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垣想了想，试着给西西子发过去一个问号。
他侧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等了大概两分钟，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安安：哥qwq
安安：找我？【小黄鸟扑腾翅膀.jpg】
贺垣看见这个熟悉的表情包，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但他又一时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什么，是问他“看过比拼内容没有”，还是说“你的视频剪得一塌糊涂”，或者问“你愿不愿意当主播试试”。
在过去二十年里，贺垣保持沉默的时间太多了，以至于与人沟通就没来由的别扭。
索性不说了，等对方说。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发过来一张图。
那是一只男生的手，很大，手背朝上半虚握着，吊着针。
安安：我这两天病了，现在挂着水呢
原来是病了，难怪视频被剪成那个鬼样子。
墙：病了还做视频？
安安：不得不做嘛
安安：我正在肝网站周年庆的那个活动奖励，这周必须有更新
贺垣皱了皱眉，很想知道是什么奖励这么吸引人，能让对方病入膏肓了也要肝。
他打开了v站论坛，搜索周年庆。
v站即将在明年一月迎来九周年庆，面向签约up主推出了一项活动。
【周年庆活动奖励一览！老子这就把老婆带回家！！！（壮汉咆哮.jpg）】
贺垣点进帖子，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
一款等身抱枕。
上边印的是动漫人物，双马尾妹子看上去脸红而恼怒，身上穿了满是褶子的泳裙，细胳膊细腿的。
跟帖1：啊啊啊啊老婆大人我可以了我太可以了【猛男爆哭.jpg】
跟帖2：活动什么时候开始我要天天抱着老婆睡觉
除了等身抱枕，还有一些诸如海报、徽章、手办的小玩意儿。
奖励品中最令贺垣震撼的，是一杆魔法手杖和一套满是花边褶子的粉色裙子，还配了道具假发。
这…有什么好的？
帖子内有男有女，全是二次元迷，每周更新视频后都来打卡顶帖，数着距离领取奖励还有几周。
原来西西子喜欢这样的。
贺垣默默将这种风格记下了，出帖看见西西子给他发了好几条新消息。
安安：以前是为了活动才勤奋投稿的，将来我要为了哥勤奋起来！明天就开始钻研怎么把视频做好！【小黄鸟一脸认真.jpg】
安安：哥，你还会参加下一期活动吗
安安：那个时候是不是要换徒弟了啊【小黄鸟瘪瘪嘴.jpg】
安安：哥怎么不说话，是睡着了吗？【探头】
贺垣回了一个“没”字。
安安：很晚了，哥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吧？
贺垣明早其实是九点半的课，他都差点儿忘了工地上的活儿是要起早贪黑地做的。
墙：嗯。
安安：那么哥晚安【小黄鸟收起翅膀蹲下.jpg】
贺垣想让对方多注意休息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想新的视频，结果千万句关怀到手边都觉得别扭，最后只留了简单但饱含真情的四个字。
墙：多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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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子那个破烂剪辑的视频发出以后，在不到一天内刷出了近十万播放量，账号也连着涨了几千粉，总粉丝数就这么过了万。
贺垣是真的万万没想到，他收徒一周什么都没给对方教会，对方单单靠着一句话涨了粉。
“所以说，你们小女生啊。”荒岛乐园游戏里，捡起一把98k操纵着人物，将柴劈成两半，“专就喜欢这种，徒有其表的东西。”
“但人家声音确实很好听嘛。”花花幼稚园在一旁给他递柴，“你们游戏主播里不也专有靠男友声线吸粉的吗。”
“什么徒有其表？”一个还带着鼻音，相对陌生的声音问。
“就是那种花里胡哨，又没什么实际内涵的。”捡起一把98k随口回道。
蹲在他们背后的黑衣少年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花花幼稚园递柴的手停了下来，捡起一把98k接着吐槽了两句，而后陷入了沉默。
这其实怪不得他，他平时打的大都是多人联机游戏，已经习惯了路人随时开麦说话。
幸亏这会儿没开播，不然弹幕非得笑喷，能拿这个梗嘲笑他一整年。
“大墙砸带人来了也不吱一声啊！”捡起一把98k格外尴尬地吼了一嗓子。
花花幼稚园都差点儿笑傻了。
贺垣连着队伍副本的麦，全听见了但没应声，他正在给小木屋堆个简陋的后花园。
西西子操纵着角色过来了，他捏的人是个模样白皙漂亮的少年，半点儿不像落难荒岛的样子。
身上还一袭黑袍，氪金买的。
这人补了他的直播录屏以后，就说想看他盖房子，贺垣想着98k也不开播，就把他带进来了。
“哥。”西西子喊了声，声音还是半哑状态，“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好厉害啊。”
贺垣不知道，对方此时此刻是真情实感地对他充满了崇拜之情。
想想，平时工作就已经是盖房子，现在连工作之余都在盖房子，这个人是打心底里地热爱着他的工作！
多罕见又伟大的一个人啊。
“我要能住进哥建的小木屋就好了。”西西子说。
没了小黄鸟表情包，西西子讲话其实一点儿都不卖萌，但声线透过耳机确实挺抓耳朵。
尤其是喊的那几声哥。
打字聊天中喊哥好像挺正常的，但真正说出来总觉得不大能适应。
贺垣也没什么弟弟妹妹的，就西西子一个人这么喊他。
“我现在过一万粉了，下个月是不是不能再当你徒弟了？”西西子声音里带了点儿沮丧。
“嗯。”贺垣淡淡地应了声，而后补充道：“我也没教你什么。”
“怎么没教？”黑衣少年坐在了贺垣搭的轮胎秋千上，“你之前教我谨言慎行，遇到疯子绕行呢，我都记着。”
贺垣抿了一下唇，说：“你嗓子还没好。”
“哥是在关心我吗。”西西子愉悦道。
不，只是想让你安静点儿。
另外两人可是什么都能听见。
“你们俩讲话怎么gay里gay气的。”花花幼稚园没忍住说。
“那是，我要是女生就和我哥网恋了。”西西子随口应道。
贺垣听见网恋这个字眼，想起了叶喵一人食，不知道西西子事后有没留意群聊消息。
“你现在也可以和他网恋，他的初恋就是你的了。”捡起一把98k开始勤劳地种菜。
“真的吗？”西西子笑，“正好，我也没恋过。”
贺垣：“……”
果然，网络上的话都不一定可信。
几个人游戏都上得不勤，现在还在跑前期的任务，又是凿井又是摘果子的。
等到游戏内黄昏将至，两位女性角色悄然出现在靠近海岸的登录点上。
模样成熟中性的是大白鹅，手里牵着个双马尾的萝莉，萝莉的脸捏得看上去就和西西子的黑衣少年年岁相仿。
“怎么今天都带徒弟上阵啊。”捡起一把98k说。
贺垣转动视角，果然在双马尾萝莉头顶上看见了“叶喵”的ID。
叶喵捏的角色造型很二次元，氪金买了粉色水手服，让贺垣情不自禁想起了v站周年庆奖励的那套等身抱枕。
这确实是西西子喜欢的类型。
大白鹅一上来就注意到西西子了，显然也有点儿尴尬，但也只能牵着叶喵过来。
“这我小徒弟叶喵，你们知道的。”大白鹅介绍说，“她看了枪的直播录屏，说想体验体验这游戏，我就带她上来了。”
叶喵看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小木屋花园里的西西子。
其实这都分手两年了，网上冲浪碰见了理应没什么好介怀的，只不过对方之前在群聊里装死，让她有点儿看不起。
只是她有点儿疑惑，对方身上这套打扮不像他以前玩游戏的风格，不过两年里品味变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巧了，你也在。”叶喵主动开了口。
她声线听着比较清冷，但也能听出十六七岁女孩儿的那种特别年轻的感觉。
其他人都有点儿懵，大白鹅赶紧在四人企鹅小群里解释了这俩是个什么关系。
捡起一把98k扣下一个“爸爸觉得很赞”的表情包：前脚刚和我们大墙子表达爱意，后脚前女友就来了，还说自己没谈过呢
花花幼稚园：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大墙子可千万别上当！【猫猫惊恐.jpg】
墙：……
游戏里，黑衣少年依旧悠然自在地坐在轮胎上晃晃，半点儿别的反应都没有。
叶喵像是很不满，径直走到了西西子的角色前，说：“你一大男人老躲着干嘛呢，就不能表现得大方点儿？”
隔了有一会儿，西西子才开口：“你在和我说话？”
跟对着贺垣的样子挺不同，西西子态度挺冷淡的。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一懵，包括叶喵，因为她总觉得对方声音有点儿陌生。
是她记忆出错了？可她和西西子好的时候，可是天天YY电话打个没完的。
最后她还是没好气道：“不然呢？”
“抱歉，”西西子说，“我们以前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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