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还真是个意外。”穿着警服的男人摇摇头，掐灭了烟，转头看向旁边的同事，“要来一杯咖啡吗？”
两人正并排坐在审讯室门口，隔着单面玻璃看里面的犯人，另一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回应道：“哦哦，确实，起得太早了。”
“扣扣——”
敲门声响起。不过对方并非是征求同意的敲门，而是告知的性质，因为下一秒铁门就被打开，拥有更高级警衔的局长露出脸来。
“早上好！”两个普通民警立刻站起身敬礼。
“审讯结果怎么样？”对方问。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神态有些古怪地说：“呃，他确实杀了人没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连环杀手。”
局长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有些奇怪他们的态度：“你们在哪逮捕他的？”
“不，应该说，他是自己送上门的。”其中一个警察解释道，“事实上，他刚被从医院送回来，几小时前在第五大道有个女孩用假发把他打晕了，说是看见他杀人行凶的过程。”
局长：“……”
“证人现在在保卫科。”
局长拿着女孩的资料又转头走向保卫科，恰巧在走廊上遇到来接人的证人家属，他端详着对方的脸以及浮夸的扮相，忍不住问：“是露比·莱德的家属吗？”
浑身都是名牌，内穿黑色紧身衣，外穿一件胸前施以金线刺绣的玫瑰色外套，披着翻着红里的深蓝色裤子，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
年轻的金发男人撩了撩刘海，并起食指中指同他打了个招呼：“是的，警官先生，上午好，我是露比的未婚夫伊萨，父亲在外面的车里等候，我进来接她。”
这时，捧着热咖啡的女孩一路小跑着从拐角过来，原本喜悦的神情在看见金发青年的那一刻瞬间垮了下来，嘴角下垂，连脚步都放慢了。
“怎么又是你，爸爸呢？”她站定，隔着一段距离发问。
名为伊萨的男生贴心地把长袖外套递给她，然而少女并不领情，后退半步避开了。他只好无奈地耸耸肩：“莱德先生在外面等你。”
露比的脸色这才稍稍温和一些，她望向局长，不好意思地笑笑：“笔录已经做完，我可以走了吗先生？”
“啊、啊。”
男人愣愣地目送两个年轻人走出警局大门，目光在露比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最后摇摇头感叹道：“真是厉害啊。”
他现在要去看看笔录的部分，然后让负责这个案子的组赶紧结案，拖了这么久，上面放话说一星期之内搞定，幸亏在时段内解决了。
伊萨皱着眉注视着少女的侧脸，视线止不住地在她的全身扫视：“露比，你怎么戴着这种便宜货手表，这种垃圾货根本配不上你，是从什么古董店里找来的吗，还有你现在这个妆，太夸张了，女生最好不要化这么浓的妆，否则……”
金发绿眸的少女捂住耳朵，加快脚步一下子冲出警局，看见门口的私家车，连忙大声喊道：“爸爸！”
“还有你的仪态，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喊话，女生应该柔声细语——”
……
天刚刚亮，杰刚刚醒，就看见奇犽挺直脊背，僵硬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奇犽？”
杰清清嗓子，奇怪地喊了他一声。银发男孩像是要窒息似的猛吸一口气，放在腿上的双手立刻攥紧，仿佛被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呢？”
对话声把雷欧力吵醒了，他也从沙发里爬起来，揉着眼睛打哈欠：“你俩起得好早，早餐要吃三明治吗？”
奇犽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种时候居然胡思乱想地考虑起自己要吃的三明治口味，一脸呆滞地盯着雷欧力。
“也不知道木川起来了没。”青年随口提到。
通常情况下都会跟着毒舌几句的银发少年一言不发，即使是雷欧力也察觉出不对劲，他皱起眉，疑惑地开口：“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奇犽掩饰般地抬手揉了揉头发，稍稍把半张脸遮在阴影中，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慌乱几秒，瞳孔缩了缩，马上又恢复平静，镇定自若地抬起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雷欧力一脸你小子逗我呢，炯炯地睁大双眼：“没有是指什么？”
少年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刚想继续解释，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随之响起的还有女生清脆的嗓音：“你们是不是醒了？吵得很大声哦，我正好刚刚出门买了三明治，吃吗？”
“哦哦，来得正好！”雷欧力欢呼着跑去开门了。
奇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去洗漱，便速度很快地冲进卫生间，还锁了上门。于是等木川姑娘进来时，房间里就只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家伙期待地看着她。
“你起得好早呀。”杰走下床帮她提早餐袋，笑着挠挠头，“我们也是几分钟前才醒。”
“知道吗，产生内啡肽的大脑区域和社交成功率有着正比例的关系，数据证明，大部分成功人士都有早起的习惯，所以如果想成功，就要每天早晨三点起床。”黑发少女一本正经地竖起食指。
“是这样吗。”小杰恍然大悟。
雷欧力一巴掌拍在女孩肩上，露着鲨鱼齿吐槽：“你骗鬼呢！”
“我昨天遇上了一个眼里没有高光的家伙，真是神奇，念居然也有这种可以偷取的能力。”木川一屁股坐在茶几边，捧着水杯理所当然地喝了一口，“我记得你们才把四大行练会，后面的发展绝对是必杀技吧！”
“必杀技？”
“对啊，就是「龟派冲击波——」「散落吧千本樱」「暴砂送葬水龙弹之术天照尸鬼通灵猿猴王秽土冰河世纪地表侵蚀雷迎」之类的每次打架都会喊出来的招式名，不喊就不会打架的那种。”
“……那都是什么连七八糟的名字啊！”
奇犽在镜子前撑着手臂，耳朵里不受控制地钻入外面的对话，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红通通的脸颊上，瞬间感觉全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都没办法把这种奇怪的状态甩到脑后。
心跳速度倒是恢复正常了，也没有什么害羞的感觉，但就是脑子不太对劲，连带着整个人都怪怪的。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梦到木川？
停停停，就跟变态似的。
反正那家伙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吧，她这种宽容过头的态度对他们几个人好像是一视同仁的，哦，还有酷拉皮卡，理所当然的，毕竟她那么维护他。
想到这里，奇犽心里忍不住泛起一点点酸意。
但随即，他倏忽清醒过来，他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之前就认识她，他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也是她，这种友情间的人际关系处理还蛮新奇的，大概是成长期的正常现象吧，电视里不是都这么演吗。
木川和杰他们都是朋友，尤其是木川，人生太多第一次都是从她开始的，第一次去游乐场，第一次看烟花，第一次交朋友，第一次熬夜看漫画……他的少年时光被这些第一次填满，如果说杰是第一个真正同龄友人的话，那么木川就是第一个异性友人。他们之间的友情像是夏日的电车，咕噜咕噜不停地在环状线上行驶，应该是草莓巧克力味的风和遨游宇宙的银河星星。
会做这种梦肯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少年终于甩开梦里的景象，平静下来，开始洗脸刷牙，理智逐渐回笼。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木川还口齿不清地和他打招呼：“奇犽你吃香蕉蘑菇苦瓜鱿鱼土豆椰菜榴莲三明治吗？”
银发少年深吸一口气，表情重新变得嫌弃：“那是什么？你在哪买的？”
“就在门口，五十戒尼四个。”
杰一边啃三明治一边点头：“味道很棒哦。”
“……不，这个名字怎么听都会难吃吧。”
“其实我还从他的摊子上带走了一罐芥末酱，不得不说芥末酱真是太有用了，防身利器，强烈建议家中常备。”少女面瘫着脸竖起大拇指，“老板很开心，给我一种不虚此行宾至如归的感觉。”
“……”
换成雷欧力去洗漱了，外面剩下三小只。木川像是品茶一样端着咖啡，看其他两人喝牛奶：“对了，你们昨天去哪了？”
奇犽摆摆手，嘴边还粘着一圈白泡沫：“一言难尽，你知道吗，我们遇到了一伙变态，还有西索，简直太变态了。”
“我昨天也遇到了变态。”唯姑娘跟着唉声叹气，“最近变态好多。”
“谁说不是呢。”
“我们今天要去见酷拉皮卡，就在下午两点，跟他约好了。”
“哦，我倒是知道他在诺斯拉家族做保镖，他们家的小女儿这几天挺危险的，有人想偷她的念，幸亏我昨天晚上随便把自己一个没用的能力送走了，不然就被得逞了。”
她撑着脑袋感叹：“友客鑫好乱。”
“谁说不是呢，我们昨天去跟踪赏金犯，本来以为很容易啊，结果差点被反咬。”雷欧力探出头，用毛巾擦脸。
“赏金犯很贵吗？”
“那可不，一个两亿呢。”
“我好像也被黑帮悬赏了，因为之前去赌场赢钱。虽然画像只有半张脸啦，但是价格五百万，感觉好亏。”少女抱怨道。
“你还是小心点吧。”奇犽戳了戳她的额头，自然而然地吐槽，“只有五百万就能买到，和我的身价差得远呢。”
“可恶！总感觉输了！”
杰看看他俩，叹了口气：“不要比这个啊。”
“干脆最近这段时间继续当帝人好了，这样脸和身材就不容易被认出来——”
说干就干，木川掏出一袋荷尔蒙饼干，义正言辞地举起它：“假身份get！”
“你确实变成男生更方便。”奇犽赞同道。
……
早晨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的都是些上班族，有的夹着公文包，有的西装革履。还有一些人睡得迷迷糊糊拎着垃圾袋下来扔垃圾的，总的来说是一片祥和。
“别再跟着我了！”金发绿眸少女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生机勃勃，她对身侧的男人递出烦躁的视线，提着裙摆就要转身离开。
伊萨连忙追上去，也不太高兴，他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语调拔高：“我可是和你门当户对的人，对你的容忍度这么高，连你身上这种破烂手表和项链都能接受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简直没话和你说，爸爸他根本没同意婚约。”
“我已经和本家提过了，相信不久后哈斯那边就能下决议书。等我们结婚以后你就不能再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碰——”
后背和谁撞到了，伊萨停下话茬，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身后，是一个少年，他微微勾着背，穿着红白相间的polo衫，正在弯腰看地摊上的货品。背影看起来年龄不大。
知道自己失礼了，金发青年没说什么，往旁边让了让，但表情依旧是明显的不愉。
“我说啊——”身后的少年却忽然出声了。
“什么？”
“这里有卖漱口水和口腔清洁喷雾。”
对方词不达意的句子让伊萨不能理解，他态度不太好地又问了一遍：“我认识你吗？”
少年长着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脖颈看起来格外白皙，他背对着两人买下了两盒化妆品，又顺手拿起润唇膏和红豆面包付钱。
什么啊，恶心的娘娘腔。
结果少年付完钱以后便直接侧着脸把润唇膏塞给伊萨。
“什么意思？”青年拿着包装精美的小巧唇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漱口水和口腔喷雾对你可能没用，还是润唇膏更合适，我是为你好，你需要多闭上嘴涂一涂它。”
“……”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又气又怒地挥开他的手：“你谁啊！”
这时，黑发少年才真正转过脸来，单手插在兜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透着一股懒洋洋的随意，他用悠闲又喑哑的少年音开口：“木川帝人。”
露比震惊地瞪大眼睛，她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和少年红色的双眼偶然一对视，睫毛煽动着，耳廓红了一圈，逐渐蔓延到颧骨上，浑身僵直。
“没听过，你是不是存心找碴——”
“天啊，你的裤子沾到芥末酱了。”男生扬了扬下巴示意，嘴角忽而往上翘了一下。
伊萨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果不其然，自己的裤脚粘着一大坨绿色的芥末酱，糊得恰到好处，他无法接受地大叫：“我四十万的裤子！！！”
然后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打开一旁的私家车车门，远远的传来他愤怒急迫的嗓音：“司机快走！回酒店！”
露比捏着那盒被伊萨丢开的润唇膏，感受到上面的褶皱，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勾起唇角，视线忍不住往少年身上瞥了好几下，然后笑容的弧度逐渐增大，心里好像热可可甜度上涨，心情奇迹般变好了。
她红彤彤的耳朵太明显了，眼神闪烁不定，长长的睫毛眨来眨去，原地动了动脚尖。
“好久不见，这个也送给你吧。”木川随手把刚刚买的面包递给少女，“你看起来没吃早餐。”
金发姑娘连忙接过去，抱在怀里。
她在心里把要说的话预演了好几遍，却怎么也无法开口，只能偷偷摸摸地从旁边看他，看他在太阳下面亮晶晶的黑发，还有微挑的眼角。任由视线像是磁石一样吸在对方身上。
“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是、是个变态。”
她下意识落后了他半步，也许是想隐藏自己莫名其妙的红脸，却忍不住继续一下下抬头看少年的侧脸。
帝人少年面瘫脸：“最近的变态真多啊。”
露比感觉自己的心脏每分每秒都在接受煎熬，像是春季圆舞曲的拍子：“嗯。”
“也好，离他远点。”少年一边收拾整理刚刚买的东西，一边和她对话，看上去只是偶然经过这条街，“这样就再也没有蠢货会说你的手表是垃圾货了，那是你妈妈留给你吧。”
他的语调是如此漫不经心，但却又不含概调侃或鄙夷的辞色，只是简单的陈述而已。
少女猛地愣怔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嗯？哦，之前就看见了，你不是一直戴着吗，表盘还有姓名简写。”
完了。
露比终于能肆无忌惮地任由自己的脸红成烧水壶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蠢蠢欲动地弹了一下，然后被狠狠捏紧。
真的完了。
我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这个人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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