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小说:前夫给我下药了 作者:泊烟
    晚上,采蓝拿着伙计煮好的药,准备送到苏云清的房里。她站在门口,心中有些犹豫,但还是推开了门。

    屋中烧着两个炭盆,床铺的帘帐放下,账内透着微光,投射出一团影子。采蓝掀开帘帐进去,看到苏云清裹在被子里,脸已经被熏得通红。

    “采蓝,你还没休息?”苏云清抬起头问。

    “这样的小镇不会有地龙,委屈小姐了。奴婢按照梅先生的吩咐,给您煮了一碗安神汤,您喝下去会比较好睡。”

    苏云清伸出手,那药汤是浅褐色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这一路上,梅六时不时就会给她熬点汤药,美其名曰补身子。但据他自己所言,只是喜欢钻研医术和草药,还没到可以给人看病的地步。显然是拿她来练手了。许是知道她不喜欢药味,选的都是些味淡且微甘的药材。

    这人心细如尘,以后应该会是个很体贴入微的夫君。

    苏云清想到这里,皱了下眉头,这都想到哪里去了?

    采蓝看着她喝完汤药,扶她躺下,又掖好被子。

    “小姐,好好睡吧。”她轻轻说了一句,苏云清便觉困意袭来,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确认她睡熟了,采蓝方拿起药碗,从屋子里慢慢退出来。

    外面走廊的栏杆边,梅令臣披着玄色的披风,长身玉立,背影如刀。采蓝走过去,抱拳行礼:“公子,小姐睡下了。”

    “慕白,派两个人留在此处守着。”梅令臣对暗处吩咐道。

    暗处有个人影拱手领命,而后就闪身离去了。

    飞鱼卫号称锦衣卫第一缇骑,由锦衣卫北镇府司秘密训练而成。他们是一支暗卫,谁持有飞鱼令,便是主人。除非飞鱼令易主,否则终身不事二主。他们永远如同影子一样,藏在主人的身边和暗处。

    采蓝算是运气好的,当初梅令臣挑选她跟在苏云清身边,她才能从暗处走到光明之中。

    梅令臣准备下楼,采蓝不禁叫道:“公子!”

    梅令臣停住脚步,“何事?”

    采蓝攥紧拳头,知道不该,还是小声问:“属下斗胆问一句,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眼前的身影站着不动,亦不说话。但浑身透出一股被冒犯的不悦。

    采蓝背上的鞭伤还在隐隐作疼,还是说道:“您若还想和小姐在一起,为何要休了她?明知道小晋安王年少时见过小姐……依旧把小姐托付给他。既然想要她重新开始,自己为何又放不下?”

    夜色笼罩于这座简陋的客栈,屋顶年久失修,瓦片的缝隙漏下几缕淡淡的月光。梅令臣拢了拢披风,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被采蓝一眼看穿。他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到西州,北上,原来都是“放不下”这三个字。贪恋在她身边的每时每刻,不愿意错过她说的每个字和脸上细微的表情。

    送她出府的这近三百个日夜,他的内心又何曾有片刻的安宁。

    采蓝跪在地上,“属下愚钝,说话不中听。只恳请公子不要再伤小姐。”

    采蓝至今还记得自己被派去苏云清身边的时候并不情愿。她出身于飞鱼卫,擅长的是审讯,杀人,追踪这些,伺候人的事她根本不会。但苏云清从没嫌她话少,笨手笨脚。甚至在采绿嫌弃她的时候,还帮忙解围。

    那个总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把府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苏家大小姐,有一颗世上最善良,最乐观,最懂得体谅别人的心。梅府上下,不管是原先忌讳她乃罪臣之后,不愿亲近的,还是想看她笑话,想看她自怨自艾的人,最后都潜移默化地被她影响着。

    那座毫无生气的院子,变得鸟语花香。杂乱无章的厨房,变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逢年节,府里还有大大小小的活动,欢声笑语不断。

    她还把做衣裳剩下的那些精美布料的边角,裁成香包和钱袋,再根据下人们的喜好绣上各种花鸟和植物。谁家有红白事,她总不忘叫采绿添一份礼。下人犯错,也从不随意打骂。

    她是一个能把平淡沉闷的生活过成诗的人,是一个就算赤足踏着荆棘,也能含笑向前的人。所以她赢得了府里上下的一致称赞,一无所有地到了西州也能重新开始。

    半晌,梅令臣终于开口:“一切等我有命活着再说。”

    采蓝猛地抬头,看着那道飘然离去的身影,心中困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公子会有危险?他是怕自己会死,所以才……

    采蓝闭上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苏云清的房间,黯然地低下头。

    *

    柯世钊走到城外一座废弃的庙宇前面,学了两声鸟叫。这破庙看着安静无人,不知道四周埋伏了多少土默特部的人,再往前走两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稍后,从破旧的木门里,走出一个穿着不合身袍子的壮汉,眯着眼睛四处看了看。柯世钊上前,用番语说:“我有重要的消息,让我见一下大王。”

    那壮汉居高临下地斜视着他,似乎并不相信他所言。

    “这个,你让大王看看这个。”柯世钊把令牌递过去。壮汉拿起令牌看了两眼,转身回庙里去了。

    明月高悬于夜空,月光照在这片荒郊野岭上,更添几分冷凄。有不知名的鸟兽啼叫,声音时远时近。柯世钊抱着手臂,越听越怕,越发觉得自己命衰。当初就不该听苏娴的话,跑到这里来凑热闹。好处没捞到,命都快没了。

    又过了会儿,壮汉出来,带柯世钊进去了。

    不远处的林子里,朱启洵看见此景,勾了勾嘴角,对身边的梅令臣说:“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进去。”

    梅令臣一顿,行礼道:“多谢殿下信任。”

    朱启洵冷笑,“本王倒不是信任你,而是怕你耍花招。如果你跟里面的人里应外合,要杀本王,本王也得跟你们同归于尽,才不算亏。”

    梅令臣看着他说:“殿下放心,臣并不想死。”

    朱启洵转着手里两个鸽血红的玉球,“其实本王不用冒这个险,没有他们,也可以与太子一战。但你知道,本王为何答应了吗?”

    梅令臣拱手,“请殿下赐教。”

    “本王跟太子硬拼,胜算大概只有五成。败了,也是死。如果按照你的办法,胜算至少提高到七成,还不用损兵折将。所以本王才愿意冒险试一试。而且……”朱启洵故意停了一下,“本王观察你多日,觉得你对那个小美人很是上心。当初太子驾幸你府中,看上她,还把她骗去,差点宠幸。你肯定怀恨在心吧?所以你帮助本王的动机可以成立。”

    梅令臣的表情一点点紧绷了起来,如同大河结了冰。开始他还是故意伪装成如此,后来心中那喷薄而出的怒火让他的表情更加真切了几分。

    想起那日大雨滂沱,张祚把人偷偷送回到别院。梅令臣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看到她躺在那里,犹如一个毫无生气的瓷娃娃。身上披着大氅,里面衣衫破烂,白玉般的手脚上皆是青紫,半边脸有清晰的五指痕迹。

    张祚劝他,息事宁人。此事若闹大,别说皇帝,就是皇后为了维护太子的名声,肯定不能容她。梅令臣忍了下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从那一日起,他便下定决心,绝不放过太子,哪怕是同归于尽。

    “看看,还真急了。一个女人,至于让你如此沉不住气?”朱启洵笑道,“其实我要是你,索性就把她献给太子,凭她的容貌才情,肯定把太子迷得晕头转向,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夫凭妻贵,平步青云了?”

    左右都在窃笑。

    梅令臣不说话,脸色晦暗不明。

    朱启洵还得靠梅令臣的计策扳倒太子,也不想把他逼急了,自觉无趣地止住了谈话。

    一盏茶之后,柯世钊小跑到他们这儿,点头哈腰,“福王殿下,阿勒坦王有请。”

    朱启洵早就料到阿勒坦会见他,狂妄地笑道:“走吧,会会这个草原之王。”

    梅令臣故意落在最后,不动声色地往暗处看了一眼,又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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