻璃杯沿漫不经心地敲了下,再抬眼,这次目光稳稳地停在了季灵鹿身上,忽然多了几分冷厉,直直地问:“她是谁?为什么在这?”
季灵鹿心头一梗,闭了闭眼,像是硬生生受了这只冷箭。
她心里答,先生你好,我是你结发三年的妻子。季节的季,灵巧的灵,麋鹿的鹿。
我们还有个三岁的儿子,叫顾墨。
然而医生的嘱咐像把锁,不仅锁住了她的嘴还让她把钥匙一并吞了。
忍住。季灵鹿闭了闭眼,要忍住。
周云表情讪讪,拉着季灵鹿上前几步,停在床尾。
二十分钟前从医生那里知道真相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周云和季灵鹿已经事先同意好了意见。
“正要给你介绍呢——她是你林叔叔家的女儿,季灵鹿。”
“林叔叔的女儿......”顾聿没什么感情的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林氏地产林董事长的女儿,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林董事长爱女心切,怕宝贝女儿被媒体打扰,从来没公开过。
没想到长这样。
年纪看着也小。
怎么小小年纪就想着碰瓷呢。
林氏搞什么。
顾聿脑子里忽然想到什么,目光有些挑剔地落在季灵鹿身上,说出的话却是问周云:“相亲对象?”
“呃......”一句话把周云堵得难受,怎么忘了老婆连那副冷冰冰的德性也变了回去。
周云只能悻悻地看向季灵鹿:“算是吧?”
季灵鹿含泪点头。
顾聿也看着她,挑了下眼,忽然很轻地冷笑了一声:“那为什么刚才说是我老婆。”
空气陷入沉默。
数秒后季灵鹿抬眼,对上顾聿的视线,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
季灵鹿咬了下嘴唇,眼一闭心一横:“未来的。”
顾聿又是一声轻笑。
迟钝如季灵鹿也听出了里面嘲讽的意味。
季灵鹿无言的同时感觉微妙。
——还挺新鲜,结婚到现在这还是顾聿第一次这么对他。
不免回想起领证两人那天,季灵鹿问顾聿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顾聿那时候注视着她的眼眸专注又温柔,用指尖捏着季灵鹿小巧的耳垂轻轻揉捏着,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半真半假地看着她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见钟情。”
此刻季灵鹿看着顾聿,心说:有本事你钟一个我看看?
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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